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那時年少皆秘密,此後歡喜都是你。
——《從年少到歡喜》
文/筱露
2020.12.28
第一章
2010年8月暑假
錦南大學禮堂里烏壓壓的腦袋上方是無聲呼嘯的冷氣,跟戶外殘卷的熱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單季秋冷的暗自打了個哆嗦,擱辯論桌上交握的雙手無聲地來回搓了搓。
一雙雙黑黢黢的眼睛整齊劃一的看著她……
不,是他們。
而她莫名有一種遊客觀賞動物園裡動物的感覺。
好吧,是錯覺。
終於,話筒里傳來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音腔:「首先感謝雙方辯手剛才精彩絕倫的唇槍舌戰……」
「那麼,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恭喜獲得首屆金鹿杯中學生辯論賽的隊伍……他們是……厘城七中,恭喜……」
單季秋彎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迎著台上台下雷鳴般的掌聲,進行頒獎儀式。
尷尬的也緊隨其後。
「我們的口號是?」
「厘城七中,誰與爭鋒……」
是教導主任趙豐平激動的站在台下跟台上的隊友們互動,她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打擊對手的方式千萬種,你卻選了最中二的那一種。
「季秋,你太棒了。」余可夏衝上台去一把抱住了單季秋,「我就知道,這秋神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單季秋摁住跳得像只兔子似的余可夏。拜這位所賜,關鍵時刻掉鏈子。還連帶著替補隊員一起掉鏈子,吃壞了肚子,腸胃炎。
幸虧正式隊員沒跟她一間房。
不然的話,這仗怕是還沒打就直接舉白旗投降了。
最後沒法,趙豐平親自上門抓壯丁。一口一個她是最佳人選,為了學校榮譽,為了七中的面子,為了你我他。
並且,還特地強調了費用由學校全權負責。再加上外婆讓她去,她想拒絕都拒絕不了。
論題還是在飛機上臨時抱的佛腳。還好余可夏準備這段時間總拽著她練口,給她當反方。以至於她對反方有可能拿什麼來打也算是大致心中有個算盤。
單季秋上下一打量余可夏,問:「不拉了?」
余可夏那個激動的忘了自己還虛弱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接收到單季秋那話的訊號,立即反應到了她的腸胃上。
「你個烏鴉嘴。」她臉一憋,推開單季秋就往出口方向跑。
單季秋望著余可夏捂著肚子的背影不由得勾唇輕嘆,就被人叫住了。
「單季秋同學。」穿著錦南一中校服的男生笑容和煦。
單季秋面向這個儒雅俊朗的男生,剛才的對決幾乎是與他展開的,所以對他還算是有點兒印象。
「陳一乘同學。」
「自由辯論環節你很出色。」陳一乘含笑的眸色中滿是欣賞,「你的邏輯思維縝密還很獨特。」
「那是。」單季秋的同伴立即湊上來接嘴,驕傲的像只開屏的孔雀,「我們厘城七中就沒有不行的,優秀。」
單季秋微小地扯了下唇角,這該死的勝負欲。
倒是沒料到陳一乘居然很是認同地一點頭,目光掃過其他同學,最終停留在單季秋那張冷艷又從容的臉蛋上:「是很優秀,心服口服。」
趙豐平和帶隊的劉艷老師一邊將手機交還給大家,一邊吆喝著大家結束后先吃飯,再回酒店收拾。
單季秋接過手機,看到從廁所解脫歸來的余可夏,邁步朝她走去。
「那個,單同學。」陳一乘大步過來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單季秋:「還有事?」
「能交換個手機號碼嗎?」陳一乘思量了一下,補了句,「畢竟以後打辯論還會遇到。」
「不用了。」
單季秋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瞅了眼來電顯示,淡然一笑且快速地陳述事實:「我替補都談不上,以後沒機會交手。」
說完,她轉身接通電話,一邊往余可夏那邊走,一邊對著聽筒「喂」了一聲。
「秋崽崽,幫哥取個快遞。」
手機那頭是朗朗沉透卻又和著慵懶的嗓音,遞進了單季秋的耳朵里。
不是請求,是要求。
「沒空。」單季秋聽到這個稱呼牙齒有點兒癢。
「你就下個樓,走兩步,能把您老人家給累著?」
單季秋將手機換了個手,擱到左耳,這才吐納著氣息回答:「老人家我不在。」
「哪兒去了?」
「打辯論。」
「你又不是辯論隊的,打什麼辯論?」
「幫余可夏的忙,她腸胃炎。」
「替補也炎?」
「就這麼巧。」
那頭不由得笑了一聲:「我很好奇余可夏是怎麼平安無事活到現在的?」
單季秋笑:「我也很好奇。」
被點名的余可夏正挽上單季秋的胳膊,朝還在看她們的陳一乘努努嘴,笑的賊兮兮的:「季秋,對方校草辯友是不是想泡你啊?」
「哪家校草想泡你?」聽筒里明顯拔高的聲音讓單季秋莫名意會到他極其想要八卦的意圖。
「您有事兒嗎?」單季秋斂唇,說完便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沒一會兒電話又來了。
「又想幹嘛?」單季秋被余可夏挽著往外走去。
「對人最基本的尊重之一是不要亂掛別人的電話。」那邊雲淡風輕。
單季秋暗自沉口氣:「說。」
「校草帥么?」
「掛了。」
「成,不說這個。在哪兒打辯論?」
單季秋已經上了小巴車,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
臨近中午,驕陽似火,天高雲闊。
這幅場景,就跟小時候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
「錦南。」她本就清潤似水的嗓音平白淡了好幾個度,似乎這座繁華喧囂的大都市並不值得她提起一般。
顯然電話那頭也略微沉吟了兩秒,比起先前想要八卦校草的聲音,正經了許多。
「你跟我說說,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
單季秋也覺得可笑,本來應該跟這人一起參加奧賽夏令營。
但她一聽說營地在錦南,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搞的他們帶隊的徐志老師還單獨找她談了一場心。
一頓聲情並茂,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后,她還是斬釘截鐵的說算了。
徐志的臉當場要抽筋。
誰又能想到,推了那個來了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的。
「趙主任親自來家裡跟外婆說的,外婆也讓我來。」單季秋如實告知,「所以,我就來了。」
「多久回厘城?」
「今晚的飛機。」
「幾點?」
「八點十分。」
「成,機場見。」
「嗯?」
「我們也是這班機。」
「哦,團票。」
掛了電話,余可夏就問:「陸允啊?」
單季秋將手機放回包里,車門關閉,車窗外的風景在迴旋:「嗯。」
「他好兄弟呢?」余可夏又問。
「哪一個?」
余可夏:「……」
「哦,吵架那個。」單季秋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瞧著余可夏,「那不應該問你自己么。」
「嘁,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我能知道?」
「要開學了,繼續鬧著?」
「反正他不跟我道歉他就是豬,我理他我就是豬。」
單季秋但笑不語,又重新將目光投向車窗外。來的時候她一直在看論題材料,根本沒閑情欣賞風景。
如今塵埃落定,有時間一睹這城市的變遷。
目及之處,是小道變大道,矮樓聳高樓。
人車川流不息,高樓鱗次節比。
變化是真的大。
……
單季秋是錦南人,她的名字是取之父親單兆斌和母親季夢薇的姓氏。加上她是農曆尾秋那一天出生的,所以帶一個「秋」字。
多有愛意的一個名字啊!
任誰聽了都覺得這個家庭幸福美滿又和睦。
也沒錯,單季秋至少也健康成長到了四歲。然後,單兆斌和季夢薇開始吵架了,越來越頻密,越吵越厲害。
像是算好了吵的差不多了就互相解脫似的,到她那年還不到五歲,他們就真的離婚了。
最神奇的是她好像變成了乒乓球,兩邊不著地,被推來推去。
掌上明珠搖身一變被棄之如敝屐。那時候她還小,理解不了為什麼。一度認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以至於爸爸媽媽都不想要她。
最終,她的撫養權判給了季夢薇,與那邊徹底斷了聯繫。
直到季夢薇去世,單季秋給單兆斌打過一個電話,是一個小男娃接通的。聲音忽大忽小,口齒還不太伶俐,但足夠聽清。
「爸爸,電……電,電話。」
單季秋握著電話的手都在顫抖,所有的一切希冀和渴望就像是多米洛骨牌,只要輕輕一推便排山倒海,倒地不起。
那些她曾以為季夢薇的胡言亂語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眼淚瞬間就模糊了雙眼。
她一聲不吭地掛斷了電話。
所以,這就是他不要她的原因。
單季秋驀地驚醒,小巴車還在路上馳行,大戰過後使人疲倦,車內的人幾乎都睡了。包括身邊嘟著嘴巴睡相憨態可掬的余可夏。
好久都沒入這場走馬燈似的夢,果然就不應該踏足這個地方。
陽光從車窗外傾瀉進來,浮塵在空氣中飛舞,落入流金。
她手肘抵著窗框,雙眸轉向窗外自嘲地一笑,手指快速地拭了下眼角。
……
大部隊吃了午飯回房間收拾行李,趙豐平允許他們出去逛逛,提醒他們別誤了時間。
單季秋沒帶行李就落了個清閑,於是便坐在一旁指揮余可夏收拾。
「你就不能幫把手?」
余可夏東西帶太多,收拾起來要命。回頭瞅一眼躺靠在椅子上氣定神閑的單季秋,真想把她也塞進行李箱。
「不能。」單季秋掀了掀眼皮,「拜某人所賜,我本來應該躺在家裡的沙發上陪外婆吃西瓜看世界女排大獎賽,而不是坐在這兒陪你喂蚊子。」
余可夏自知理虧,當時情急之下她提到了單季秋,才有了救場的這一出。
她撇撇嘴,繼續收拾。
「我聽他們說那個陳一乘跟你要手機號碼。」
「哦。」
「哦屁啊!」余可夏一臉我太懂的表情,「他看你的眼神那麼明顯,我敢打賭他絕對看上你了。」
單季秋不為所動地攤在椅子上玩憤怒的小鳥,頭也不抬:「我敢打賭那絕對是你的錯覺。」
「那個陳一乘真不錯,輸了比賽還這麼有風度有禮貌,內外兼修的大帥哥呢。」
「帥嗎?還好吧!」
「Excuseme?錦南一中的校草,多少女生的夢中男神,你居然來個還好吧?」
「So——」單季秋耷拉著眼皮瞧了眼余可夏,「女生趨之若鶩的男神幹嘛想不通來泡我?」
余可夏終於將行李箱壓好鎖上,轉身走到單季秋面前,二話不說拉起她往廁所走。
她將單季秋扯到鏡子面前,眨眨眼:「看看你的臉。」
單季秋就著面前的鏡子湊上前仔細的瞧了瞧,然後得出以下結論:「我今晚要早點兒睡,黑眼圈都出來了。」
余可夏被這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搞的差點一個趔趄,摔它個面朝下。
她指著鏡中五官精緻,肌膚白皙,冷艷感十足的淡定美少女,說:「你是不是小時候拉屎的時候把審美那根筋拉出來了?」
「你因為生物不好選擇學文真真是個明智之舉。」單季秋順手擰開水龍頭,順著嘩啦而起的水聲,洗了個手,「好好學習吧。」
余可夏看著單季秋的臉,又驀地想到了另一張臉。
不過也是,單季秋獨享女媧偏心就不說了,她還有個從小就顏值爆表的竹馬。
審美疲勞也是理所應當的。
……
抵達機場,大家都在航站樓等。
單季秋去買飲料喝,一轉身就聽到身邊的倆女生對著某個方向竊竊私語。
「那個穿白色T恤戴棒球帽的男生好帥啊!」
「姐妹,我也一眼就看到他了,也太帥了吧!我死了,我的漫畫男主從書里走出來了。」
「……」
這麼誇張?
單季秋正好抬頭,就順著兩人的眸光看了去,高個子少年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清瘦頎長的身形套上最簡單的白T黑褲帆布鞋,肆意瀟洒,意氣風發。
帽檐下那雙能讓人一眼萬年的桃花眼不帶笑意,顯得冷漠無情了些。
此人此時正懶意洋洋地掃視著四周,紅潤的薄唇啟合,在跟身邊的人說著話。
再抬眼,他的目光越過檐邊,準確捕捉到她這邊方向。
少年拿手指頂了頂帽檐,露出閑淡的眉目。抄著兜邁著長腿悠悠緩緩地走了過來。
單季秋忽又想起了中午電話里的問題:校草帥么?
憑良心講,確實不及眼前這人。
「過來了,過來了。」其中一個女生將手裡的飲料瓶都捏的「嘎吱」作響。
「他在看我嗎?」另一個女生趕緊的理著秀髮,撩至耳後。
單季秋瞅著這兩位像是突然挨了巴掌的紅臉蛋,少女心事全因過來的那隻「禍害」將其都寫在了臉上。
「單季秋。」
陸允抬手,修長的五指朝下,微微往裡勾了勾,像是在喚小狗。
兩位自作多情的女生這才發現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帥哥貌似在叫她。
四隻眼睛都不約而同的釘在她身上,來不及掩飾的眼前一亮。
單季秋瞧著走過來的那個少年耀眼的像一束光,引得行人甘願做追光者。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踏在別人的心坎上,就好比身邊這兩位。
她莫名就起了找不痛快的心。
於是乎,她越過這倆女生往前走的同時,一臉女施主你們回頭是岸的真誠:「他其實愛好——男。」
正巧走近聽到這幾個字的陸允倏地彎起了唇角,一把將單季秋扯到身邊,胳膊順勢搭在她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愛好男啊!」
他揚了揚下巴,整個人極其漫不經心:「來,瞧仔細了,好好給哥物色個……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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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露帶著目前為止應該是年紀最小的一對兒回來啦,來陪你們過冬,跨年,過年~
也是目前為止存稿最多的一個文,十幾萬大戶~
這個文大概就是一個成長與守護的小甜餅……吧~
前三天2分留言都送紅包,感謝支持,愛你們喲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