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說說，離開俱樂部青訓隊是怎麼回事？」
杜山把話題帶了回來。
張一柱也豎起了耳朵，他一路上都想問隊長這個事，忍了半天了。
按照華夏籃球的國情，離開俱樂部在他看來，就等於是隊長打算直接放棄職業籃球了。
蘇與姚說道：「一是我的合同本身就快到期了，現在這個樣子，俱樂部是不可能再和我續約的......」
「唉，那路橋隊也不用這麼急吧？養傷觀察的時間都不給嗎？」
蘇與姚還沒說完，杜山便有些忿忿不平的打斷了。
他很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按理說，青訓是一個國家籃球發展的最重要保障，它事關眼下，更影響著未來。
不管在哪國聯賽，最受尊重的永遠是大力發展青訓事業的俱樂部。
近年來，華夏也有越來越多俱樂部也開始重視青訓體系建設，組建各級梯隊，參與各種賽事，為華夏籃球培養後備人才。
但是，國內真正把青訓方面工作做得像樣的俱樂部寥寥無幾，要和國外那些俱樂部比一比的話，差了一萬條街都不止。
國外有天賦的孩子，小時候患上特發性矮小症也沒被放棄，最後還兌現天賦成了綠蔭傳奇。
而國內像蘇與姚這樣在杜山看來讓人無話可說的超級天才，我們甚至連一點耐心都不願意給......
張一柱也嘲諷道：「呵呵，京都路橋隊，出了名的小心眼和沒格局，通道發冠軍戒指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隊長你走了可能還更好呢，這種隊伍誰敢待？」
「沒錯，你只是右小腿脛骨腓骨複合性骨折而已，但沒有傷到肌腱和韌帶，連一般脛腓骨傷通常都會附帶膝蓋或者腳踝傷你都沒有。
青春期發育期，骨頭還有身體機能都在發展，癒合能力要比成人強，可能一年都不用，你又是個球場猛男了，多大點事，也就路橋隊目光短淺罷了，以你的籃球天賦，等你好了大把大把的俱樂部搶著要。」
杜山教練也是真急了，連「只是右小腿脛骨腓骨開放性骨折而已」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簡直是喪心病狂......
蘇與姚心裡一暖：「教練、柱子，我話都還沒說完呢，俱樂部自然有俱樂部自己的考量，但其實主要還是我家庭方面的原因，我受傷讓阿花受到很大的打擊，她已經不想再讓我打籃球了......」
「為什麼啊？」
張一柱納悶了。
他不理解很正常，他父親就是個籃球職業選手，再加上他15歲2.11的身高，不打籃球還真不知道做什麼了，自然沒有家庭方面的困擾。
「這......」
杜山欲言又止，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他確實忽略了這一點。
講真，孩子出那麼大的事故，母親若沒這方面的顧慮，那才叫不正常。
站在媒體記者面前被問到時，誰都會說些「我會繼續支持孩子打球」之類的場面話，可實際上呢？
誰都做不到真正的心無餘悸！
而且杜山知道的，蘇與姚的父親才走沒多久......
「她那邊......唉，一會我和她聊聊？」
「我不知道，教練，但現在還是先別和她聊這個吧，她......我有點擔心她是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
蘇與姚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但絕不是他杞人憂天，他真的從未見過阿花這樣，心有餘悸。
「經過幾天的觀察，我發現只要我只要和她聊到籃球相關的事情，甚至彷彿只是提『籃球』兩個字，她的臉色都會莫名變得蒼白，充滿恐懼......」
「創傷后應激障礙？不至於吧，應該只是應激反應，過段時間會好的，你自己呢？」
「我沒事，還扛得住。」
「唉，你呀......」
「那隊長，你真的要放棄籃球，以後都不打了嗎？」張一柱心情沉重的問道。
「不，我沒放棄。只是現在沒得選，我已經答應阿花回老家了，先回去找一間普通高中上學，其他的，等傷好了再說吧，現在也想不了太遠。」
「是這個理，但你去普通學校的話......」
杜山搖搖頭，接著嘆道：「唉，不是去念高中不好，只是對於籃球來說，那裡怕不是個無底深淵哦，我怕到時候你在普通學校連基本的復健訓練都無法正常進行，混著混著，天賦都全給混沒了，要不，我這邊走走關係，給你安排進一間體校？比不上職業俱樂部，但一定比普通高中好。」
「不行啊，教練，阿花不會答應的。」
蘇與姚苦笑道。
別說體校了，按照阿花的想法，最好是學校里一個籃球場都別有。
「那，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掉進無底深淵？」杜山有些無力。
「沒關係的教練，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蘇與姚輕輕的說道。
一抹斜陽落在他的青澀的臉龐上，那睥睨天下的眼神，帶著一股氣吞山河的豪邁氣勢，讓張一柱聽得熱血沸騰，連杜山都不禁心神激蕩！
「哈哈！」
「哈哈哈哈！」
杜山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本來兩個巨人推個輪椅就夠引人注目的了，一下子，周圍所有的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好一個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杜山絲毫不在意周圍異樣的眼光，拍了拍張一柱的肩膀道：「一柱，你知道為啥是他是你隊長了吧？你要有他一半的心氣，那我就不用那麼擔心你了。」
「一直都知道。」
張一柱撓撓頭，咧嘴呵呵笑道。
隊長的一半心氣么？
還真沒有呢，人家還坐在輪椅上，都能一臉「我已經準備好了要登陸NBA聯賽」牛逼哄哄的亞子......
隊長的氣魄自己是學不來啦，倒是自己如果能有隊長一半的女人緣，那一定是人生巔峰。
關鍵是，隊長說他沒放棄。
沒放棄就行！
蘇與姚摸了摸鼻子納悶的說道：「也是別無選擇，只能說句豪言壯語激勵下自己而已，至於么？」
「至於！心存高遠，意守平常，終成千里，你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心氣，無論是走哪條路，日後從事什麼職業，我都相信你能闖出一片天來。」
杜山很是欣慰的說道：「只是，關於籃球職業道路方面，哎，罷了罷了，懶得和你扯，現在說這個確實還早，普通高中就普通高中吧，先待著，等你好了，我再想辦法挖你出來便是。」
依然有期待，才會有想法。
杜山始終是看好蘇與姚能康復重回賽場的，不然他不會說這些。
路橋隊瞎了眼，杜山可不瞎，這樣的好苗子，你就別讓他再站起來，不然他還是無人能擋。
做青訓工作也好幾年了，杜山見過太多天才隕落的事情，對別人可能也沒信心，但是對蘇與姚，他真的有信心——這孩子不是什麼天才，他根本就是個妖孽！
他目前的情況，去念普通高中的選擇確實是最好的，因為杜山還真沒信心能夠說動他母親改變主意。
舉國體制下，華夏的體育各項世界冠軍是沒少拿，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個大浪淘沙過程中有多少運動員搭上整個青春卻沒有打出來，最後還落得個文不成武不就，沒變成金子倒真的成了一無是處的沙子？
所以，現在華夏很多孩子父母都不願意送自己孩子去省青年隊或者體校學習，怕基礎教育得不到保障，一旦進不了職業隊對以後的人生影響太大了。
誰能擔保蘇與姚以後一定能如何如何？
杜山也只能說他有信心，同樣做不了絕對的保證，畢竟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蘇與姚先養好、能養好傷的基礎上的......
蘇與姚樂觀的說道：「再看吧教練，指不定不需要你挖，我自己就能爬出來呢？」
「呵呵，你爬得出來？我印象中，你的家鄉可沒有什麼傳統籃球強校，你要是去青附那類學校，我還真一點異議都沒有，回老家的學校上學，唉......」
「總要讓我試試看嘛。」
「行行行，大膽去試吧，反正只要你去到學校后，能保證復健和基礎訓練不耽誤就行。」
蘇與姚這個想法在杜山看來是天真的，但現在杜山也沒辦法對他做任何要求，只要他沒放棄，那就很好了。
「可惜了，你沒那麼快能夠站起來，不然的話，現在把你帶到國少隊集訓營里去，有國少隊隊醫團隊的指導，你復健也會順利很多。」
蘇與姚道：「我也想呢，但沒辦法，不說馬上開始復健訓練，現在能拄拐下床我都心滿意足了，要不是您來了，我想出來透透氣都難。」
杜山說道：「你也別逞強，傷筋動骨一百天，聽醫生的叮囑，循序漸進慢慢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直說便是。」
蘇與姚想了想說道：「有！教練，你有沒有籃球戰術教程、執教心得筆記之類的東西，給我消磨下時間吧，天天躺在病房裡真的太痛苦了。」
杜山啞然一笑：「哈，幹嘛，你想轉行當教練，搶我的飯碗啊？」
「是啊，吹牛是可以隨便吹，明天就能站起來，後天就去米國打NBA，但萬一以後我都不能打球了，還是要有所準備的。
跟您多學學，得您幾分真傳，日後指不定還能有機會當個籃球教練什麼的，總之，只要別讓我離開籃球領域就行。」
「有有有，那東西太多了，你要多少有多少，等我整理整理，回頭全發給你。」
杜山這回是真的放下心來了。
所謂無底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他還真不是少年意氣大發隨便嚷嚷，看樣子也是有自己的規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