第 12 章

第 12 章

「朱老夫人何必動怒?」宋朵朵眼尾淡淡掃向她的圓頭拐杖:「正所謂清者自清,你若是清白的,大人又不會平白冤枉了你。」

此時,婢女兌了碗梨膏水奉到老朱夫人面前,她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片刻,胸腔稍舒服了些才冷哼一聲。

「殺死我兒兇手你們不去追查,反倒來質問我府?」

朱老夫人猛的將手中的梨膏汁重重放置在了茶桌上,棕色的液體四濺,崩的四處都是。朱老夫人理也不理,只道:「老婆子雖久居內宅,可也聽聞了蕭大人的荒唐事迹,上任半年無所建樹,而今更是任命了一個小姑娘為師爺?如此荒唐行徑,真是讓我老婆子大開眼界!」

蕭淮北鳳眼一瞪,模樣獃獃的,極為委屈的模樣。你死了兒子本官理解,但怎麼能傷及無辜呢?過分!太過分了!

不行,本官必須要據理力爭一下。

誰料,還不等他開口,肩膀突然被一隻生了凍瘡的小手壓著,旋即,聽她幽幽道:「朱老夫人三番五次斥責衙門辦案不利,如今蕭大人親臨,你也是十分不配合,更是頻頻顧左右而言他。此舉未免太過奇怪!這知道的,以為你痛失愛子所以遷怒旁人;這不知道的……」

宋朵朵咯咯一笑,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語氣輕飄飄道:「還以為朱連山是你誤殺的,為求自保,所以才屢屢犯上!」

「荒唐!」朱老夫人再次重叩拐杖:「簡直一派胡言!」

對於朱老夫人的態度,宋朵朵絲毫不懼,只垂眸淡淡的回:「說來我與老夫人也有些緣分,如果前幾日我接了劉媒婆的聘金,如今,我倒是該稱呼你一聲『娘』才對。」

朱老夫人一怔,終於正色打量起宋朵朵來,她立在蕭淮北身側,頭微垂,所以她瞧不清楚宋朵朵的容貌,只看得出她生的格外白皙小巧。

尤其身形消瘦,但背脊挺直,玄色華錦衣衫筆挺貼合,襯得整個人精神奕奕。

朱老夫人記得媒婆說過,說這個姑娘膽子極小,既沒有主見,性格也極為怯懦,如今看著眼前人,這媒婆顯然是在誆她!

「原來是你!」

似乎察覺到了朱老夫人的注視,對方緩緩抬起頭。

四目不出意外的撞在了一起。

宋朵朵瞳仁雪亮,眼中均是疏離淡漠,嘴角卻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劉媒婆是個萬金油,偏偏嘴是個沒把門的。在加上朵朵也不是個蠢貨,隨便尋幾個算命先生一問,便將老夫人的打算,估摸出了一個大概的疑影。朵朵只能說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朱老夫人神色一變,稍一思量,對宋朵朵所言信了七八成。

如今劉媒婆在她心中,就是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貨色。

怪不得她三番五次加大聘金,宋家都拒絕沖喜,原來是該死的劉媒婆壞了事!

宋朵朵見她臉色微沉,淡淡又道:「朵朵相信,老夫人為了兒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朵朵也相信,你迫切想要知道你兒子死在誰的手中。新婚之夜,您調走了喜房內所有的丫頭和小廝,就是為了方便王麻子行事!可如今,王麻子也已經遇害,那麼昨夜喜房到底發生了何事,想必除了你,這世上怕是再也第二個人知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三緘其口,耽誤衙門斷案呢?要知道,你越是想隱瞞,就越是給了兇手逃出生天的機會。即便到時候案子破了,兇手也逃遠了。當然,你若不在乎兇手抓得到、抓不到,那就當朵朵今日打擾了;但醜話可要講在前頭——萬一真因為你的沉默而錯失了抓捕兇手的時機,朱老夫人可莫要再怪衙門辦事不利。」

朱老夫人:「你倒是生了一張巧嘴!」

宋朵朵微微一笑:「老夫人明鑒,朵朵不過是提前與你協商好而已,免得到時候大家互相攀扯,鬧的沒臉。」

既然自己的算盤被人戳破,朱老夫人也懶的再同她打太極,枯木一樣的手摩挲著圓頭拐杖,沉著道:「我兒自半年前橫遭禍事,便一直卧床不起……」

與宋朵朵事先猜想一致。

朱連山半年前癱瘓后,朱老夫人四處高價尋得名醫,但結果都是一致的:朱連山下半輩子都只能癱在床上,不僅如此,他也再不能傳承香火。

這兩件事,都是母子二人不能容忍的。

美妾們不想大好的芳華蹉跎朱府,有日趁著朱老夫人不在府中,紛紛收拾好了小包袱逃離了朱府。

朱老夫人得知也只是氣惱,卻實在無心追究,但好色成癮的朱連山得知此事後,脾氣變的更加暴躁,一定要朱老夫人治好他!

一籌莫展之際,王麻子主動上門,告訴她,只要能尋到一位八字純陰命格的女子,他就有辦法讓朱連山站起來!

就這樣,朱老夫人以沖喜之名叫來了劉媒婆,也很快尋到了一位八字純陰的女子,甚至將聘金增加到五百兩,可對方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沖喜,無奈,劉媒婆又尋到了周小苗。

宋朵朵聽到這眸中生出一絲涼意,怪不得劉媒婆一再登門,甚至做出低三下四的做派,原來,朱家給的聘金竟這麼高?

只可惜她太貪心了,只給宋家三十兩銀子!但凡她能多拿出一點點,依照宋王氏的德性,就算是綁,也會將『宋朵朵』送到朱府來。

如今想來,宋朵朵真要感謝劉媒婆的貪心了。

「沒想到,劉媒婆那個殺千刀的竟敢糊弄我!」朱老夫人言此,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待其緩和下來,一臉陰鶩道:「周小苗膽子很小,我不過問了兩遍,她就什麼都招了,她是為了聘金才答應沖喜的。至於生辰,也根本不是什麼純陰命格。」

八字純陰是指四個天干、四個地支都屬陰,哪怕差上一個時辰都不行。

雖說這世上不乏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但一個小小的北崖縣,想找到同一刻降生的人,不是易事。

尤其對方是女孩、而且家裡還要特別窮,否則誰會捨得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呢?

若沒猜錯,肯定又是劉媒婆搞的鬼。

宋朵朵聽到這裡也明白了:「所以你打算將錯就錯?」

「是!」朱老夫人坦然道:「王麻子說昨日最好做法時間,若是錯過,又要等上半年之久。我等不起,山兒更等不起!我索性就當不知道此事,招來了王麻子候在府中!」

宋朵朵追問:「然後呢?」

朱老夫人道:「昨晚,我將小廝丫頭趕走後,讓山兒和周小苗一同服下了摻有助眠葯的參湯!」

宋朵朵捕捉到了疑點:「一同?」

「是,」朱老夫人道:「王麻子說那是他祖上傳下來的迷法,外人不能觀看,而且把我也趕門外,並讓我跪在院中祈禱。」

宋朵朵微微挑眉,周小苗死前曾中過劇毒,這毒藥到底是誰下的?目前只有王麻子和朱老夫人最為可疑。

但王麻子已死,為洗脫自身嫌疑,朱老夫人若真誠心想在此事上說謊,她還真無從查證。

「然後呢?」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王麻子從喜房中出來,告訴我法事很順利,讓我回去早些歇息,明日醒來,我就可以看到一個健康的山兒!他還說……」

「還說什麼?」

朱老夫人眯眼凝著手中的圓頭拐杖,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暗暗道:「他還說,到時候別忘了將周小苗的屍體處理乾淨!」

懂了!

這是將周小苗的死,全部推倒了王麻子的身上。

「我聽信了,在加上跪了太久身子吃不消,於是便回房休息。可我敢換好了衣服,猛地想到周小苗並不是純陰命格。擔心法事不成,我又重新去了一趟喜房,誰知……

就見我兒慘死的慘狀!我第一想到的就是找來王麻子問個清楚,可不知他何時離開了府中!我認為一定是他殺了我兒,所以馬上派小廝報了官!」

朱老夫人言此冷哼一聲:「沒想到他也死了!」

不知不覺的,堂廳內火爐的炭燃燒盡了,只是廳內有人議事,婢女們不敢冒然進來打擾。

廳內空氣微涼,宋朵朵靜默立在桌案前,垂眸擺弄著手指頭,沉吟片刻后淡淡的道:「昨夜之事,朵朵以了解了大概,但還有一件事,需要朱老夫人給個準話。」

朱老夫人此刻已經沒什麼可掩飾的了,抬眼看著她說:「你問。」

宋朵朵凝向朱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周小苗身上的刀傷,是何人所為?」

堂廳內一時安靜下來。

朱老夫人握著圓頭拐杖的手,下意識緊攥了。

良久之後,她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這一反問,等於間接承認了是她所為,宋朵朵也不打馬虎眼:「周小苗與朱連山的身上刀口的寬度和深度不一樣,明顯來自不同兇器。我想兇手大概沒有那麼無聊,殺人還帶不同兇器?所以猜測是有人故布疑陣,故意在周小苗的身上捅出了幾個一模一樣窟窿!」

宋朵朵言此一頓,在開口時,語速更加輕緩,還帶著攝人涼意:「喂周小苗吃毒藥的罪名推到死人身上也就罷了;這往周小苗身上補窟窿的罪名老夫人要是再往外推,可就是沒有擔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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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縣令做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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