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顧絨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剛剛在和誰說話。
他聽到的聲音是梁少的,可梁少這會兒正好好的躺在他自個的床上呢,梁少又不是沈秋戟,沈秋戟一個整天搞體育的都不可能在他開門的一瞬間就從浴室門口爬扶梯飛奔回自己床上,更何況是梁少。
「你剛剛是不是在浴室里叫了一聲?」沈秋戟從引體向上單杠架上跳下來,一邊用毛巾擦著額角的汗,一邊問顧絨,「你沒事吧?」
「……我沒事。」顧絨回答他,聲音卻帶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顫抖。
而李銘學目光在才從浴室中出來的顧絨身上掃了一圈,就下意識地皺起了雙眉,擔憂道:「顧絨……你真的沒事嗎?」
宿舍里所有燈都開著,亮堂堂的,又有幾個室友陪著說話,顧絨剛才恐懼已經散去了很多,而且那樣詭異的事,說出來恐怕也沒人會信,說不定沈秋戟還要嘲笑他膽小,所以顧絨垂眸沉默幾秒,深吸一口氣后就抬起頭努力在臉上掛出笑容,安慰室友們說:「我真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
「可是你臉色很差。」床上的梁少也不禁開口,「看上去就跟……」
沈秋戟接過他的話頭:「跟死人一樣。」
419宿舍里霎時陷入死寂。
「你們看我幹嘛?」沈秋戟反問他們,「你們自己瞅瞅顧絨的臉色,我這話是實話,又不是在故意罵他,他那臉白的就像A4紙一樣,所以我才說他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李銘學這下也忍不住說了:「顧絨,你真的臉色不太好看,你今天去醫院看了嗎?」
他們幾個都這樣問顧絨,是因為一般人洗完澡后不管怎樣,在浴室里被水蒸氣熨了那麼久,臉色應該會紅潤些的,可顧絨洗完澡出來后臉頰依舊沒有絲毫血色,甚至透著青,原本紅潤的唇瓣都開始變紫了,連眼底也是發黑的,真就如同沈秋戟所說——像是快要死了一樣,又或者,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就算今天早上顧絨做噩夢被嚇醒時臉色也很難看,但都沒有現在這樣瞧著讓人心底驚悚生寒。
「呵。」沈秋戟冷冷笑了一聲,代替顧絨解釋了,「他沒去醫院,他又去警局改名了,說要把名字改回原來那個。」
「啊?」
梁少和李銘學都想不通:「你不是才改的名嗎?」
「我反悔了。」顧絨很平靜,慘白的臉上還帶著笑,「以後大家還是叫我二絨吧,我不會生氣的,我早就該聽我媽的話了。」
顧絨不笑還好,笑起來更顯得他身體孱弱,面上死氣濃郁,叫他們有種屍體在開口說話的錯覺,錯梁少咽了咽口水:「顧絨,要不我們還是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哦對,我明天確實還要去醫院,不過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顧絨擺擺手,他的屁股還在疼呢,而且還更疼了。
說起來他身體現在也有些不舒服,恐懼感漸漸消失后,緊繃的神經也跟著一塊放鬆了,可疲憊困意卻滾滾襲來,顧絨突然就累得站不住,就想回床上躺著先睡覺,他一邊爬扶梯,一邊說道:「我今天有點頭疼,可能是感冒了,我先睡了。」
「等等——」
顧絨剛剛躺下,沈秋戟就遞給他一個杯子,裡頭是深褐色的液體,他拉住顧絨說,「你把葯喝了再睡吧,給你泡了個感冒藥,吃了頭應該會少疼點。」
這是小柴胡顆粒沖劑,顧絨聞的出來,所以他接過了杯子。
「你沒在裡頭下毒吧?」不過顧絨可能還是氣沈秋戟說他像是快死了那句話,覺著不吉利,所以現在要和他貧嘴。
「哪能呢?」沈秋戟對他眨眨眼,無辜道,「大郎,趕緊把葯喝了吧。」
梁少搓著胳膊,嫌棄道:「噁心!噁心!」
李銘學也搖頭,轉回自己桌前繼續看書:「得了得了,你們別打情罵俏了,給我和梁少倆單身狗一條活路吧。」
「喂,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啊。」沈秋戟把顧絨喝完杯葯子沖洗乾淨後放回自己桌上,「二絨覬覦我那是他的事,和我沒有關係的。」
顧絨「呸」他:「滾吧你。」
罵完沈秋戟後顧絨覺得更累了,他屁股也疼的厲害,只能側躺著睡,不過在經歷過被花盆砸斷頭、被混凝土攪拌車壓死,被醫鬧捅死這些各種「酷刑」,還有浴室那不知源頭的踩水聲后,眼下身體的不適都不值一提。
他今天沒死,他活下來了,只要明天睡醒去醫院看看就行了……
顧絨嘴角微微揚起,抱著滿懷希望入睡。
然而睡到半夜,顧絨卻忽然感覺有人在抓自己的腳踝。
那是一雙冰涼潮濕、寒冷僵硬沒有任何溫度的手,涼颼颼地鑽進溫暖的被窩撫上人的皮肉時,能把人凍得渾身雞皮疙瘩都炸開。
顧絨起初還以為是沈秋戟這傢伙在搞自己,可這雙手卻柔滑細膩,不像是沈秋戟的糙手,反而像是個女人的。
那雙手在他的腳踝處溫柔地摩挲了片刻,忽地就發起狠來,連指甲都嵌進他肉裡頭去了,使勁拽著他往下拖——於是顧絨這才發現,這雙手不是來自於床尾,反而更像是來自他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穿過了床木板,直直從床下伸了出來。
可顧絨只能感覺到這些痛苦,卻無法反抗,他頭皮竄麻,害怕地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如千斤重一般難以掀起,身體也動彈不得。
直到他的臉被人輕輕拍打,這股麻木感才漸漸褪去。
「絨絨……」
「顧絨你快醒醒!」
全宿舍敢喊他絨絨的就只有沈秋戟一個人,顧絨艱難地睜開眼睛,果然看見沈秋戟那張臉擱在自己面前。
「你打我……」
顧絨捂著自己的臉,聲音輕軟無力,原本應該是質問的語氣用這種調子說出,就顯得他好像在委屈撒嬌似的,於是顧絨沉默了兩秒,改口道:「你敢打老子?」
沈秋戟這回卻沒和他拌嘴了,而是抓著他的手腕把他從被窩拽出來,又捏著他的胳膊給他套外套:「你在發燒,起來,我們帶你去醫院。」
「我在發燒嗎?」
剛剛那是夢?
顧絨還是不太清醒,人也沒什麼勁,聽了沈秋戟的話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發燒了。
「是的,你都快燒成傻子了。」沈秋戟用冷水拍拍顧絨的額頭,讓他保持清醒別昏睡過去,「撐住,我們打了車很快就能到醫院。」
梁少和李銘學也背得了顧絨,但沈秋戟力氣更大,體力也足,讓他來背顧絨更好些,所以幾個人將顧絨搬下床后就把他放到了沈秋戟的背上,就由沈秋戟背著朝校外跑去。
而沈秋戟身上也並沒有原先顧絨想象中的男生汗味,事實上沈秋戟每次鍛煉回宿舍,就算是一身大汗也聞不到什麼汗味的,等他洗完澡之後就更沒有了。
顧絨只聞到了清淡溫柔的……櫻花香味?
他不禁開口說:「你好香啊……」
顧絨記得呢,沈秋戟用的是沃爾瑪超市搞促銷活動時力士39.8買一送一的沐浴露,好像他以前那瓶幽蓮魅膚用完了,現在在用櫻花柔膚,所以身上才會有櫻花的香味。
可能從沒聽過顧絨對自己說這種話,沈秋戟腳下一滑差點沒站穩連帶著顧絨一塊掀翻了:「我操,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都是什麼虎狼之詞啊?」
顧絨沒回沈秋戟的話,因為他感覺自己的腳踝又被人握住了。
就好像沈秋戟背著他,而有個人則死死拽著他的腳腕,被他和沈秋戟拖著走,顧絨甚至能聽到那種有東西被拖拽前行,和地面砂石摩擦時發出的聲響。
顧絨駭然睜開雙目,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回頭看看拉住他腳踝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是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他的錯覺。
就在顧絨要轉頭的剎那,沈秋戟卻忽地道:「別回頭。」
顧絨停下動作:「什麼?」
「你身後有鬼。」沈秋戟也不知道是和他開玩笑呢還是在嚇他,「回頭你的頭就要掉了。」
「哇,沈老大,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講這種話嚇二絨?」梁少聽見后都忍不住了,轉身對顧絨和沈秋戟說,「二絨我幫你看了,你身後什麼都沒有。」
「我不嚇嚇他他人就要不清醒了。」沈秋戟笑了兩聲,不置可否。
顧絨什麼都沒說,重新伏回沈秋戟背上趴著,被拽腳的感覺依舊存在,但是拖拽的聲音卻沒有了——因為那個人爬到了他的背上,正箍著他的脖頸,對著他的後頸喘氣。
這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
顧絨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發燒身體的不適,眼裡逐漸聚滿淚水。
沈秋戟卻在這時又把顧絨往上背了背,和他說話:「我這瓶沐浴露都用好久了,你怎麼平時不說我香,今晚才說我香?」
「我以前又沒和你挨這麼近過……」
顧絨語帶哭腔說道,他這會兒是真害怕,之前還感罵沈秋戟,怎麼兇巴巴怎麼來,現下卻連一句重話都不敢對沈秋戟講,就怕他把自己給扔下去,所以這下子聲音聽上去可完全就是怯弱膽小,委屈又害怕的,叫人聽了就不禁心生憐意。
沈秋戟一路背著他小跑,不過人家不愧是體育專業出聲的,顧絨一個成年男子在他背上愣是沒感到半點顛簸,他只感覺到熱烘烘的溫度從兩人相貼的地方傳來,還有他俯身趴在沈秋戟背後時,男人沉穩的心跳聲。
這樣的溫暖給了顧絨些許安全感,也叫他變得更加脆弱,像是只面臨危險只能拚命尋找庇佑的小獸,頭一次在沈秋戟面前服了軟,露了弱,帶著泫然欲泣的可憐:「沈秋戟……我好害怕,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秋戟安慰他:「車來了,我們幾分鐘就到醫院了,你怎麼會死呢?」
顧絨卻再也沒力氣和沈秋戟說話了,在他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最後的記憶就是沈秋戟後背的溫度和力士沐浴露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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絨:你好香啊。
沈:我就納了悶了,這人都要死了還能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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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絨崽就可以去醫院啦!
qwq球球大家留點評論吧,新文爬榜不容易,我會趕緊寫文治好絨崽屁.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