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邊緣
關於組建地方武裝團練的事,高明素早就和劉寶柱說過,其實只要錢糧到位,這事辦起來並不難,難的是,如果把這隻武裝隊伍控制在手。
芳寧也想到了這一點,關心的問:「姑姑,目前劉寶柱是臨高知縣,是朝廷命官,所以那些團練自然聽他的,可是一旦我們去了海外,並定居在外,在世人眼中,就算不是叛逆,也是背祖忘典之徒,那這些團練還肯跟我們走嗎?」別最後辛苦一場,給他人做了嫁衣。
高明素嘆了一口氣,沒說話。只要練兵這事,統帥是他們的人。她對團練成員最後是否跟他們離開這事並不怎麼擔心,不然,歷史上為什麼那些帝王會那麼忌憚手握兵權的武將?
可問題就出在了這裡,一個能讓下面的士兵心服的統帥不好找。哪怕劉寶柱不是知縣,□□有術,這事也不是他這麼一個門外漢就能幹得了的,同樣,屠方也不行,可是,他們這個小團體只是這兩位男子,其他人,信不過!
丫鬟小滿進屋稟報:「回太太,姑太太,外面有名為穀雨和谷雪的兩個女子求見,說她們和你們是舊相識,……」
聽了這話,高明素愣了一下,心中納悶,她倆怎麼來了?當初高斌曾經問過她對她倆的安排,要不要將她倆送到她這裡?被她給拒絕了,怎麼高斌又把人給送來了?
就這麼一會兒耽擱,芳寧已經讓小滿將人帶了進來。
穀雨和谷雪進屋之後,看到活生生站在眼前的高明素,先是放聲大哭,隨即破涕為笑,然後又哭又笑,一人拉著高明素的一隻手,道:「格格,格格,你還活著,果然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好了,別哭了。」高明素將手從她倆那裡抽了出來,說:「擦擦眼淚,我不是和父親說了,讓他安排你倆嫁人,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嘛,怎麼他還是你倆給送來了?」
穀雨搶在谷雪前面開口說:「我們出宮之後,確實已經嫁人了。只是前陣子,格格你的父親,二老爺升任直隸總督,回京的時候,將我倆召了過去,不僅告訴了我們,你還在世,在臨高這裡的消息,還讓我倆帶著夫婿來瓊州幫你。」
聽了她的話,高明素這個時候才注意到穀雨和谷雪的頭髮綰了起來,梳著婦人髮式,待聽到是高斌的安排,忙問道:「你倆的夫婿是做什麼的?」
這次谷雪沒讓穀雨專美在前,忙答道:「是府上的家將,祖上曾跟著太爺一起出征,因為立了不少功勞,被賜姓『高』。我倆嫁的是親兄弟,我嫁的是哥哥,名高達,她嫁的是弟弟,名高遠。」
芳寧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插話道:「可都精通武事?」
谷雪搖頭道:「這個我們不懂,但聽他倆說,跟著祖宗學了不少,而且每天都沒放下練習武藝,並且他倆曾跟著三老爺參與平定先帝晚年的貴州苗民叛亂,只是很可惜,沒立下什麼功勞。」
看著高明素,穀雨笑道:「格格,二老爺讓我們過來時,說是來幫你,你這裡有什麼需要他倆做的,儘管差遣,還有,你要不要見一見他們?」
「不用了。」高明素搖頭拒絕,將丫鬟小雪叫了過來,和穀雨、谷雪說:「這是院里的丫頭名小雪,讓她先待你們下去,找個房間安頓下來,等收拾好了,然後我們再說話。」
等谷雪和穀雨離開之後,芳寧看著她的臉色,關心的問:「姑姑,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好看?可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高明素吐了一口長氣,嘆道:「我只是發現兜兜轉轉,我還是沒逃過父親的算計而覺得有些心累。什麼叫做『老奸巨猾』,我今天終於見識到了,果然不愧是比我多了那麼多鹽的人。」
聽了她這話,芳寧一怔,旋即反應了過來,他們這邊正在發愁團練頭腦人選,遠在千里的高斌立刻就被合適的人選送了過來,這份心思確實深,強笑著寬慰道:「往好了想,高大人這是關心你,急你之所急,而且從中還可以看出,高大人確實如他所說,從來都沒想過要你死。」
雖然不滿,但是他們這邊確實無法拒絕谷雪和穀雨,特別是她倆夫婿的到來,高明素知道高斌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堂而皇之將他們送了過來,點頭附和:「是啊,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我只能這麼想的了。」
芳寧想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對了,他們來了之後,要不要派人盯著他們?我不懷疑穀雨和谷雪,我只是擔心她倆的丈夫給高大人送消息。」
高明素搖頭,「不用,不僅不用派人盯著他們,連高謙那裡都不用派人盯著了。他們願意送消息就讓他們送吧,左右我們這裡其實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況且,就算有什麼不可言說的,被那邊知道了,高家也會幫我們遮掩的。」
見芳寧不解,她解釋道:「從我們收下穀雨、谷雪、高遠和高達這四個人開始,我們和高家從原來的除了我是高家女兒的關係,再沒有其它之外,變成了合作的關係,因此我們這邊既然同意和高家聯盟了,縱使心裡還有防備,大面上也不要表露出來了。
剛才穀雨說,我的父親升任直隸總督。瓊州這邊都知道我們身後是高家,劉寶柱這個官就是由高家而來,所以,等他回來,讓他準備一份官面上慶祝我父親陞官的賀禮,走驛站送到高家,不,送到直隸總督府;私下和盧家那些人說說,看看他們要不要運幾船私鹽去直隸那邊賣賣?」
往直隸賣私鹽?聽了這個建議,芳寧忙搖頭拒絕,驚恐的說:「姑姑,你可別嚇我,直隸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京畿附近,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將私鹽拿到那裡販賣,要是被發現了,絕對吃不了兜著走!你還是悠著點來吧。」
看到她這副嚇得要死的模樣,高明素失笑道:「你以為我們不賣,我們制的雪花鹽就沒入京城嗎?你還不知道吧,盧家運了幾船鹽去了奉天,然後奉天的鄭親王府和簡親王府聯手在京城開了一家雜貨店,主要賣些鹽糖醬醋這一類的調味料,其中的鹽就是雪花鹽。」
「啊!」芳寧大吃一驚,嘴巴張得老大,半晌都未能合攏,只覺得腦子發懵,幾乎都不能轉動了,一片空白,過了好半天才找回理智,急道:「那這樣的話,皇上會不會知道我們還活著的消息啊?」
高明素見到她急得團團轉,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樣,好整以暇的反問:「你覺得鄭親王府和簡親王府是傻子嗎,肯對外泄露泄露他們手中『下金蛋』的母雞由來嗎?」
儘管這樣,芳寧仍一臉擔心,「可是,可是……」
「放心吧,沒事的。」高明素既是安撫,又是和她擺事實:「私鹽一直都存在,而且很多鹽商其實也是私鹽販子,這事陛下早就知道,只要鹽鐵專賣的制度存在,只要鹽的利潤足夠大,同樣,他也知道,這事屢禁不絕。
況且,對奉天那邊王孫子弟,陛下是要防,但因為他們遠離中樞太久,所以相比在京城和他血脈更近的宗室,更多的是拉攏。因此,只要鄭親王他們不造反,販賣私鹽,只不過是賺點銀錢而已,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計較的。」
見芳寧並沒有因為她的話放下心來,她笑道:「盧家運私鹽去奉天這事,高謙也知道,他一定把消息傳給我父親了。
我父親就算原來不知道鄭親王他們在京中開店賣私鹽,但他升任直隸總督,回京面見陛下的時候,一定聽說了,可他將穀雨他們送過來時,沒有提及此事一言半語,可見不會在皇上那裡暴露,不然,他豈不是比你更要擔心?
要知道,我們遠在瓊州,要是皇上知道了,我們還能有逃走的機會,可整個高氏一族的族人,大都在京城,要是事泄的話,他們想逃,可不像我們這麼便宜。」
聽了這話,芳寧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這才放下心來,吐了一口長氣,嘆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姑姑,以後這種讓人大喘氣的事,要麼你提前早早的告訴我,要麼你們就全都瞞著我,不讓我知道,不然,再來一次類似的事,我怕我的心臟受不了。」
高明素心裡想著其它事,漫不經心的點頭答應了下來。她現在在打高家的主意,既然高家成了合作夥伴,高家的資源,她覺得不用白不用。
當初離開皇宮,因為要做出意外身亡的假象,所以她什麼都沒帶出來,可是她真的很覬覦如意館里那些西洋人製作的器物。那些東西,在如意館,在乾隆的眼中,不過是類似玩具或擺設一樣的存在,但她知道,如果把其中的技術推廣開來,是對提高民生經濟的。
表面上,芳寧好像是被高明素安撫下來了,但她仍心有不安,到了晚上,她把事情和丹雲、劉寶柱說了之後,問:「這事你倆知道嗎?你倆覺得保險嗎?皇上那個人多疑,真的不會去查,從而暴露我們嗎?」
見劉寶柱在那沉思不答話,她急了,想了想說:「我在宮裡還有幾個朋友,你倆應該也有,要不,我們想辦法託人打聽一下?」
「萬萬不可。」劉寶柱忙阻止道:「雖然我不敢保證鄭親王府在京城賣私鹽這事到底會不會暴露我們,可我知道,我們既然出宮了,就覺得不能和宮裡的人再有聯繫,不然,就不用私鹽那事暴露我們的存在了。這個時候,縱使心慌,可一動不如一靜,我們動的越多,只怕暴露的越多。」
作為跟了貴妃多年的侍女,丹雲對高明素的信任度比他倆高,說:「姑姑既然說沒事,應該就沒什麼問題,要是真有問題的話,陛下怎麼可能會升高大人的官?
要知道,直隸總督可是封疆大吏中最高的官員的,看陛下對高大人官職擢升的情況,下一步,估計高大人就要入閣了。所以,姑姑說的沒錯,高家就是『風向標』,他們都不擔心,我們也無需擔心。」
芳寧一臉擔憂的說:「可我總覺得,我們留在大清,就像在深淵邊上行走一般,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掉下去了。所以,如果能離開,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劉寶柱嘆了口氣說:「去海外定居,其實並不難,但正如姑姑所說,海外適宜居住的幾個地點,都在西洋人和倭人手中,他們視我們漢人如同玩物,不僅是不是的大肆屠殺一番,而且隔三岔五的就弄死幾個漢人也是常事。這種情況下,我們就算過去,朝不保夕,還不如留在臨高這裡安穩呢。」
話音一轉,他道:「不過你們放心,我聽盧家說,琉球那裡原本的王室一族尚家還有血脈遺留下來,所以,盧家打算將尚家人救出來,然後以尚家人的名義驅逐島上的倭人。倭人雖然兇殘,但手中的武器比不上西洋人,所以成事的幾率很大。」
聽了這話,丹雲很是擔心的說:「可是盧家打下來的地盤,會讓我們住嗎?而且就算讓我們搬過去,屆時,我們豈不是要聽盧家的了?要是姑姑手裡沒有這麼些好東西,聽盧家的倒無妨,但我怕……」
劉寶柱笑道:「無妨,我這裡有解決辦法。到了臨高之後,姑姑不是拿出了好多書嘛,其中有本紡織的書籍中,提到西洋那邊什麼『羊吃人運動』和『革命』什麼的,旁人被人註解了一段話,其中提到了給沒有土地的佃戶分土地,從而調動他們的戰鬥熱情,因為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家財產而戰之類的話。
原本我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可是姑姑在製鹽、燒窯、做罐頭等事時,用的都是每次做出來的東西,都會有這些僱工的一分,因此,不僅成品率大增,而且這些工人做起事來,態度甚至比我們這些老闆還認真。
他們這一態度,讓我想起了書上的那段話,所以,在組建團練時我和屠方挑的都是那種房無一間,地無一壟,但是家裡還有很多拖累的青年,如果給他們許諾看得見的美好未來,他們應該會不吝惜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