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號盒子〈三〉人腦感受反饋機制

「後來，我找到了工作，回到國內，成為了外企的華東區的主管。我毫不誇張地說，我的氣質，我的學識，是當時絕無僅有的。」

「我穿著西裝，緩緩地行走在各種聚會之上，應付著各種各樣的人。」

「我去國際金融工作過，去瑞典去紐約，去華爾街，在不同的銀行學習過。可以說，當時的我，是難得一見的頂尖人才。」

「我在公司的研發部，有一個好朋友，我這種自以為是的性格，其實很難交到朋友，我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思繆是一個痴迷於科研的瘋子，他也知道自己的天性，和我一樣，他的天性猶如一頭野獸，而他自己卻絲毫不會去管教野獸。」

「我和他成為朋友的另一個原因，是他的妹妹小柔。小柔和他比又是一個極端，她很安靜，是那種異常傳統的藝術家的性格，那種純凈和天真，讓人看一眼就會沉淪。」

「我想，我這一生只愛她，她的美麗讓人窒息，我們在一次聚會上認識。她面對人群不說話，只是穿著淡雅的禮服，像是小王子，就是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寫的小王子。」

「那一刻，我感覺全世界的光，都在朝她匯聚，我的眼中，只剩下她一個。」

「小柔是京劇大師，她每一次的演出，我都會到現場去看。我看不太懂京劇，也聽不懂。但我知道，藝術這東西必須要感受。」

「所有的藝術，都是用看和聽勾起人的靈魂，讓人的靈魂感受一種力量。而這種力量，其實本來就存在於你自己那裡，藝術，只是個引子。」

「我看不懂，我聽不懂，但我依舊被她的演繹，深深震撼。我驚異於她那小巧的身軀中，為什麼蘊含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演出結束，我久久地站在原地，在我眼中，她似乎依舊沒有離去。」

「之後我出國了，沒有時間再去看她的演出。我叫我的助理去看，帶著一束花，放在我的位置上，結束了，便將花送給她。」

「我們沒有正式地見面，但我們之間，有著一種若隱若現的奇妙聯繫。」

「我的行為沒有任何掩飾，她也就慢慢注意到了我，思繆也注意到了。」

「思繆是做人腦這部分研究的，很高深。當你讀他的論文的時候，可能會產生一種別樣的快感。」

「他的文字讓人不是很明白，但裡面就是蘊藏著堅不可摧的道理，我很佩服他。」

他有一次很興奮地和我說：「我終於找到了大腦的機制。」

我以為他的研究取得了什麼進展，禮貌地對他祝賀。

「不過我需要點錢。」

我知道，他研究需要經費，但這些要向公司申請，我沒有在意。

「你可以借我一點？」

他的態度很生硬，在我看來，這沒有什麼，天才總有些與眾不同。

我對錢財沒什麼欲·望，但以我的財富，怕是也難以支撐他龐大的研究支出。

我搖頭拒絕，「我沒那麼多錢。」

他有些不悅，說道：「你手中的權利很大。」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要讓我挪用公款。

這當然不可能，我果斷地拒絕了他。

「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思想？」

「只是借，公司批准下來后，錢就會還給你。」

「這樣也不可能，不符合規矩。」

「我知道，但這不是犯罪，我們所用的錢，更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我是為人類追求真理高峰，只有你能幫助我。」

他說服不了我。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那一次，我們不歡而散，我對他的看法，開始出現了一些改變。

我之後向人打聽他的研究，圈裡的人說，那是個研究人腦的感受反饋機制。

這個項目的難度太大了，前幾年，幾乎沒有任何成果，而且也不是熱點研究方向，估計很難再申請到研究經費了。

他的事情一言難盡，還是再說說小柔吧。

我坐在台下的時候，她的表演似乎都變得更加投入了，她的腳步生花，聲如鶯啼。

我這一次，再也不滿足於兩人遠處的欣賞，我想親手將花交給她，我等在門外。

她毫不意外。

「謝謝你。」她說。

小柔的妝剛卸掉，她的臉，如同是清澈的山間小溪。

她問我：「以前的也是您送的嗎？」

「是的。」

「這是什麼花？＂

「紫羅蘭。」我看著她，對她的愛意，幾乎從我的眼中，化成實意流出。

她捂嘴輕笑，「為什麼不是玫瑰呢？」她的這句話，使我明白了她的心意。

「玫瑰太過於激烈，不合適。紫羅蘭的庄雅與高貴才適合你。」這句話，似乎從我的心中說出來。

她笑得更開心了。

我提出送她回去，她欣然接受。

我們這是第一次的談話，卻沒有任何的隔閡，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下車后，我對她說：「紫羅蘭表示，夢境如煙，你永遠美麗。」

我想，我們馬上就可以成為伴侶了。

但並沒有，她的魅力遠不止如此。

我可以侃侃而談如今經濟形勢，和她講述我喜歡的慢華爾茲，緩慢優美而不是表現力。

她沒有像小女生那般，露出崇拜的眼神，甚至沒有什麼波動。

她反而可以和我說很多關於舞蹈方面的知識，她時常在我面前跳舞，這時候，又如同小女生一般拉著我，手把手地教我跳舞，就像是小時候我的母親那樣。

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在她沉默淡然的性格下，蘊含著對於這個世界深刻的理解。

和她在一起，我感覺快樂是那麼容易，浪漫似乎一直圍繞在我們身邊。

我寫過很多小說給她，不是情書，是小說。

以她為主角，與她每一次的相遇，都會帶給我無限的創作激情。

如果我不是個商人，我必然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小說家。

說到現在，這還是一個讓人羨慕的故事，就算我如今回想起來，都會覺得幸福萬分。

……

他抽完了一根煙，將裹在身上的破衣服拿開了一些，他似乎感覺到熱了。

他又點燃一根煙，繼續講了起來。

「思繆又找過我一次。」

他眼睛帶著血絲，上衣胡亂地塞在褲子裡面。

我想，他的鬍子估計一個星期沒刮過了。

「幫幫我，我的研究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了。」他需要錢。

「我無能為力。

他早就猜到了我會這麼說。「你想想，如果你現在的生活被剝奪，會是怎樣的感受？我和你一樣，一旦沒有了研究的方向，沒有研究的能力，我該怎麼辦？我現在有能力，真的有。」

我依舊搖頭。

我是個有底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