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印著益源高中學校照片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學校,孟新辭懶得去拿,讓程航一幫忙收著,反正回頭報到也要一起。
越是臨近開學,他越沒覺得有多開心。萬均修想借著放假的時間,帶他再去哪裡旅遊一趟,說是這次旅遊地點隨他定,他也說沒想好要去哪裡,這件事一拖再拖,轉眼就到了開學。
不知道路晴鋒搞什麼名堂,一直應以為傲的英語這次竟然錯得慘烈。
估分填志願的時候孟新辭看著他臉色一點點變難看,孟新辭知道他估計考不上自己喜歡的學校了。這次放假也不敢約他,估摸著他也沒這個心思要出去哪裡玩。
這個假期孟新辭會去萬均修的小書店裡幫幫忙,替他打整一下貨架上的書,或者替他去圖書批發市場進貨和結賬。
脫離了學校,沒了認識的同學老師,孟新辭做這些事情順暢很多,半點忸怩都沒有。
他還學會了騎三輪車,第一次進貨他都是空著手坐著公交車去的,等到了批發市場看到用尼龍繩捆好的書籍,他直接愣在原地,這麼多能扛回去就奇了怪了。
圖書批發市場的老闆看到孟新辭愣在原地,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勉為其難地把小拖車借給他,答應讓他第二天來還。
饒是這樣,孟新辭拖迴文林街也夠嗆。
他想了想拐進文林街後面,那條他初一經常去的小巷。借了輛三輪車,沒事的時候就在巷子里練習。
程航一的運動自行車他騎過,騎上去的時候輕巧無比。
這輛三輪車則不一樣,穩重是穩重,但是因為太大,他一開始壓根就沒有辦法掌握方向,龍頭扭成蛇形。
萬均修擔心他上路危險,和他說不用了,可以多出一點錢讓批發市場的老闆送來的。
孟新辭算了算,要是進貨量太大,一點都不划算。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進貨。
除了進貨,他中午還要跑回家買菜做飯,然後再頂著太陽給萬均修送來。
一個假期下來,原本白皙的皮膚被曬得黝黑髮亮。
他又怕熱,夏天都是穿件T恤就往外跑,兩條胳膊就這麼被太陽烤著,晚上回家洗澡的時候都覺得難受。
他話少,事情卻沒少做。心裡抗拒萬均修一直把他當孩子,讓他住校。
但其實好像認命一樣,十五六歲的少年那裡能一直和家裡鬧彆扭。
偶爾不去書店在家的時候,他找來一些材料,為萬均修做了幾個小工具,幫助他一個人生活的時候能更加方便一些。
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希望萬均修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過得好一點。
他隱約能感覺得到,萬均修的身體其實已經沒剛把他接回來那一兩年好了。
其實也算正常的,萬均修捨不得花錢去醫院復健,年年殘聯組織的體檢拿回來的體檢報告都不算樂觀。
可他總是說癱瘓的人都這樣,哪有癱瘓的人還活蹦亂跳的,只要沒有併發症就沒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腳還水腫著,孟新辭看他這樣簡直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嗓子眼,話都講不出來什麼。
最開始報志願的時候,孟新辭和李睿說大概萬均修一個人壓力還會更小一點。這句話是實話,如果現在不需要撫養孟新辭,以萬均修現在開個小書店的收入,在家可以請一個鐘點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還能幫他做做家務。這樣的話萬均修的生活應該會好過很多。
但是不行,要幫孟新辭交學費,要給孟新辭生活費,要是孟新辭學習成績下降了,還要幫孟新辭交補習班的學費。
一筆筆開銷,都像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緊緊地掐著萬均修,不容他考慮自己身體,更不允許萬均修鬆一口氣。
開學前又要面臨軍訓,孟新辭他們高一新生都要比高一高二的學生早到一個星期。
萬均修歇業一天,帶著萬均修去商場買開學要用的東西。就這麼一次,孟新辭沒有借口推脫。
他那個書包從六年級下冊就在用,現在已經磨損嚴重,不換不行。還要買和宿舍里尺寸合適的床上用品。
萬均修還想給他買更多東西,書桌上的檯燈,吃飯用的飯盒還有水壺,新開學老規矩的新衣新鞋,事無巨細他還用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張單子。
等安排好,萬均修心裡又犯怵,怕他買的東西孟新辭不喜歡。以前不知道,這都在孟新辭學校門口開了快一年的小書店,他們學校里穿的什麼、用的什麼他是清楚的。
萬均修看著蹲在地下換鞋子的孟新辭,他柔聲問道:「新辭,你想自己約朋友去買這些東西還是叔叔陪你去?你要是想朋友陪你你和叔叔說,叔叔把錢給你。」
孟新辭抬起頭來,「你連買東西都不陪我去了?」
萬均修搖搖頭,按在輪椅鋼圈上的手因為緊張微微顫抖,他解釋道:「不是的,我是怕我買的東西你不喜歡。」
孟新辭系好鞋帶,拿過萬均修的鞋子替他換上,他沒抬頭,替萬均修把蜷縮變形的腳趾順開,穿上襪子塞進鞋子。
「買都沒買,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
到現在孟新辭反而很珍惜和萬均修呆在一起的時間,萬均修去書店,他也去書店,整理貨架的時候他可以抬眼就看到萬均修。
萬均修在客廳看報紙,他也裝模作樣地在旁邊看以前擺舊書攤留下的小說,偶爾趁萬均修不注意,他能偷偷看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到了晚上,他還是一個人睡回小房間。坐在書桌前在草稿紙上寫那些白天不敢對萬均修說的話。
有時候是連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問句,更多的時候這些問句都化作萬均修三個字,密密麻麻地寫在紙上。
他連那些草稿紙都不捨得扔掉,通通夾在一本他不大會翻開的小說里,然後鎖在抽屜里。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心懷鬼胎的怪人,明明知道呆在一起他也不會講什麼,身邊的萬均修也不會察覺到自己心思。
可就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和萬均修能多呆一會是一會,像倒數計時一樣,夢裡的萬均修,現實生活里的萬均修,他都想儘可能地多在身邊停留。
家附近沒有大一點的超市,只能坐地鐵去遠一點的大型連鎖超市。這座小城市裡的地鐵是今年四月才建成的,萬均修還沒坐過,從進到地鐵站他就覺得新奇。
受傷之後他坐過一次公交車,還要等司機下車來替他把後門的延長板拉出來,上了車因為空間擠,他連扶著的地方都沒有,一路上提心弔膽,生怕司機一個急剎車把自己甩出去。
後面他再也沒坐過公交車,甚至遠一點的地方,自己轉動輪椅覺得吃力的地方他都不會去。每天的生活軌跡就是家到文林街,又從文林街回家。
地鐵站就不用,有無障礙直升梯,孟新辭可以直接推著他從地面上一下就到了地底車廂前。
進了地鐵也有一塊專門留出來的區域可以給萬均修停輪椅,在手能夠得到的地方還有扶手,萬均修可以緊緊地拉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萬均修很高興,孟新辭看他這樣,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以後城市交通建設會越來越發達,地鐵線,飛機航班會越來越多,可是好像都不關萬均修什麼事。
從他再也站不起來,就註定了這些東西或者是太遠的地方和他沒什麼關係。
車廂里的空調溫度開得低,才坐了三四個站,萬均修就已經開始不舒服。他身體是脆弱的,喪失了絕大部分的體溫調節能力,太冷和太熱對他來說都難受。
孟新辭低頭一看,他臉色已經不太正常,孟新辭一把握住他的手,一片冰涼。
他蹲下身子,一直用手搓著萬均修的手,往萬均修的手上呵熱氣。
還是疏忽了,出門的時候,應該給萬均修再穿一件衣服的。
「要不要先下車,去外面我抱著你暖過來再說?」
萬均修搖搖頭,還有兩站就到了,等出了車站就好了。他的手還被孟新辭握在手裡,他隱約能感覺到從孟新辭身體里傳遞過來的溫熱。
就這麼一點點溫熱,就夠他支撐很久很久了。
萬均修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問孟新辭:「舊了,要不要扔了?」
孟新辭一直抬頭觀察著萬均修的臉色,聽到萬均修這麼問他低下頭看到自己手腕上那條平安扣。
確實已經舊了,從萬均修買給他以後他就一直戴著,連洗澡都沒取下來過。三年下來,紅繩已經起了毛邊,顏色也沒當初那麼鮮亮。
倒是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的種子變得比以前還亮,看起來紅紅亮亮的還挺好看。
萬均修的手腕細,做事情又都是用掌跟發力,紅繩不能好好的固定在腕間,墜下來的地方起的毛邊比孟新辭的那條還要厲害一些。
他也沒取下來過,一復一日,倍加珍惜。
好像這一瞬間,孟新辭突然就原諒了萬均修,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他抬起頭來笑了笑說:「等高考結束,我們再去一次吧,再買一條新的。」
終於笑了,萬均修已經好久沒看到孟新辭這麼舒展眉頭地笑,不知怎麼的還有點鼻酸。
他抽出一隻手,像以前那樣,用手背蹭了蹭孟新辭的頭髮說:「頭髮長了,要理了。」
孟新辭抬手摸了摸頭髮,確實是,劉海都有點遮著眼睛了,他腳有點麻,站了起來,輕輕地跺了跺腳,手卻沒鬆開萬均修。
他滿是埋怨,聽著又像撒嬌一樣說:「還不是賴你,都不帶我去理髮。」
萬均修哭笑不得,天地良心,明明就是孟新辭不理他,他連進房間和他說兩句話孟新辭都不耐煩,還談什麼理髮。
不過現在總算好了,他用虎口捏了一下孟新辭的手,小聲問他:「那明天還去老大爺那裡理?」
「我不要,他只會剪寸頭,丑得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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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報名了那個「從打工人到給自己打工」這個徵文,希望大家支持一哈,磕頭了。其實大致路線也是這樣的,番外大家也能看得出來。這本真的就是脫貧致富,只是真的有點貧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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