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沒事爺爺就不能來見見我唯一的孫子了？」曲龍庭起先還板著臉，但在對上曲星嵐那張看著有些發白的臉色，立即又轉為擔心，「你最近是都沒好好吃東西嗎？這小臉怎麼這麼白？還有看上去也消瘦了。」

曲龍庭一邊說，一邊上手摸他的肩膀，一路捏下來，眼看要碰到腰部。

曲星嵐往後退了幾步，躲開爺爺的手。

「我沒事。」

「都說讓你不要一直依賴營養液，那東西都是為了行軍打仗方便才攜帶上吃的，你現在又不需要出去奔波，怎麼就不肯好好吃飯？營養液的營養再全面，也代替不了吃飯的。」

曲星嵐的雙親去世得早，一直是爺爺和管家拉扯曲星嵐長大。

早些年，曲龍庭忙碌的時候，基本只能把曲星嵐丟在家裡，交給管家陳伯照顧。

這孩子又過分聽話懂事，有空就鑽書房看書，從來不讓人操心。

但同時也不怎麼願意和同齡的小夥伴玩。

曲龍庭覺得自己虧欠了曲星嵐，所以退休后，總是簌簌叨叨，想多照顧照顧曲星嵐。

奈何，孩子已經長大了。

過了最需要人照顧的年紀，成熟了，更懂事了，也就不需要照顧了。

曲龍庭每次想起這些事情，都會不由自主地遺憾。

遺憾，但卻無可奈何。

就算再來一次，讓他重新選擇，他也不可能扔下大業不管。

「我最近沒喝營養液，都在吃飯。」曲星嵐解釋道。

肚子里的小崽子，雖然喜歡垃圾食品，但不喜歡喝營養液，每次喝下去，準會吐得很兇。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對營養液的口味產生了排斥，選擇了更換口味。

結果吐得更加厲害。

「就你那個新秘書做給你吃？」曲龍庭問。

「對，小池他……」

曲星嵐正說著的時候，賀小池看著門沒鎖，直接推著行禮走進來。

屋子裡三個人，齊刷刷看向他。

賀小池站在玄關，手裡還拿著行李箱，愣住了。

曲星嵐以為他怕生，走過去，想接過他手裡的行李箱，被賀小池拒絕，「元帥，箱子有些沉，我自己拿吧。」

曲星嵐把賀小池介紹給曲龍庭，「爺爺，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新秘書，小池，這是我爺爺……」

「我知道，前任威名遠揚的鎮國元帥，您好，我，我叫賀小池。」賀小池立即鬆開行李箱，點頭行禮。

曲龍庭打量著賀小池，一會又捋了捋鬍子，皺著眉，欲言又止。

賀小池被他盯著，開始局促不安。

曲星嵐以為是爺爺的威嚴嚇到他，拉著賀小池，「我帶你去放好行禮。」

然後轉頭對爺爺說：「爺爺，你要是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

「有事。」曲龍庭飛快道。

「什麼事？」曲星嵐問。

「跟你吃飯，爺爺好久沒和星星一起吃飯了。」曲龍庭做了個可憐的表情。

曲星嵐拉著賀小池進了書房，裡面的東西被他簡單收拾過，已經空出了大片的地方，「你以後暫時住在這裡，床和床上用品那些我已經下單了，今晚就會送到。」

「元帥……」賀小池露出感激的表情。

一副小奶狗的模樣，乖巧懂事。

曲星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頭，「我爺爺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他人挺好的，不會為難你，你不用擔心。」

賀小池先點頭，但又怕點頭會讓曲星嵐的手移走，便睜著一雙亮閃閃的眼睛說：「好。」

「爺爺他今晚應該是要吃了晚飯再走了，但我會讓管家下廚，你幫忙打下手就好。」曲星嵐道。

「元帥，讓我下廚吧，我一定會做出讓爺爺滿意的菜。」賀小池想要表現自己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曲星嵐以為他這是出於對爺爺以前身份的崇拜，並沒有多想，笑笑說：「那也行，你等會看看菜夠不夠，不夠再買點。」

客廳。

曲龍庭一直盯著他們二人離開的背影，直到他們兩人進了書房，連背影都看不清后，才扭過頭。

「小陳。」

陳伯回頭，走向他，「老爺，怎麼了？」

曲龍庭摸著鬍子，眉心皺緊，「我是不是老了眼花了，怎麼覺得那孩子，眉宇間，和池盡雲有幾分相似？」

「老爺是覺得？」陳伯順著曲龍庭的話問。

曲龍庭若有所思，又順了順鬍子，「也許只是巧合吧，這世間人這麼多，長得幾分像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曲龍庭眉眼間籠罩著一層烏雲，聲音低落了幾分，「造化弄人啊。」

「老爺，都過去的事情了，您就別多想了，那件事誰也不想發生。」陳伯安慰道。

賀小池和曲星嵐走出來。

曲龍庭坐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選擇電視台，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麼。

陳伯站在旁邊，手裡端著水果盤，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曲龍庭。

「爺爺，晚上你想吃什麼？」曲星嵐問。

「你冰箱食材不是挺多的？讓小陳去煮，你們過來陪我看看電視。」曲龍庭道。

「爺爺，小池說他想做，他廚藝好，你就說說你想吃什麼。」曲星嵐道。

曲龍庭倒是真的對賀小池的廚藝感興趣起來，他扔開遙控器，手背在身後，走向賀小池。

他比賀小池矮，走近了，繞著賀小池開始打量，也得仰著頭。

「你真的會做飯？你要是會做飯，真的做得好吃？」曲龍庭板著臉，「要真是好吃，為何星星最近還是瘦了？」

賀小池剛想說話。

曲星嵐搶先開口，阻止爺爺的繼續念叨，「爺爺，小池也是最近才開始給我做飯的，他做的好不好吃，你晚飯吃過就知道了，再說人家小池是免費給我做飯的，你還挑刺什麼？」

「哼。」曲龍庭不屑道：「你要是願意，爺爺讓你陳伯給你天天做飯都可以。」

「陳伯照顧了您大半輩子，您也吃習慣他的手藝了，孫子我怎麼好意思奪您所愛。」曲星嵐道。

「不要陳伯，換個人，爺爺也能給你找到廚藝更好的。」曲龍庭又跟自己置氣，垮著臉說：「還不是因為你誰都不願意靠近，也不讓人進家裡，連送你的機器人都不要，非要自己定臨時工。」

曲龍庭越說越氣。

他跟自己氣了一會兒，等不到曲星嵐的安慰，又自己哄好自己。

他故作咳嗽，清了清嗓子，說：「那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地試試這小子的手藝，要是做得不好吃，你就讓他離開，然後我給你重新找一個廚藝更好的。」

曲星嵐一句話懟回去，「爺爺，是我要吃的飯，好不好吃不也應該是我說了算？」

曲龍庭臉掛不住，一甩袖，回去看電視了。

一邊生氣，一邊吃水果，氣了不到三分鐘，又好了。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

賀小池和曲星嵐靠得很近，似乎在討論今晚要吃的食材。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沒管他這老頭。

曲龍庭意識到這裡，又開始生悶氣。

他陰陽怪氣地對陳伯說：「小陳啊，你說人老了，是不是就會被年輕孩子嫌棄啊？跟不上社會了，也沒有了共同話題。」

曲龍庭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的失落，多少有幾分是真實，有幾分是演繹的。

他還記得，曲星嵐小時候，雖然早熟，愛看書，不愛和同齡孩子互動，但是每次當他休假回家的時候，曲星嵐都會抽出自己的時間，陪他待著。

只要曲龍庭在家，曲星嵐就會等到他回來才吃飯。

偶爾還會主動拿著書籍，到書房陪著曲龍庭。

爺孫倆，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彼此互不干涉。

偶爾，曲星嵐遇到難題的時候，還會問一問他。

但自從孫子長大，進了軍區之後，這種事情就極少發生了。

孫子的工作越來越忙，他也越來越忙，有些機密的事情，就算是血緣至親，也不能說。

久而久之，他們爺孫倆的共同話題就變少了。

孫子成長得越來越快，在他身體快垮的時候，成功接替了他的位置，讓他退休回家。

退休后的生活，清閑了，但也和孫子的距離越來越遠。

「老爺，您不是一直擔心少爺身邊沒個人貼心的人陪著，我看這賀小少爺倒是挺好的人。」陳伯說。

曲龍庭戳了塊蘋果吃進嘴裡，想了想，覺得管家說得也沒錯。

「你說得對，我剛才就是嫉妒了，嫉妒這半大的孩子，可以和星星距離那麼近，還有那麼多話說，星星看著他的時候，連話都比對著我的時候多了。」

曲龍庭的聲音里，有些許落寞。

陳伯回頭打量起還湊在一起挑食材的兩人，臉上多了些欣慰的笑，轉過來的時候，道：「當年那孩子，若是還活著，也這般大小了，若是他能和小少爺一起長大，小少爺的生活應該會擁有更多色彩吧。」

「那孩子古靈精怪，鬼點子也多，還喜歡黏著星星，星星一開始雖然嫌棄過，但後面大概是被纏習慣了，倒是經常和那小孩玩鬧，只是可惜了……」曲龍庭嘆息道。

「小少爺現在和賀小少爺這般親近，興許也是因為有些兩人之間有些相似吧。」陳伯道。

「你不用在我這伺候了，去看看他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曲龍庭道。

「我過去幹嘛？我這把年紀的人加入進去，不是讓人家小孩覺得不自在嗎？」陳伯笑了笑。

「我爺爺喜歡吃肉，陳伯喜歡吃素，你就葷素都來幾樣。」曲星嵐在旁邊站著，看似在幫忙挑東西，實際上手一直沒動，只動了嘴皮子，「我想喝湯。」

賀小池動作很迅速，「好，我先把湯熬上，你去和曲爺爺待著吧，他剛才都看了我們好幾次。」

「我過去他就會念叨，催我找對象，煩。」

曲星嵐極少和外人透露自己的心事，這種事情，也極少吐糟。

但在賀小池面前，他總是不由自主就卸下了心防。

又或者說……

從一開始，他對他就不曾設防。

賀小池手中的動作慢下來。

曲星嵐卻沒注意到。

賀小池小心翼翼開口問：「元帥，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曲星嵐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瞬，下意識說出：「陽光開朗、性格比較好玩可愛的人吧。」

「那元帥你有過喜歡的人嗎？」賀小池又問。

曲星嵐搖頭，「沒有，我工作忙不是單純的借口，是真的忙，沒時間談。」

賀小池不死心，繼續問：「以前讀書的時候呢？也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嗎？也沒談過嗎？」

曲星嵐湊過去，盯著賀小池的臉看了片刻，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你今天怎麼對我的事情這麼好奇？那你呢？談過幾個對象了？」

「沒有，我也沒有談過，本來有一個喜歡的人，但是後來弄丟了。」賀小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一直盯著曲星嵐。

曲星嵐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又覺得自己不能被小孩的氣場壓倒，輕戳了戳賀小池的胸口，假裝嚴肅，「別靠這麼近，青菜上的水要沾我手上了。」

賀小池立即把手裡的東西放回籃子里，「元帥不好奇我喜歡的人長什麼樣嗎？」

曲星嵐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大半，緩了一口氣，才接著他的話問：」什麼樣的？天仙一般美麗嗎？」

「差不多，像天使一樣美。」賀小池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得格外溫柔。

曲星嵐看著他這樣溫柔的笑，心裡有些怪異的情緒，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是嗎？那肯定是個很好看的人，是Omega嗎？」

Beta很少能找到Omega對象，但如果是賀小池的話，不管是Beta、Omega，還是Alpha，都會被他迷住的。

賀小池視線一直黏在曲星嵐身上。

但曲星嵐卻因為心裡亂亂的，轉開了視線。

也就因此錯過了，賀小池在說話時候，眼裡流露出的濃濃的愛意。

「他是個Beta。」賀小池嗓音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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