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訴衷情 第六章 不絕如發

安瑾順著城西的小路，仔細地查看著有無遺漏的線索。

這條路很窄，平常人跡罕至，但卻是直通京師最近的路。

安瑾伏下身來，捻了捻地上的黃土。

這裡是當日事件發生的所在地，堆成小山高的屍體早已無處可循，血跡經過數日雨水的沖刷，也早都看不出什麼來了，這裡的一切與其他地方一樣，四周散發著靜謐而又詭異的氣息。

「已經耽擱太久了……」

安瑾邊走邊自言自語道。

忽然，一邊的草叢裡的東西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走到草叢前，草叢間夾著的是一條細長的紅色綢緞，像是從衣服上勾下來的。

安瑾將紅色綢緞絲拾起來，仔細端詳。

這個顏色，這個質地，難道說——

安瑾將布料收了起來，繼續向前走了走。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樹影婆娑，偶爾發出沙沙的響聲。

安瑾又向前走了幾步，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棵樹下，他提起衣擺伏下身。

一隻極其精緻的髮釵閃爍著忽隱忽現的光亮。

這隻髮釵做工精緻華麗，不像是平常時候，女子會佩戴的。

紅色的布條，雅緻的髮釵，似乎都有意無意的指向同一件事。

安瑾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揣測。

「難道說宮中的王妃是假的？」

唰，三隻飛鏢直衝安瑾而去，他立刻閃到一邊，那三隻飛鏢整齊地釘在了安瑾身旁的樹上。

安瑾警惕地擺好架勢，準備接招。

樹林中倏地竄出一個黑衣人，他步履如風，身法更是快得像閃電一般，安瑾沒來得及將手中的髮釵放好，只得被動地接招。

那黑衣人一個抬腿直衝安瑾的腦袋而去，安瑾一個後空翻，險險避過。

此人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均在自己之上，更重要的是——

他會出現在這裡，就說明宮中的王妃確實是假的。

這件事不簡單，他要儘快向自己的主子彙報情況。

安瑾與那黑衣人纏鬥了許久，別說沒能佔得一點上風，就連脫身都有些困難。但是這個黑衣人又似乎並不想取自己的性命。

黑衣人跳起身，摘下幾片樹葉擲向安瑾。

那幾枚樹葉瞬間化作鋒利的刀刃一般打掉了安瑾手中的髮釵。

這時黑衣人故意賣了個破綻，安瑾趁此機會，逃離了樹林。

安瑾走後，黑衣人撿起地上掉落的髮釵，向另一個方向去了。

小巷裡，安瑾扶住牆，他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跑了很久，他垂下的右手還在不停的滴血，在地上氤氳開來，化成一朵花。

最重要的證物丟失了，調查毫無進展，但是現在也只能先回去再另想辦法了。

安瑾強打精神，邁步向前走去。

若曦躺在床上，她手中正在把玩著一隻髮釵。

做工真是精巧，這老爺子還真是下了血本，想憑藉自己女兒步步高升。

想到此處，若曦嘲諷的笑了笑。

「若曦，怎麼樣了？」

少年人未到聲先到，若曦將金釵簪於發上，稍微坐起了點身子。

眼前的少年端了一碗飄香的湯，走了過來，坐在若曦的床邊。

「是雞湯嗎？」

若曦大概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帶著些小激動。

少年點了點頭。

他那抹溫柔的笑容，好似陽光一般，光是看著他，若曦就感覺心裡暖暖的。

他果然還是關心自己的。

「妾身自己來就好了。」

若曦伸手要去拿少年手中的碗，少年稍微將碗抬高了一點，躲開了。

「王爺……」

若曦嘟起嘴，撒起嬌來。

「還是本王喂你喝吧。」

他那雙桃花眼帶著幾分認真，似是又有些心痛。

若曦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兩頰的淡淡紅雲，讓她看起來更加嫵媚了。

「來。」

少年拿起湯匙在嘴邊吹了吹。

若曦盯著他，發了好一會兒呆。

完全沒有養尊處優的感覺……跟印象里完全不一樣。

在來到這裡之前，若曦一直以為宋朝的皇室成員都是一堆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

半晌，少年將碗放到一邊，手托著下巴，伴隨著香爐中的絲絲煙霧，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王爺？」

若曦小聲喚了一句，少年沒有任何反應。

剛剛兩人還交談了許久，突然其中一人便沒了迴音。

少女從床上起身，隨意拿了一件衣服，為少年披上了。

「明明是來照顧我的……」

廣袤寂寥的草原上，寒風如刀打在臉上，皮膚像是要被割裂一樣痛。

「這次行動，只許成功，聽見了嗎？」

一位身著胡服的青年，沖著一大幫士兵命令道。

「是！」

兵士們的回答鏗鏘有力。

「那我們出發！」

青年拔出腰刀舉了起來，凜冽的風並未讓這群兵士停滯不前，他們全都跨上馬背，向宋朝的邊境進發了。

啪，南清宮內，少年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他似乎十分憤怒。

因為聲音太響，驚得門外的守衛都紛紛往屋裡瞧。

「這是誰惹我們的王爺發這麼大火啊？」

若曦端著一杯茶，走到書案旁。

「……」

少年知是若曦來了，並沒有抬眸看她。

「怎麼了？」

若曦放下托盤，坐在少年身邊。

少年憤懣不平地開口道：「高麗士兵侵擾我大宋邊境，肆意屠殺我大宋子民。」

「高麗不是和大宋結盟了嗎？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若曦將倒好的一杯茶遞給少年。

少年接過杯中茶像喝酒似的一飲而盡。

「誒，王爺……」

若曦剛想說慢點喝，可看他的樣子，卻也緘口不言了。

他已經很生氣了，還是不要再惹火他了。雖說他生氣跟自己也多少有些關係。

若曦眨了眨她那雙細如柳葉的眼睛問道：「皇上怎麼決定的？下令攻打他們嗎？」

少年向後一仰，直接頹廢地躺在了地板上。

「皇上已經修書一封，詢問高麗王，朝中主戰派建議皇帝下令征討高麗。」

若曦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少年繼續講下去。

「征討高麗，勞民傷財不說，還會讓大遼有機可乘。」

少年有些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若曦看到他的模樣，不免心中有些不忍。

兒女情長在國家利益面前就是這樣如此的微不足道。不，也許她還沒有真正的愛上他。

若曦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輕聲安慰道：「王爺，一切會好起來的。」

少年舒了口氣，握住了若曦那纖細白皙的手。他緩緩睜眼，與少女對上視線。

望著他那雙澄澈如水般的眼眸，若曦的內心矛盾起來。

像她這樣的人，真的有享受幸福的權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