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時倦早早醒了。

為了在腦中構建新的不完全人格……新的骨架。

構建完一半，她開始練台詞。上輩子大部分時候說英文台詞，但出道幾年後，也演了不少華國電影。只是新的嗓子還沒有形成肌肉記憶，她用不同語調，念了一上午繞口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

午飯後依舊是鍛煉肌肉記憶，這次是四肢和表情。新的身體還不怎麼熟悉，時倦在鏡子前，尋找每一個動作最好看的方式。

坐，站，揮手，回頭。

笑，哭，皺眉，怒意。

這是她多年的習慣。

來橫店前，這麼一個流程下來，時倦會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但現在，做完后，還有餘力做一套健身操。

隆航這位SR的好感度果然有用。

這還僅僅是一個SR……如果能收集到SSR的好感度，她是不是能更快成為一個正常人，遠離死亡威脅。

進組的日子很快到來。

這次自然不會變裝，到劇組會重新化妝，時倦偷懶，上了個防晒就直接出門。

到劇組已經中午，現場很忙亂，場務拿著各種道具四處奔走，時倦打扮低調，但到底是原本的臉，立刻被不少人認出。

時倦最近正在風口浪尖，工作人員們神色各異。

打量的，好奇的，鄙夷的，什麼樣的目光都有。

還能聽到竊竊私語。

「那是時倦？」

「之前還男裝的時候我見過一次，雖然戴著口罩，但是身形是她。」

「她算半個劣跡藝人了吧，還有臉出來啊？」

「為了紅能女扮男裝騙人，厚著點臉皮來又不會掉塊肉。不是我說，那個角色可真夠適合她的，哈哈。」

這就顯出用本來臉的麻煩了。

「來了？」隆航遠遠看到時倦，向她招手。

大部分對時倦的印象都停留在傳聞，黑料遍地愛作妖。但隆航實際認識的時倦和傳聞大相徑庭，他往周圍掃了一眼，周圍人看到他臉色，自覺停止碎嘴，四下散開了。

「謝謝。」

隆航點頭，想到什麼：「你先去做妝發，有空可以對對戲，演你對手戲的盛揚已經到了。」

隆航看到時倦表情：「怎麼，你認識他？」

「我隊友。」時倦說。

演男主父親年輕時代，和她對手戲的竟然是盛揚。

原主女扮男裝時期所在的男團一共有三名成員，這個盛揚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是隊友，但和時倦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用惡劣來形容。

盛揚和徐蓉狼狽為奸，對原主隊內霸凌，百般欺辱，甚至一度將自己的黑鍋轉扣到時倦頭上。

時倦的渾身黑料，一半都要歸功於這位隊友。

之前的露娜，她記得不大清楚。但這個盛揚，卻是印象很深的仇人。

隆航說：「你這表情可不像是說隊友。」

時倦聳了聳肩：「我去做妝發了。」

《縱橫》是大製作，投資多，配角也專門建了個棚子充當公共化妝間，時倦進去，看到個單眼皮，有點陰鬱的年輕男人，盛揚。

盛揚已經開始化妝，旁邊圍著三個化妝師，眾星捧月。餘光瞟見時倦，盛揚笑起來：「這不是時倦嗎？」

「正好，我有點渴了，你給我去買點咖啡回來。」

使喚得十分順手且理所當然。

時倦盯著他，隨即朝葉子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掏包，塞了個東西在時倦手裡。

時倦伸手，把個一毛錢鋼鏰丟在盛揚面前。

盛揚面色一僵：「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問我討飯？」

盛揚咬緊后槽牙。

剛知道時倦調到A組的時候，他還以為出了什麼差錯。不過，看她這樣子，恐怕是還有什麼手段。

可笑。

時倦現在這個情況，無論做什麼都只是死前掙扎。

泥沼里的人，就連化妝師，都不會幫她。

「有空著的化妝師么？」

時倦抬眼，目光和化妝師們觸上，他們紛紛移開視線。

「我要給盛老師化妝……」

「我也是。」

「對不起啊，你找找別人吧。」

倒也不是多討厭時倦，只是不值得，為了她得罪正當紅的盛揚。

葉子氣死了。

盛揚臉有多大，一口氣要用三個化妝師？

盛揚得意地笑著：「別看隆導那樣，耽誤開拍可是會發大火的，你現在怎麼辦，自己化么？」

盛揚想，要是開拍前化不好，時倦肯定要吃隆導掛落。要是真惹到隆導，說不定他會讓時倦素顏上鏡。

高清鏡頭加打光，毀容級別的效果。

時倦說：「葉子，我化妝包給我下。」

盛揚心裡暗笑，她真要自己化？

時倦的化妝技術他作為隊友再清楚不過，她是想畫個大濃妝去氣死隆導么？

盛揚閉上眼睛打盹，沒再關注時倦。

於是，他也沒第一時間注意到，隨著時倦開始動手化妝，周圍變得不可思議地安靜起來。

古代妝，時倦手生，依舊叫了專業人士。

軟妹挑好化妝品，開始動手。

摘下口罩，就算不是第一次看到，依舊被鏡子里的容顏驚艷得呼吸一窒。

看習慣時倦上輩子盛世美顏的軟妹都這樣，更不用說周圍的其他人，她摘下口罩的時候，就好像按動了一個靜音鍵。

人好看到一定程度，是能讓人腦中一片空白的。

周圍傳來好幾聲抽氣。

還有道具掉在地上的聲音。

「時倦......有這麼好看來著？」

「之前老有人說她比不過她那個妹妹，照我看，這張臉別說季幼圓，放整個圈裡，都沒人壓得過的。」

有人不解：「不是我說，她想不開女扮男裝幹什麼？有這張臉，做個木樁子那都能紅。」

「女星再紅都紅不過男愛豆，還能為什麼，捨不得流量唄。」

也有道理，但並不能完全說服人。

懷疑的種子種下，不知不覺中，工作人員們看時倦的眼神已經發生變化。

軟妹先是遮住時倦臉上肉眼看不大清、但會被高清鏡頭拍到的幾處瑕疵，然後開始化彩妝。

青樓女子的妝，一不小心就會化得風塵氣。

軟妹調好色，開始動作——

周圍工作人員看傻了。

後面正在給盛揚化妝的三個化妝師停下手，也看傻了。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化妝師是內行人，所以更能看出軟妹這手藝的精妙絕倫，就算是那些出場費十幾萬的明星化妝師，都不一定有這手藝。

加上那眼花繚亂，迅速又乾脆的手法。

寥寥幾筆，快到幾乎看不清楚，就一眨眼的功夫，時倦的半張臉就已經染上顏色，再一眨眼，精緻完美的妝容化完，就連髮型都做了一半。

犯規！大家都好好用手化妝，怎麼到她這，跟魔法似的？

三個化妝師面面相覷。

其中兩個動作快的對視一眼，當機立斷，丟下刷子就往時倦那邊湊。留下的那個一咬牙，也把刷子丟了。

至於盛揚怎麼辦？

誰還管他。

他們之前不肯為時倦得罪盛揚，那是因為覺得不值當。時倦這種級別的手法，他們平時見都沒機會見，再不抓住機會學習，她都要化完了！

「喂，你們——」

盛揚的助理叫不住化妝師，一下急了，連忙叫醒盛揚：「揚哥，你快醒醒，時倦她都快化好了！」

盛揚迷迷瞪瞪醒來，還以為助理是讓他看時倦熱鬧，看她化得有多醜。

一回頭，看到少女綰青絲，一根金釵簡單點綴。白膚紅唇，本就狹長的眼尾拉長上挑，襯著右眼下一顆紅痣，瀲灧又惑人。

盛揚足足愣了幾秒，才認出這是時倦。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最初就知道時倦是女孩，但對她只有惡感，記憶中的時倦蒼白又笨拙，哪像現在一樣，灼灼其華，令人矚目。

盛揚叫時倦：「喂，反正你化得快，給我也化一下吧。」

盛揚印象中的時倦，依舊是那個懦弱，供他驅使的時倦。至於剛才？不過是意外罷了。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她發一次瘋正常，至於第二次，那個時倦，不可能的。

他現在是大發慈悲，給她一個台階下。

時倦都有點驚訝了，少見臉皮這麼厚的人：「三個化妝師都不夠填滿你這張臉——（她轉頭問一個場務）請問，還有多的化妝師嗎？」

場務看熱鬧不嫌事大：「有，隆導那的主演化妝間剛化完。」

「那麻煩您再去請幾位過來，」時倦說，「畢竟盛先生這張臉，沒有五六位化妝師是填不滿的。」

這是在說盛揚臉大呢。

周圍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盛揚比時倦早進組，耍大牌不是一次兩次，早有人看他不爽，真有幾個工作人員去叫化妝師。

盛揚對著時倦和場務敢耍大牌，哪裡敢真的惹隆導不快，連忙讓自己助理去攔人。

一時間雞飛狗跳。

攔完人回來，時倦已經不見蹤影，化妝時間也寥寥無幾。

盛揚還有點傻眼。

時倦真的變了？

一個公司的棄子而已，她怎麼敢忤逆自己。

助理怕盛揚遷怒，連忙勸道：「時倦唱歌跳舞還勉勉強強，演戲壓根不行，況且，她這個角色的人設……」

盛揚眼睛亮了起來。

沒錯，他還記得，之前和時倦一起拍廣告，她足足NG了十幾次，演技差得可笑。

一個人，就算性格變了，不會的還是不會。

而他盛揚就不一樣了。

時倦倒后，他成了新瑞主捧之一，為了這部戲，新瑞可是專門請的老師給他特訓過。

盛揚：「你把劇本給我拿來，我再看看。」

下午第一場是他和時倦的對手戲。

他迫不及待，想看時倦出洋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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