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魚躍龍門 第七十四章 全面戰爭(上)
(一)荊湘北邊的戰場。
之前雖然也是敵我懸殊,但由於牧雲從坐鎮,尚且還能與之周旋。現在北疆左右兩軍也先後到了中原南面,虎視荊湘,許待袍覺得沒有必要再跟萬獸山莊的人玩兒下去了。
萬獸山莊與凡冥之界先後歷經三戰,又連同襄陽城守卒與北疆軍作了短暫的周旋,如今只剩下兩千餘人駐守襄陽。牧雲從放心不下,傷病的身子拖著遲緩的步伐,總愛往城牆上走。白菲綾小心翼翼的攙著他,心疼到:「雖說是正月,但您現在這身子,就是春風對您來說也並不溫柔,何況是北疆軍呢?」
但他還是勉強登上了城牆,迎風望著北方悵然一嘆:「老了!不過隨便受了一掌,竟引出了些毛病,好在那許待袍可是被我重傷的,心裡定會有些陰影,只要我還在,他便不敢輕易攻打襄陽城。」
「您儘管倔強,反正我和薛師兄商量好了,過幾天就讓人送您回獸山,我已經失去了師父……」話還沒說完,牧雲從突然伸了伸頭,指著遠處問:「你看那是什麼?烏壓壓的,莫非真是北疆軍?」
「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諾大一支軍隊,你再是虎老餘威,手裡不過幾千人,憑什麼怕你?你的龍魂術就是再強,又如何破得了上萬人結成的境御術?」白菲綾轉頭命到:「把牧老爺子扶回軍武府,順便告訴薛守護,說北門有情況!」誰知那門徒剛一伸手去扶,便被牧雲從揮袖擊退,然後縱身飛下城前,咳嗽了兩聲后,望著不遠處浩浩蕩蕩的北疆軍,越看越氣:「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罵你,要說我羨慕倪喚天,老任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呵斥我,可你卓世銘但凡有一點私心,這北疆軍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被蕭唯尊驅使的!二十年來一個心腹都沒有,你一走他們就開始拋棄俠道正義,治的什麼狗屁北疆軍!現在這塊巨石就要砸在這群後生晚輩的頭頂,你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算什麼俠將!」
白菲綾連忙跟著飛下城來,拉著牧雲從就要往回走:「您也是戎馬半生的人,怎麼今日如此衝動,襄陽城也算是一座堅城,只要我們死守,量他一時半會兒也攻不下來,你跟我回去!」沒有了尊呼敬稱,白菲綾急得只剩下強硬的語氣。
牧雲從將手一甩:「死守?你能阻止得了許待袍躍上高牆嗎?你能接得住數萬北疆軍的氣勁嗎?」話剛說完,牧雲從身後忽然飛來一根長鞭,他剛要抬手反擊,卻被白菲綾兩手壓住,還是被那虎尾鞭綁了來。薛皚將鞭一收,連同牧雲從一起吸上城牆,然後鬆了長鞭說到:「牧叔別擔心,城南有人已經看見了援軍的身影,許待袍這次占不了便宜。來人!扶牧老爺子回去歇息!」
他沒再揮退上來扶他的人,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拗不過他們兩個。他轉過那張焦慮的滄桑面容,一邊跟門人往城牆下走,一邊還說:「漢水繞過襄陽,你可以先帶人在南岸阻擋一下,打些消耗再回防。」
「弟子遵命。」
牧雲從抬頭向西方看了看山間的太陽,忽然感慨一句:「不嘆夕陽西下,只盼眾星捧月。」蒼老的身影,蹣跚下了城牆。
聽了牧雲從的建議,薛皚與白菲綾領著一千弟子,埋伏在漢水南岸,果然見北疆中軍正乘著大船渡江而來。巨帆橫著排成一字長蛇陣,船上的士卒密密麻麻,像成堆的螞蟻一般。
萬獸山莊的弟子,每一百人站成一列,掌心貼著前面一人的背,一個傳一個,將內力盡數聚在第一個人身上。薛皚蹲在岸邊,一隻手掌輕撫在江面,連同身後的白菲綾一起,將兩人的內力不停凝聚在掌中,還未發掌,江面就被繞掌流竄的內力頻頻掀起了波瀾,宛如沸水一般。
等到風帆巨艦逐漸清晰,薛皚一聲高喝:「打!」,隨後身後十列弟子猛地打出沛然一掌,湧出的那一列氣形,一看便知是萬獸山莊的武功。掌勁剛從他頭頂飛過,千名弟子又立刻上前,在白菲綾身後助掌。
薛皚聚身後弟子的龐然內力,立即將雙掌往水力傾力一推,那一排江水猛然向後退去。他起身看了看往前方漸漸湧起的水面說:「這江水滾江水,可比這近千人的內力要猛得多,但願許大將軍接了空中的雄勁,不要粗心。」隨後轉身說到:「走!回城防守,迎接來援的軍武!」
過了漢水中央,許待袍正站在甲板上,意氣風發看環顧江面,目光從左邊一直掃到右邊,還遠遠的指著右邊笑道:「荊大將軍,看看是你先入蜀,還是我先進荊。」
「大將軍!前面!」身旁一個士卒一臉惶恐的指著前方大吼。許待袍扭頭一看,一排內力具象化的氣勁——騰蛇、飛熊、狡兔、雄獅、白虎、蒼狼、封狐、黑鷲、火猿、長鯨像要吃人一般,猛撲了過來。許待袍將身後『伏兵』一顯,長戟上手一劃,斬消面前『白虎』、『蒼狼』兩道龐然掌勁。其它的掌勁,或是擊裂了粗壯的桅杆,或是沖傷了船上猝不及防的士卒。
許待袍側眼看到有兩張巨帆搖搖欲墜,擔心還有雄勁飛來,連忙命到:「各船上前一百人,立刻在前方結成屏障!」然後兀自憋著些許怒氣輕蔑的說:「你們就用盡全力給我北疆軍撓癢吧!」
話一說完,忽然發現自己腳下甲板正在傾斜,一抬眼,橫著好幾艘船都已被斜抬到了空中,被震裂的桅杆猛然折斷,船上更有士卒掉入水中。他連忙躍到空中,將長戟一橫,內力沿戰戟展開宛如常常的巨尺。他將戟向下橫壓,想抵住那幾艘已經快要筆直了的大船,誰知情急之下用力過猛,那巨浪隨著船頭被壓平之後,又在船尾掀了起來起來,久在北疆的他這才明白水面不比地面。於是小心翼翼的在船頭船尾輪流耗費了幾番功力之後,船隊才平息了下來。
忙活了半晌之後,他倚在船舷邊坐躺著,額上冒著些汗,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他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空蕩蕩的岸邊,嘴裡恨道:「耍點小聰明放放冷箭,又能苟延殘喘到什麼時候!」
襄陽城南北門同時打開——薛皚領眾人從北門回城之時,江荷漫與顧韶華等人也先後到了南門。
他將眾人接到軍武府,說明了北疆軍的情況后,慕容華便拜託宋知義,連夜趕做了三件北疆軍戎裝,與顧韶華、萬家術一起,帶著半數武宗與劍盟弟子,抹黑出了襄陽城。歇了一天之後,江荷漫領著荊湘精武堂堂生向西,宋知義領著荊湘境軍向東,各自去抵禦即將壓境的北疆左右兩軍。
許待袍八萬北疆軍渡江,上岸點檢發現損失了將近四千,氣憤過後仍然有恃無恐,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大軍剛剛經過了不小的顛簸,他便在岸邊不遠處安營紮寨,準備修整過後再取襄陽。
(二)荊湘最西邊的郢州城。
進攻荊州城失敗后,蕭蘭便撤到了這郢州城,這也是目前御統一方在荊湘一境所佔的唯一一城。吳越境軍加上東屬左軍,經過荊州城小戰一場之後,現在城中守軍一共也還有一萬五千人。蕭武臨此時還在天華城的皇宮裡,東藩軍並沒有開始大規模的行動。
同在一城指揮軍事,無論是以官職還是武銜論,吳越軍牧都在東屬左副將之上,但看在「昭聖公主」這個名頭上,季蜇鳴還是大小事宜都跟蕭蘭商議。好在她並非恃寵而驕的蠻橫貴族,這些時日發現他行事拘謹,便坦言道:「季軍牧不必事事都經過我,郢州城只有主將,沒有公主,您只管遣我上陣殺敵便是!」
季蜇鳴高過蕭蘭半個頭,勉強笑道:「既然公主都這麼說了,那在下也只好釐清這主次關係,厚著臉皮使喚公主。只是希望您千萬別像上次一樣衝鋒陷陣了。」
「衝鋒陷陣?我東藩軍人都打到城門口了,我還只是在城外廝殺,難不成你要我一個副將,龜縮在大軍屁股後面?可不要說什麼群龍之首就該坐鎮後方,我看季軍牧似乎沖得不比我慢嘛!」
他面露難色,微微低了低頭說:「還請公主諒解,您自然是無所畏懼,但萬一有什麼閃失,吳王那裡又我怎麼過得去呢?即便要上陣拼殺,也要讓士卒們照應,絕不可再與人單打獨鬥了。」
「那好,我不讓軍牧為難,但打仗不是搭台唱戲,少不了刀光劍影、強功猛勁,還請季軍牧把我當作尋常副將來看,我自會愛惜性命。」季蜇鳴稍稍展了展顏,笑道:「那就請蕭副將軍先換上戎裝巡視一下城防,有情況立即稟報。然後我們再說進退之事。」
「末將領旨。」蕭蘭說完,隨即轉身就要出門,卻又回頭疑惑到:「什麼叫『進退之事』?蕭世寧都舉境而反了,難道不應該踏平荊湘嗎,我們為什麼要退?」
「倪喚天攻襲吳越,我已將吳越的境軍盡數南調了,我想過幾天東藩軍也會南調一部分。到時候北方和西蜀才是重頭戲,我們的首要任務是守好吳越。」蕭蘭將頭一扭,一邊出門一邊說到:「那也不能輕易言退,我先去城上巡視吧。」於是便回屋換了戎裝,登上城牆。
巡視到西門的時候,她放眼眺望,儘管非常遠,看還是能隱約看見一個兩塊長長的方陣在往這邊緩慢移動。她大致猜得到那是什麼,因此一邊派人去探視一下大致的情況,一邊讓人去通知季蜇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