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主的房間位於邊角。

諾大別墅里最差的位置，採光一般，面積也不大。原主大概很少回來住，除了傢具，唯一的擺件只有床頭柜上一個黑色的圓筒，像是音箱。

時倦鎖上門，先脫掉身上被黑粉砸了雞蛋，黏糊糊的衣服，換上一套簡單的襯衫長褲，用厚厚的毛毯裹住自己，終於覺得身上舒服了點。

但也只有一點而已。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不適，機械音開口。

「女配自救第一步：完成任務，提升女主好感度。」

「任務：轉發季幼圓微博，發表道歉聲明。」

時倦沒理財它，自顧自打開銀行APP，把卡上那三百萬轉到單獨賬戶里，然後點開微博。

目光掃到私信，不出所料都是謾罵。

話還挺臟，罵人者成分各不相同——原主女扮男裝，男團出道，身份暴露后，男團團粉和隊友粉絲覺得她一人脫累全團，粉絲紛紛脫粉回踩，加上原本就有的黑子，趁火澆油的季幼圓粉絲，看熱鬧的路人……

原主一輩子收到最多私信，怕就是現在了。

無視這些謾罵，點開季幼圓的微博號。

最新一條就是賣慘。

說自己不該在活動現場「無意」叫出時倦身份，不該阻止時倦追夢，請大家不要苛責姐姐，錯都是她的。

從原主記憶中，時倦得知，季幼圓剛出道，就在訪談節目中鋪墊自己有個惡毒姐姐。

鋪墊到現在，又在風頭上發了條賣慘微博，一下把時倦推上了「騙子」、「主犯」的風口浪尖。

網友都認為，如果時倦女扮男裝有什麼隱情，她作為妹妹，怎麼都不該是這樣的行動。

如果時倦真的上微博道歉，就是完全坐實她主動女扮男裝，欺騙粉絲感情。以後想要洗白，也是自打臉，越洗越臟。

而季幼圓，一個被惡毒姐姐逼迫，不得不當幫凶的小可憐，自然是會被原諒，甚至全網同情。

一環扣一環的，如果時倦沒有穿成被害人，簡直想為這完美的白蓮套路鼓個掌。

時倦想了想，先轉發了微博。

機械音一閃，之前明顯的頭痛欲裂感減輕不少。

「任務：轉發季幼圓微博，發表道歉聲明。」

時倦：「我不。」

道歉？

道個屁歉。

時倦想起小說中某個細節，發布新微博：【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還理直氣壯，你這一聲聲姐姐，叫著真的不覺得虧心嗎？@季幼圓】

時倦現在在風口浪尖上，一發微博，評論瞬間過千。

【嘔吐.JPG】

【時婊怎麼又出來作妖了？道歉完趕緊退圈，騙子不配做公眾人物。】

【不該拿的東西是什麼？為什麼要覺得虧心？時婊這是要倒打一耙，怪幼圓妹妹沒幫她遮掩的意思？】

【她經紀公司新瑞都發聲明了，她臉皮厚不道歉，在這怪幼圓妹妹算什麼本事？】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裡面怕不是有什麼瓜么……都說豪門亂，季家可是標準豪門，我已經腦補了十八場真假千金大戲。】

【上面的LJJ小說看多了吧，真假千金，鳩佔鵲巢的故事哪有那麼常見，怕是時倦垂死掙扎，胡亂咬人罷了。】

時倦翻了下評論，罵她無動於衷，看見分析她話中意思的倒是略微一笑。這年頭網友腦洞大，真有猜得八九不離十的。

不過，她這條微博也並不是給網友看的。

沒多久，重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口響起。門鎖上了，季幼圓只能在門外喊：「時倦，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答應了，給你錢就道歉么？」

「抱歉啊，我只是說了『回應』，沒說回應的內容是什麼。」時倦站到門口，「倒是你，這麼著急。」

「這條微博，是真的扎到你心了？」

拍門的聲音突然停住。

季幼圓清純的臉上，慌亂又扭曲：「……你在說什麼。」

聲音都是顫抖的，演技拙劣。

時倦靠在門板上，打了個哈欠。

季安生那種直男癌性格，如果季幼圓真的只是個繼女，絕不會被他這麼寵愛。

讀過原書的時倦清楚知道，季幼圓是季安生婚內出軌的私生女。

私生女這事對季安生，對葉蓁蓁影響都不大，頂多是私德上的問題。可是對最在乎面子的季幼圓來說……足夠讓她忌憚許久了。

「你說，」時倦笑著說，「如果那些同情你的人，知道你竟然是個私生女，你的小三媽還上位了，他們會怎麼想？」

時倦的聲音冷淡低沉，如圖惡魔低語。

季幼圓站在門后，握著門把的手心裡都是冷汗。

時倦怎麼知道的？

僅僅是猜測么？

外面的動靜低下去。

機械音卻又響起來：「原書女主是天選之子，氣運加身，與她作對……」

「會怎麼樣？」

「你會和原主一樣，死於器官衰竭。」機械音頓了頓，「你不想活下去？」

「想。」時倦暫時還不想死。

「那就按我說的做。」機械音說，「完成任務，增加氣運，體質自然會提高。」

時倦好笑：「你的意思是，讓我做季幼圓舔狗，好苟下去？」

「沒錯。」

「你很擅長演戲，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提高氣運，你甚至能比上輩子走得更遠……」

威逼利誘。

10086說的確實是實話，她很擅長演戲，就算是在生活中。

但是。

「我拒絕。」

時倦咳嗽一聲，蒼白的臉上蔓上點紅暈。

如果還要跟上輩子一樣，按照人設裝模作樣一生的話，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這輩子，就算活不了多長，她也要為自己而活。

這麼想著。

她閉上眼，把10086從自己的腦海中拔除了。

對正常人來說，去除潛意識裡的東西簡直天方夜譚，但對時倦來說，這曾經是日常。

她每次演戲，都會分裂出至少一個人格。

主人格的掌控力逐漸降低，許多危險的副人格趁機搶佔她的身體，她腦中進行著一場戰爭。

最後，她一個一個的，把這些人格殺死了。

只留下了寥寥幾個和她站在一邊的人格。

時倦在房間里找到了一大瓶卸妝水，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新的聲音：「女配上位系統069竭誠為你服務。」

又來？

時倦皺眉，正要把這個也拔除。

聲音猛地提高：「宿主稍等！我和10086那種劣質量產品不同，是通過了「桑燃測試」的高級品，雖然功能相似，但已經按照你的需求調整任務。」

系統069欲哭無淚。

系統被宿主拔除這事還是頭一次發生。

它作為被重新派來的系統，面對可以決定它生死的宿主，簡直想瑟瑟發抖。

新系統的聲音更加接近人類，語氣鮮活，確實是個高極品。

時倦沒說話。

系統只好自己開始解釋：「人的氣運一半靠天生，一半靠後天，但是也有特殊情況。」

「小說投影世界，氣運分配不平衡，氣運大的人，一般都功成名就，健康長壽。」

時倦面前顯示她的氣運條。

她現在的氣運條空空如也，最左端還標出一段虛線，感情不僅沒有氣運，還倒扣了。

氣運大的人往往功成名就。

而氣運拉跨的人，往往出門被車撞，癌症連著得，喝口涼水都塞牙。

「宿主可以隨時查看他人的好感度和評級。」

「評級分為N，R，SR，SSR，絕大多數人都是N級，而得到高評級對象的好感，對宿主則越有好處。」

「好處？」

「受人喜愛，氣運就會增長……像增強體質，增加幸運這些，氣運一高，都理所當然。」

「填滿氣運條，就可以改變慘死結局。」

時倦當然不想死。

好不容易得到的，能為自己而活的人生，她要長命百歲。

系統給的條件很自由。

時倦可以選擇主動出擊，攻略SSR……

不過就像抽卡遊戲，SSR肯定稀有。

更容易的，是廣撒網，提高國民好感度。

一張N卡不值錢，但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的N卡呢？

量變能引起質變。

……

只是這條路上，有個最大阻礙。

門外，季幼圓終於從驚愕中回神，不停拍門：「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開門！」

十分吵鬧。

時倦本來不想理這人。

但既然繼承了原主的身體，至少，這點仇還是要記的。

她把手中卸妝水瓶子打開，想了想，乾脆把整個頂端剪開了。

時倦打開門，季幼圓拍門的手一頓。

時倦臉上還是有些髒的濃妝，眼角花了點。但她這麼居高臨下看人的時候，季幼圓根本顧不上注意她的妝有多瑕疵，身體有多纖纖弱質。

時倦的眼尾很長，臉上是笑著的，但是沒進眼底。

她真的知道我是私生女。

季幼圓沒來由地開始發慌，但是不可能啊，她不可能有證據……

「你猜我有沒有證據？」就好像看破了她的內心一樣，時倦忽然開口。季幼圓猛地抬頭，看見時倦對她一笑，然後，抬手，把卸妝水劈頭蓋臉地潑到了季幼圓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