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顯山露水
隔日卯時,蘇神秀與蘇乘穿上了為數不多的盤纏購買的兩套純白色交領襦裙。幾日前,蘇神秀在自己的那套襦裙上秀了幾隻形態各異優雅的黑白色飛燕,袖口以及領口則用湛藍色絲線綉上如同古文般的繁複紋路。一條湛藍色綢帶將盈盈不及一握的腰束起。長裙飄逸優美,飛燕如同栩栩如生般逸動。
在她的心理,她有什麼就不會缺了蘇乘。本想蘇乘的那套也如法炮製,可惜蘇乘怕她操勞。不願意她費神。於是她將繁複的飛燕換成了朝氣的綠竹。選用翠綠色的綢帶。果然蘇乘穿起來倒是朝氣蓬勃一般好看。
蘇乘為蘇神秀編了雙環望仙髻,髻前飾一小孔雀開屏步搖,本應髻上珠翠如星,但她們捉襟見肘,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首飾。蘇乘看著這銅鏡中絕美的女子,不施粉黛,也沒有珠翠來點飾。卻也不減一分一毫她的美。
「這樣是不行的。」蘇神秀沒有多想,便拆了這個髮髻。卸下黑而柔順的長發似潑墨般優美又蕩氣迴腸。饒是蘇乘一直跟隨蘇神秀,也常常會因為她的美而感嘆她這般造化自然。
如果她不戴珠翠,這髮髻只會讓她顯得清寒。她不能讓蘇廣木覺得她貧苦清寒。否則他定會起疑。於是她將額前長發編些許麻花編,再繞至腦後將一頭長發輕輕挽住。用湛藍色綢帶將長發束於背後。眼前的人兒立馬如同清雅仙子天上來。
蘇乘則是挽起長發,束高。顯得英氣朝朝。一個天仙一樣的人兒怎麼能少一個優秀的侍從。兩人滿意的步出客棧,往蘇廣木那裡去。
辰時還未到,蘇廣木店面前便已經人山人海,今日倒是多了很多讀書人和青年才俊。外圍只能圍堵著看熱鬧的百姓。男男女女好不熱鬧。
李俶依舊坐在昨晚對麵茶樓二樓,今日他穿著一身白色錦袍,袍上用金色絲線綉著精美的祥雲翻滾。藏藍色的束腰帶上的通體白玉在晨光照耀下反射一澤光輝。小卓子將剛泡好的茶水端上,布好點心便對站在欄邊的李俶恭順地說道:「主子,茶點已備好。」
望著下面黑壓壓一群人。李俶眉頭不禁一皺,昨夜的乞兒今日卻是還沒來?於是吩咐內衛下樓去查看。
小卓子道:「主子,太子殿下來信,要您今日回長安。」主子是金貴之軀,半點閃失不得。昨夜小卓子聽到內衛說那兩乞兒竟會武功,不免聯想到是不是有人故意接近他們。他只希望小主子能早日回到長安,免得夜長夢多。
李俶一聽到小卓子言語,聯想到父王之前中了李林甫那個老賊的陷害,損兵折將后常常憂慮自身的安危。他的父親貴為太子,卻被一臣子誣陷。
然而他的父王卻是多心了。他不知道的是,他這個最疼愛的兒子有多強的耐心。要捕獲一隻狡猾的狐狸,首先不就是要先誘惑誘惑它。自己表現得多些破綻才能讓對方放鬆。不過,如今時機還不對,所以他會繼續蟄伏。
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耐心。對於他想做到的事他可以付出一萬分的耐心。無論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只要他要做的,沒有做不到的。
但見李俶僅僅只是扯動唇角露出一抹邪笑,幽靜而危險。小卓子轉念一想,依小主子的能力,這等閑之輩靠身還是有難度的,隨即也安了幾分心,便只是遞上一杯清茶。
辰時一到,蘇廣木喜笑上台。手下的人敲了敲鑼,四周躁動的人群慢慢靜了下來。
李俶轉身信步而下。原本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看到茶樓門口走出來的李俶,那身上散發的尊貴氣息,環圍的威嚴之感讓他們不禁自動退讓出一條窄道。李俶微微一頷首便旁若無人的走過。
「尊下是?」蘇廣木對著走上台的李俶不由自主恭敬的問道。
「昨夜戴面具實屬趣味之舉。」李俶一句話表明了身份。
「原來是公子您,敢問可有見過昨夜的那位乞兒?」蘇廣木隨時會意一笑並問道。
此時李俶身邊剛剛被差遣的內衛上前附耳低聲。
李俶便揮手示意他下去,並回言道。「從昨夜分開后,就沒再見到了。」
昨夜那乞兒只要求台下那個男子留下許諾的金子卻沒有要他也留下。除了乞兒說的若無人猜出,算她贏,她只要那三百金,因為那是她贏蘇老闆該拿的錢。
另一方面怕是這乞兒察人能力之強,知道他今日是不會不來的人。
他被勾起了勝負欲。這點怕是昨夜就被她看出來了。只是辰時已到,這乞兒卻還沒來。難道真的是留下了一個非常難解的題。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了三分期待。
「蘇老爺,莫要再拖時間了,先將花燈懸挂出來吧。」蔣秀才大聲言道,隨即上台,台下有幾個讀書人打扮的人也紛紛跟著上台來,表示要挑戰。由於擂台不是很大,蘇廣木的手下倒不是讓那些躁動的人都上台去。只讓城裡幾個有名的學者、秀才上台。一下子,台上也是熱鬧不已。
「好好好,各位稍安勿躁,我這就讓人將花燈取出,懸挂而上,讓各位都來猜一猜。」這題本就是乞兒留下,他現在還沒到,怕是有些耽擱,既然到了約定時間,先將花燈取出也無妨。
於是下人便將花燈取出,懸挂起來。蔣秀才第一個迫不及待的上前去看題。想爭取第一個回答出問題。可惜看完題后倒是一臉不可思議。台下的人好奇心被一下子提到最高,紛紛喊道:「蔣秀才,你到是將題目念出來。。。」
見蔣秀才不為所動還在苦思冥想。蘇廣木上前幾步觀看花燈。這一瞧也是如蔣秀才一樣眉頭緊鎖,不消一會蘇廣木便大聲讀出花燈上的題。
「一人扶吾至孤洲,但聞百鳥叫啁啁。在生茶飯無著落,死後骸骨無人收。猜一物。」李俶聽到蘇廣木念道,也有一分意外。確實是一道好題。倒真像是一個乞丐的自言。
「這不就是乞丐嗎,茶飯無著落,骸骨無人收。」蔣秀才思慮良久,隨即喜笑顏開說道。李俶輕搖手中紙扇,並不附和。
「蔣秀才只解這后兩句罷了,前面兩句作何解釋呢。」一邊的陳秀才聽后不認可的說道。蔣秀才一聽被駁回答案,臉上立馬覺得無光,又無力反駁。是自己太急躁了,考慮不周全。
台下圍觀的人群也是竊竊私語的討論,場面十分熱鬧。約過一刻鐘后,依然沒有人再提其他答案。
蘇廣木苦笑一番,這題確實對他來說真真毫無頭緒。於是朝李俶走過,輕言道:「不知這位公子有答案嗎?」李俶收起玩味的扇子,面無表情的輕輕搖頭表示沒有思緒。
此時台下外圍蘇乘執起手中的文劍,通體銀白的劍鞘,配著翠綠色的流蘇,異常和諧的好看又優雅。只聽她大聲言道:「台上蘇老爺,女子應戰可上台否?」
話音剛落,周邊的人紛紛轉過頭去,不禁抽了一口氣驚嘆無比。面前的女子許是這一生他們見過最美的女子。這外圍離台倒是十分遠,台上蘇廣木和眾人倒是看不清姑娘的長相。只能遠遠聽見對方說要應戰。於是蘇廣木大聲說道:「昨夜那小兄弟說願應戰天下任何一人,女子自然可來應戰。台上這邊請。」
像李俶剛剛人群走過那般,他們自覺退出一條道。蘇神秀輕啟微步,清風搖躍起她的襦裙,裙上飛燕栩栩如生般逸動,仙氣自來。姑娘的羽玉眉輕盈俊美,一雙盈盈丹鳳眼輕眨動顧盼生輝,靈巧的鼻子雅麗清秀,唇一點、小於朱蕊嫭以姱兮,再看臉相又光滑皎皎白皙似美玉不施粉黛已極好。
當她一步一步清雅走來,李俶聽到自己胸腔里跳動的心跳聲。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他曾經還嘲笑寫這樣詩的人,想來倒是有點嘲弄現在的自己。他危險的眸像獵鷹一般緊緊盯著她。她靠得台前近的時候,他在她不急不慢的眼神里品到了冷冽如霜。一股清冷的氣息縈繞。
這樣的一雙盈盈丹鳳眼卻散發無底的冷漠卻讓他瞬間無比的確定一件事。李俶嘴角不禁露出一笑。原來是滄海遺珠。這姑娘不就是昨晚的乞兒。
然而蘇廣木卻驚得呆在原地。眼前的姑娘難道是兄長的女兒小秀?細看幾分相似,但他沒辦法確定。因為他已經四年沒有看過侄女了。小秀十二歲重病送往長安城醫治后,回來的只有兄長和大嫂。他問過他們小秀的事情。他們只是說留在長安養病。可如果女兒病重,為什麼父母不在身邊照顧。所以當時他心裡已經認定小秀已經逝世。見兄嫂不多言,自然不敢多問。
如今一個和小秀如此之像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真心萬分驚訝。且蘇廣林此時正在他府中做客,不日即將前往長安。他應該將這怪事告訴兄嫂嗎?他如今真的不知道該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