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
跟著乾隆來塞外的后妃並不是只有嫻妃和怡嬪這兩位,還有幾位貴人、答應,只是太后連怡嬪都看不上,更不要說她們連一宮主位都不是的,因此,見到以前幾乎是百依百順的嫻妃這次不作為起來,太后勃然大怒,拿起剪子隨便幾剪子就把眼前的松樹盆景給剪禿了。
看著眼前沒了造型的盆景,太后想起了嫻妃,暗道:這是覺得自己如今得寵了,所以用不著捧著她這個老太婆了,她想得也太簡單了,那可是自己的親兒子,而且自己也是經過激烈的拼殺,才成為最後贏家的,她翅膀還沒硬,就想甩開她獨飛,做夢!她拿起剪刀,一剪刀扎在根上,徹底斷了松樹的生機之後,丟下手中的剪刀,轉身非常隨意的說:「將它拿出去丟掉吧。」
雖然太后對嫻妃的態度一如既往,可嫻妃從給乾隆做側福晉時就跟在太後身邊,這麼多年下來,非常了解她的脾氣秉性,從她不經意的小神情,抿著的嘴角和說話時的眼角眉梢中,看出她對她的不滿來,偏偏被乾隆冷落多年的嫻妃在好不容易翻身得寵了之後,真的不想再受乾隆的冷眼,但她也不想失去太后的支持。
跟著嫻妃一起從太后處回來的章嬤嬤看著她一臉愁容的模樣,出主意道:「娘娘,其實你做做樣子,可以稍微勸一下陛下,畢竟,貴妃晉封皇貴妃確實不合規矩。這樣的話,不就能在太后那裡糊弄過去了。」也沒崩了你「守規矩」的人設。
嫻妃斜了她一眼,無奈的道:「要是可以的話,我又怎麼不會去做,又何必讓自己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問題是,陛下根本沒和我提起要晉封貴妃的事,我從太后那裡聽來的是另外一碼事,況且,后妃晉陞,只有太后和皇後有資格發表意見,所以,你讓我從何勸起?」就算是裝樣子都沒法裝,而且要是勸的話,崩了她「守規矩」的人設。
坐困愁城,氣惱之下,她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帶著幾分懊悔說:「沒想到怡嬪收到消息竟然不為所動,我倒是小看了她。原本看著她有孕時處處掐尖要強,以為她的性子是個淺薄的,沒想到我這次竟然看走眼了。」
雖然太后不滿嫻妃,嫻妃不滿怡嬪,但這次出宮,連低等妃嬪加起來,就那麼幾個人,而且她們這次出來,帶來的人手也不足,所以就算有心做點什麼,不想在乾隆面前暴露的話,比較困難,因此,掂量再三,都決定等回宮之後再說。
很快,隨著蒙古各部在見完乾隆,其要求或被滿足,或被婉拒之後,不管目的達沒達到,都收拾行囊打道回府了。送走了蒙古各部的首腦,乾隆這邊也收拾行李,擇定日子啟程回京。
……
圓明園長春仙館,眼前的傅恆嘴一張一合的,但是富察氏彷彿突然失聰了一般,腦海中不管閃回「明日中午陛下的鑾駕會到園子」這句話,自從封鎖了貴妃被燒死的消息之後,胸口一直堵著的那塊大石頓時又變得更重了。
「姐姐,姐姐——」傅恆說了半晌的話,都沒能得到她的應答,看到她雙眼發直,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動,看到她回神之後,關心道:「你沒事吧?」
富察氏伸手撥開他的手,強笑著搖頭道:「沒事。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走神了,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看著她煞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傅恆不放心的問:「真的沒事?你的臉色很不好看,要是哪裡不舒服,你可彆強撐,身體要緊。」
輕笑了一下,富察氏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說:「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想到陛下回來之後,貴妃已死這事,我不知道該如何和他開口,而且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體諒我隱瞞的苦心?」
傅恆非常想和她說句「沒事」,但哪怕不了解乾隆的個性,也清楚這事不是那麼好「邁」過去的,更何況,作為乾隆的妻弟,而且又有家裡的老人提點,他和乾隆的接觸和相處的時間要比其他臣子多多了,知道乾隆只是表面看似寬仁,其實他真正的脾氣還不如先帝。
看到他沉默不語,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凝滯起來,富察氏乾笑道:「行了,你也別擔心了,從道理上將,我這個皇后並沒有做錯,皇上就算生氣,也頂多冷落我一段時日,憑我和陛下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我相信陛下會有理解我,我倆關係恢復如初的那一天的。」
傅恆知道這是皇后真實的想法,她既是在寬慰他,也是在寬慰自己,可事實到底是否如此,她並沒有把握,強笑著點了下頭,表示應和。
……
穿著大禮服,皇后打頭,帶著六宮妃嬪站在園子門口恭迎乾隆和太后的鑾駕。這個時候,按道理說,貴妃應該也出場。后妃們看到她沒來,原本對她燒傷毀容的猜測更加確信無疑起來,心中不由得暗喜:就算有救駕之功又怎麼樣,沒了那張如花容顏,依舊逃不過被冷落的命運,真是沒福啊。
乾隆走出鑾轎時,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第一位的皇后,下意識的左右看過去,純妃和嘉妃都在,但卻沒看到貴妃,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因為出發去塞外時,貴妃正躺在床上養傷,雖然太醫已經說了,沒有生命危險,可回來沒看到她人,乾隆這心不免揪了起來,礙於場合不對,只能按下心中的擔心,和皇后及眾妃打招呼。
儘管途中有供歇腳休息的行宮,但一路車轎坐下來,太后覺得吃不消,簡單的和皇后寒暄幾句,就準備回暢春園了,作為孝子和孝媳的乾隆和皇后忙奉她回去。
進了暢春園,看到太后的鑾轎準備往凝春堂走,皇后趕忙攔了下來,聲音帶著一絲僵硬說:「母后,在你去了塞外半月之後,凝春堂半夜走火,雖然極力撲救,可火勢太大,燒了個乾淨,如今尚未整修完畢,我把春暉堂收拾出來了,你暫時先住在那裡吧。」
馬太監雖然從屠方那得到了做菜用鶯粟殼的方子,並靠它在跟著去塞外的廚子中脫穎而出,但他在量方面沒能掌握好水準,所以,鑾駕回京途中,鶯粟殼不夠用了,因此,他在做菜時,減少了份量。
已經上/癮的太后因為沒能攝入足夠的鶯粟量,雖然不至於毒/癮發作,可疲累非常,從進了京城的城門,心思就放在了趕緊回家,讓屠方下廚做菜給她吃,因此,聽了皇后的話,渾不在意的應了一聲,讓轎子調轉方向,往春暉堂走去,對凝春堂失火,表現得很是平淡,彷彿在她意料之中一樣。
富察氏不知道這會兒對太後來說,哪怕乾隆死了,都未必會讓她動容。看到她這一表現,皇后覺得證實了她心中那個貴妃的死和太後有關的猜測,越發覺得沒讓傅恆繼續往下查失火一案,還有放出宮人這事她做得很對。
看到太后在春暉堂安置之後,他倆辭了出來。剛出春暉堂的房門,還在院子里,乾隆就迫不及待的問:「貴妃怎麼沒來,可是病了,還是之前的傷勢有反覆?凝春堂為什麼失火?」
富察氏看了一下周遭,打掃庭院的,修建花木的,照看茶爐的,……來來往往的宮人有很多,顧念著自己一國之母的臉面,拉著乾隆來到春暉堂的一座偏廳,跪下來向乾隆請罪,一五一十的把凝春堂失火,貴妃當晚在那裡,結果意外身故,她從國事為重的角度考慮,瞞下來未報給身在塞外的他等事說了出來。
乾隆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離開之前,還笑語晏晏的貴妃突然被燒死了,而且這麼大的事,皇后竟然瞞了下來,並且瞞得一絲風都沒透,看著跪在地上的富察氏,因為她此時低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定定的看著她的頭頂半晌,才輕輕的道:「富察氏,你好,你好……即然你什麼都考慮到了,那這會兒還向朕請什麼罪?你有什麼罪?你為國為民,一片公心,朕怎麼能治你的罪,表彰你還來不及呢!」
說完,他沒有再看跪在那裡的富察氏,也不肯留在聽她的解釋,拔腿就往走,和守在外面,探著頭聽屋裡動靜的福嬤嬤撞了個正照,一腳踢開看到他出來的福嬤嬤,快步往凝春堂走去。
挨了一腳的福嬤嬤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連滾帶爬的進了屋,看著癱坐在那裡,淚流滿面的皇后,關心的問:「娘娘,娘娘,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見富察氏不答話,只是在那裡默默的流淚,急了,「娘娘,你倒是說句話呀?到底怎麼了?」
富察氏淚眼婆娑的看著一臉關切的福嬤嬤,眼中一片死寂,哭道:「完了,全完了。」
她早知道乾隆會生氣。在她的預想中,也早有心裡準備,承受他的勃然大怒,雷霆怒火,她覺得不管怎麼樣,她都能接受。可乾隆的反應卻讓她不知所措了,「疾風暴雨」固然讓人害怕,可都比不上隱藏在風暴中的寧靜厲害,因為當他都不屑和你發脾氣時,在他眼中,幾乎等於沒這個人了,那麼她之前所想的那些應對又有什麼用?
乾隆站在凝春堂前,看著大火過後留下的殘骸,一動不動,心中波雲起伏。皇後向他隱瞞貴妃的死訊,他固然生氣,但更讓他生氣的是,他在暢春園和圓明園都留有人手,可這些人卻也被皇后瞞得死死的,沒能探知皇后的動靜,報告給他。
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李玉,和他帶過來的暢春園中他安排的人手,乾隆對著李玉揮了揮手,示意他站得遠點,問:「你們知不知道貴妃命喪火場?知道之後,為什麼沒有向我報告消息?皇后就看得那麼嚴,連一絲機會都沒有嗎?」
那幾位宮人跪下請罪,其中一位作為代表答道:「回陛下,貴妃命喪火場一事,我們當時就知道了,可那個時候,皇后已經趕來,並且命富察侍衛封鎖了整個園子,不許進,也不許出,而且皇后還隔三岔五就過來,我們真的是一點消息都送不出去。」
「富察傅恆?」乾隆念著自己這位和皇后一起聯手把消息封鎖得嚴嚴實實的妻弟的名字,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這個權力還是他給的呢,結果,被他倆用到了他身上。他懶得說話,對李玉招了招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宮人,讓他去處置。
從暢春園回到圓明園,雖然不想上演睹目思人的戲碼,可乾隆的腳步依然不由自主的往貴妃的住處茹古涵今走去。
站在韶景軒的門口,看著裡面的宮人並沒有因為主子不在而懈怠,忙忙碌碌的模樣;聽著他們說皇上回來了,貴妃也該回來的言語,乾隆覺得心如刀割。直到現在,他依然有一種不真實感,不相信貴妃就這麼死了,就這麼突然離他而去。
「陛下!」一個抬水的宮人看到站在門口的乾隆,趕忙丟下手裡的活計,跪了向他請安。其他宮人聽到他的喊聲,也都紛紛丟下手中差使,忙不迭的拜見他。
乾隆無視跪在地上的宮人,抬腳邁步往裡走,進了屋,看到儘管因為主子不在,穀雨和谷雪她們帶著宮人將屋裡收拾得乾淨利落,可屋裡仍有一股冷清之意。
伸手拿起桌子上看了一半的書,看了一下書名,資治通鑒四個大字映入眼帘,乾隆笑了,想到貴妃雖然讀書識字,可相比詩詞歌賦,更喜歡史書,但她讀這些,並不是想參政,也沒有什麼「以史為鑒」的想法,不過是將歷史上發生的那些真實事情,當做故事看。
他當初還曾就此取笑過她,貴妃薄嗔帶怒,振振有詞的和他辯駁的那一幕,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將手中的書放下,目光落到一旁的針線簍中,看到裡面做了一半的針線,他想起貴妃最開始學針線,並不是在家,而是在雍親王府;……來到梳妝台,看著犀牛角的梳子上還留有貴妃的青絲,摸上去,彷彿還能感覺到貴妃的體溫,眼淚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
雖然乾隆一直自詡記憶好,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一些小時候的記憶和他認為不重要的事還是不可避免的模糊了,可這會兒他突然把貴妃從幼時進雍親王府,到進宮當差,做婢女,做側福晉,做貴妃,……直到他去塞外之前,和她見的最後一面,所有的一切全都記了起來,歷歷在目。
可記得越清楚,他這心越痛,彷彿被人掏空了一般,眼淚不可控的往下流。
※※※※※※※※※※※※※※※※※※※※
對乾隆來說,雖然最重要的就是皇權,但是高明素死的時候,是他對她感情最濃的時候,因此,他非常非常的無法接受。喜歡清穿之貴妃改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清穿之貴妃改命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