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

明修詣的出現讓整個荒洲殿徹底沸騰,就連找茬的大魔也目露凶光,滿臉勢在必得。

畢竟能吞噬上等的靈根靈骨,修為定大有長進。

能來荒洲殿主殿的各個都是修為強悍的大魔,修為往往到了巔峰,想要更進一步難度堪比登天飛升。

明修詣這副天賦極佳的根骨,所有過雲江魔修都妄圖得到。

整個大殿魔息翻湧,無數雙赤紅魔瞳盯著最中央的明修詣。

宮梧桐誤入魔修搶飯現場,懶散地撥著佛珠看好戲,視線在明修詣身上打轉。

明燈俯身低聲道:「荒洲殿魔修大能眾多,小聖尊修為才剛到化神期,只一人怕是不能將明修詣帶走,反而會暴露身份。」

「暴露就暴露唄。」宮梧桐習慣地用手指繞著孔雀翎羽玩,那雙魔瞳全是散漫和不自覺的風情,「三界不是人人都怕我爹怕得像是鼠羔子見了貓嗎?今日在這魔族過雲江,只要魔尊不來,誰敢動我?」

明燈一噎。

正道修士最重修心,往往甚少有人這般理直氣壯地拿家世來壓人,這小聖尊倒是獨樹一幟。

明燈嘗試著道:「若是魔尊也來了呢?」

宮梧桐:「……」

宮梧桐說話從來都是人順著他的,被這麼輕飄飄嗆了一句,氣得他差點把耳飾上的孔雀翎羽直接薅下來。

他瞪了明燈一眼:「他若敢動我,我就喊我師尊來給我找場子。」

明燈:「……」

除了靠爹,還能靠師尊。

兩人閑談的功夫,荒洲殿尊主已經出現,利用修為將躁動的眾多大魔強行壓制,只說了一句:「老規矩。」

大魔頓時揚聲大喊數字,嗓門震天,為了一個明修詣爭得臉紅脖子粗。

宮梧桐起先不太懂這個「老規矩」是什麼規矩,但見這些大魔喊的數字一個比一個大,隱約猜到這是正道販賣稀罕靈藥靈器時的規矩——價高者得。

「一萬靈石!」

「一萬五!」

「滾犢子!誰他娘的和我競價?!」

「兩萬!外加一顆靈髓珠!」

宮梧桐看得目瞪口呆:「這價也……」

明燈心想這價也太高了!

「太低了吧?」宮梧桐一副「長見識了」的神情,「我往常打賞說書先生都不止這個價格,魔族過雲江竟然這般窮嗎,他們若是去修鬼道,肯定一個個覺行圓滿原地飛升。」

明燈:「……」

您直接罵出來得了。

所有窮鬼……所有魔修爭得幾乎都要打起來了,價格也一路攀升到了七萬靈石。

明修詣漠然站在最中央,彷彿對旁邊能定他生死的聲音漠不關心,那雙眸子殘存下來的光芒如同乾涸多年的河床,龜裂又破碎。

爭到最後,只有兩個大魔在那一千一千的加價,看樣子小庫房應該所剩不多了。

價格最終攀升到了八萬九千玉石,其中一個大魔狠狠一咬牙,終於將手放下,無價能叫了。

價格最高者恰好是方才找宮梧桐茬的大魔,見無人要價,終於悄無聲息鬆了一口氣。

八萬九買一個上等的爐鼎,不虧。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松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幽幽傳來。

「九萬。」

大魔:「……」

大魔認出了那個欠揍的聲音,怒目而視,咬牙道:「你……」

宮梧桐從腰間摸出巴掌大的金絲小竹扇,唰地展開,露出一朵金色曇花扇面,騷氣又不失風雅。

「不才別的沒有,就是玉石多。」他笑眯眯地給自己扇了兩下,彬彬有禮道,「尊者請繼續叫價吧。」

大魔死死咬著牙,血都要崩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多加一顆靈髓珠。」

宮梧桐:「我多加十顆靈髓珠。」

大魔:「……」

大魔要被他氣吐血了,終於不再打著要挾宮梧桐同他雙修的主意,冷笑一聲:「你一介道修混入魔族來已是荒唐,現在還有膽子來爭奪爐鼎?難道背後指使你混入魔族之人,就是想讓你用這種愚蠢的法子將明修詣帶走嗎?」

此言一出,荒洲殿皆驚。

道修混入魔族?

整個三界都知道,過雲江魔尊此生最厭惡道修——哪怕有道修靠近過雲江邊界他都要兇狠地將人挫骨揚灰。

嫌明魔尊凶名遍布三界,怎麼可能有道修會專門混入過雲江來送死?

眾人看了看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的明修詣。

不過……若是為了救此人,或許值得冒這個險。

諸魔已然全信了大魔的話,有些魔修已經不耐煩地招出了法器。

搶不到明修詣,其他道修倒也能勉強啃一啃。

大魔感覺到荒洲殿中沸騰的魔息和殺氣,眸中有些得意。

卻見宮梧桐將扇子一闔,扇穗子一晃,修長白皙的手指著他,一副不可置信備受誣陷的模樣。

「你……你怎可平白污人清白?!」宮梧桐捂住心口,怒道,「難道僅是因我比你貌美有錢,你就能隨意誣陷我是那道貌岸然的愚鈍道修嗎?!」

大魔:「……」

明燈:「……」

小聖尊,您……好像也是道修。

小聖尊狠起來連自己都罵:「方才尊主明明說了按規矩辦事,你玉石比不上竟然、就使出這般下作手段?!你若這麼想要這個爐鼎,直接高喊一聲你是個窮鬼,我大方直接讓給你便是,用得著這麼處心積慮算計我嗎?」

眾魔:「……」

大魔:「……」

大魔都被罵懵了,差點被他牽著鼻子走,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怒道:「方才是你親口承認的,你就是道修無疑!」

宮梧桐心想魔修果然還是沒幾個有腦子的,他面紗上的珠子相撞,微微挑眉,倨傲道:「我若不是道修,你要如何?」

大魔也來了脾氣,想也不想道:「我任你處置!」

明燈見越鬧越大,眉頭輕皺,正要勸阻宮梧桐,卻聽宮梧桐從鼻音里露出一個欠揍的笑音來。

宮梧桐隱在面紗的唇角輕輕勾了勾,當著所有人的面抬手扯下貂裘披風,隨手撩開背後潑墨似的長發,紫色外袍微微一扯,露出左肩上一抹如同曇花紋的魅魔紋。

那紋路艷紅,順著肩膀蔓延到後頸,隨後一路往下,隱入雪白的後背。

大魔愣住了。

此人……竟然真是魅魔?!

身上的魔息能夠隱藏變幻,可那魅魔紋卻是做不得半分假的。

眾魔陸陸續續將魔息殺意收回,面面相覷。

連荒洲殿尊主也一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若是被嫌明魔尊知曉有道修混入荒洲殿,那他八成要被抽掉一層皮。

宮梧桐示完魅魔紋,將衣服隨手一攏,瞥了那啞口無言的大魔一眼:「如何?我到底是道修,還是你魅魔祖宗,你可看清了?」

大魔:「……你!我——」

明燈上前為宮梧桐披上貂裘披風,遮擋住那後頸住的魅魔紋。

披風一攏上,那艷紅的紋路彷彿褪色似的,悄然散去,像一條鮮紅細長的蛇鑽入後頸骨中。

墨發間的曇花似乎又盛開了些。

宮梧桐一歪頭,挑眉道:「你什麼我?嘴不好使還是眼不好使啊?願賭服輸的道理懂不懂?」

大魔:「……」

魔修慣會看熱鬧,見誤會解開全都起鬨。

「願賭服輸!」

「賠禮道歉!」

「快啊!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大魔騎虎難下,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好半天才咬著牙,吞咽下喉中湧上來的老血,艱難低頭:「是我……的過錯。」

宮梧桐矜貴地仰著頭,露出毛茸茸的披風下那交纏在脖頸的紅繩:「好吧,那你賠罪吧。」

大魔愣了下:「如……如何賠罪?」

明燈在一旁冷汗都要下來了,唯恐宮梧桐再說出什麼折辱人的話來,讓這大魔惱羞成怒。

好在宮梧桐還記著正事:「把那爐鼎買了送我,我要嘗嘗他的滋味。」

大魔:「……」

大魔恨得眼睛都要充血了,但荒洲殿尊主就在旁邊看著,他無法拒絕——畢竟說魔修是道修這種污衊之詞不亞於罵人全家挖人祖墳。

魔族平日里若是在切磋交手中輸了,想要活命,也是得要贈人靈器靈獸啃一啃的。

大魔咽下一口血,低頭道:「好……」

大魔和宮梧桐是出價最高的,大殿無人再繼續叫價,那明修詣也自然歸了宮梧桐。

大魔步履踉蹌地去付玉石,他迷迷瞪瞪的,一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會落到這等地步。

宮梧桐用一場戲白撿一爐鼎,漂亮的紫眸輕輕一眨,給明燈傳音。

「我就說只要我勾勾手指,自然會有人為我親自奉上的吧。」

明燈:「……」

宮梧桐閃著小扇子,優哉游哉朝著大殿最中央的明修詣走去。

眾魔只能看不能吃,急得眼睛都在冒光,卻因荒洲殿的規矩不敢輕舉妄動。

方才那場鬧劇都沒能讓明修詣有半分動靜,宮梧桐慢條斯理地站在三步之外打量著屬於他的爐鼎,還饒有興緻地轉了兩圈。

十六歲的少年身形瘦弱頎長,滿身絕望頹然,隱約瞧出來未來那性情不定的魔尊雛形。

宮梧桐越看越滿意,他一腔歡喜無人發泄,只好和明燈傳音:「你說他好不好?」

「……」明燈唇角抽動,「好。」

「我將他收為徒弟好不好?」

明燈勸阻:「聖尊不會准許您收徒,小聖尊三思。」

宮梧桐興緻不減:「我爹兩三年都不回來一趟,我就算收了徒他也不能立刻回來揍我。」

明燈:「……」

宮梧桐愉快地決定了,打量好如同傀儡木偶似的明修詣后,慢悠悠上前想要探一探他的靈脈,將那散發香氣的葯給壓下去。

只是他的手才剛伸出去,一直安安靜靜的明修詣突然瞳孔一縮,用盡最後一絲靈力從掌心冒出一根藤蔓,轉瞬朝著宮梧桐的脖頸處纏去。

宮梧桐沒忍住樂的「哈」了一聲,抬手一擋,那藤蔓直接在他手腕上纏繞兩圈便再也不能上前,只能微微發起抖來。

宮梧桐異常開心,小徒兒這還沒入師門就想弒師嗎?!

太有出息了!

這不比聽說書更好玩?

明修詣不知積攢了多久才終於攢了一絲靈力,本是想將面前的魔修一擊斃命卻被擋住,他眼底最後一絲光芒終於徹底黯淡下去。

少年單薄的身軀踉蹌著栽倒,拼盡最後的力氣將藤蔓拽回來,不管不顧地握住那纖細的手腕,張嘴一闔,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鼻息間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還有不知從哪裡而來的曇花香氣。

明修詣最後的反抗,不過只是在將來踐踏他尊嚴的罪魁禍首身上,留下這一道不輕不重的咬痕。

他羽睫一闔,兩行淚順著蒼白的臉頰緩緩落下,滴在那柔軟的手臂上。

宮梧桐發間的曇花緩緩綻放,手腕寬袖微微往手肘處堆去,露出其他兩個還未消去紅印的痕迹。

——那多災多難的小臂上終於攢夠了三個齒痕。

天機,誠不欺我。

宮梧桐看著叼著他手臂的明修詣,滿臉欣賞,還對已經拔.出劍的明燈讚歎道:「此子勇氣可嘉,前途無量。」

明燈:「……」

明燈懷疑小聖尊已經被咬傻了,都開始絮絮叨叨說胡話了。

宮梧桐對未來小徒兒大逆不道的雛形十分滿意,但總是被咬著他也疼得慌,抬起扇子在明修詣後頸處輕輕一點。

明修詣身體一軟,耳畔一陣嗡鳴,再次有意識時身體像是被栽了傀儡線似的,不受控制地被人帶著一步步往前走。

鼻息間依然是那淡淡的曇花香。

明明是跟著令人沉醉的花香往前行,明修詣卻恍惚中有種在一步步走向地獄的錯覺。

怨恨絕望,卻又無能為力。

宮梧桐哼著小曲,細長的五指彷彿撫琴般慢悠悠動著,五指間勾著的靈力操控著明修詣的身體跟著他往外走。

只是剛剛走到大殿門口,宮梧桐後頸處突然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微疼,像是小蛇在鑽似的。

宮梧桐皺著眉捂住後頸,好一會才像是發現了什麼,神色一僵。

「明燈,走……」

明燈:「什麼?」

宮梧桐來不及解釋,直接將明修詣粗暴地扔到明燈懷裡,一改方才不可一世的架勢,慫得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與此同時,荒洲殿之外,一股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浩瀚魔息撲面而來。

荒洲殿眾魔一愣,立刻朝著殿門躬身相迎。

率先逃跑的宮梧桐一出殿門,直接迎面撞上了一身黑衣滿臉厲色的魔尊嫌明。

宮梧桐:「……」

大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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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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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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