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假日 13.迴轉

等到把向怡然送到她父親向漸一的手上，已經是徹底天黑的時候了，而跟父親的連連道謝不同，那位母親卻一直用一種幾乎是惡毒的眼神在瞪著自己，這讓余秋源心裡有些發毛。

而他從後門溜進來又從正門出來的舉動自然是讓門房大叔一頓臭罵，在向漸一的阻止之前甚至還差點變成報警事件。

不過好在「靈」鬧的這場風波和事後鬧劇都總算得以平歇，余秋源也終於想起自己好像又是一天沒吃飯了。

「每次遇到這種事都會吃不上飯啊……」

「你還說，剛剛我吃飯的時候還有一個穿得邋裡邋遢的女人來敲我的窗，說要讓她進去，害得我吃個飯都要留個神去看著她不讓她闖進去。」

門房大叔正憤怒地傾倒苦水和怒火，但余秋源卻停止了傾聽。

他知道那是誰。

也就是說舞春璘剛剛也到這兒來了，自己只是抱著一點點的小希望過來看看，發現後門鎖被扯開才知道中頭彩。舞春璘不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又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呢？

而且，舞春璘究竟有沒有進來過學校，是不是看到他在使用「祭」，這些更重要的事在找到她之前都沒有答案，這才是余秋源真正需要擔憂的。

沒有辦法聯繫到她，余秋源突然才發現這件事。這幾天和她能在這座城市裡相遇這麼多次，已經可以說是奇迹了。

「她居然還能找到我在哪的嗎……怎麼做到的那傢伙，我可是整整一天都在外面亂轉的啊。」

不知道為什麼，余秋源突然有了一種要去找到她的衝動，他此刻很想知道舞春璘究竟在想什麼，他很想問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困擾了他幾天的夢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他也想告訴她，自己的過往，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雖然說出來可能會死，但是心中也有著非說不可的感受。

他曾經在美國街頭流浪了將近1個月，他曾經有一周的時間只能喝水和撿垃圾度日，幾乎有那麼幾個瞬間都感覺要死了，好像眼睛一閉就會永眠。所以當他第一眼看到舞春璘在那條巷子間出現，他好像意識到了某種過去和未來之間的聯繫，他們之間就像是有那麼一條線，將彼此束縛住了，在這座城市中分離，也能夠找到彼此。

「阿叔，你知道她後來去哪了嗎？」

「不知道，我只管別人進不進，她要去哪我哪知道！」

看樣子只能是憑著感覺去找了，但余秋源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地方，離這也不算遠，他有種會在那看到她的預感。

舞春璘看著窗戶內正無所事事的幾個店員，忍不住摸了摸口袋看看裡面還剩多少錢。

「我好餓啊，鴆。」

【那就去吃飯。】

「我現在只剩10幾塊錢了，估計夠喝杯水而已了。」

【人類的貨幣真是麻煩。需要就應該得到。】

「要是像你一樣動不動就殺殺殺，那我連吃的東西都沒有了。」

【你可以留下那些有用的人幫你煮飯。】

「難得你會提點不殺人的建議呢。」

舞春璘看著沒有人的一個窗口邊的座位，那是他第一次請自己吃飯坐的位置。

「喂，鴆，他真的是先驅者嗎？」

【毋庸置疑。】

「也就是我們的天敵、剋星，必須要打倒的對手？」

【是。】

「那有沒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以折中一下，或許也可以讓他變成對我有用的人呢。」

【……】

「所以你為什麼每到這種時候就不說話啊……」

即便如此，舞春璘也絕不想當這段經歷的背叛者，如果只是因為註定的宿命就要把一個好不容易結交的好友殺死，未免也過於殘酷，不像是人會幹的事。

「但我還可以算是人嗎……」

舞春璘看著自己的手，已經殺了許多生命的手，曾把那些可笑的家長和用年輕來當擋箭牌的學生一個個融化的這雙手，難道把手剁掉就可以面對自己了嗎？

「知道嗎，鴆，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宿主，我還沒真的做好殺死人類的準備呢，或許也因為是這樣，我的能力才是這麼不上不下的，只讓人昏倒，然後在睡夢中死去，作為一個『鬼』來說是不是太溫和了啊？」

【……】

「所以，我也不知道了，我應該做不到殺死那個傻子吧，但我真的好恨他，為什麼當時在那裡里我最絕望的時候，叫天天不靈的時候遇到的是你而不是他，為什麼不是在更早的時候，我還沒得這個病，一切還沒有那麼糟的時候可以遇到他，如果我能晚幾年出生，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的我了……我可能，不適合當你的宿主了，或許你應該殺了我，然後再重新找一個新的主人。」

【……】

「我也已經不能作為一個人活著了，我因為那些傢伙這麼對我，就把他們都殺了，這樣的人在這個社會是不會被允許活著的，雖然我還想多活些日子，還想趁能看的時候多看看這個地方，能吃的話多吃點好吃的，多去我這輩子都沒能去的地方逛逛，但我的想法太奢侈了，已經沒有辦法實現了，因為我只能殺人直到有一天被人殺死吧。」

舞春璘坐在了餐廳的外面牆邊，她知道如果是人的話，這時候應該會落淚，她卻只覺得心臟痛得難受，比在後巷等死的那種感覺更加難受，但是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辦法表露出悲傷。

「或許某一天，他會找到我，然後我就會像那些『靈』一樣被燒灼成光消失吧，就像他打倒其他的你的夥伴們一樣。」

【你不想戰鬥嗎。】

「不知道啊，應該是不想吧。我……我不知道。」

【那就逃吧。】

「啊？」

【逃到沒有他在的地方。離開這座城市。你就可以不用管了。可能你的病還是活不了多久。但是就不用害怕他了。】

「鴆，你也會說這樣的話的嗎？你的主宰大人不會生氣嗎？」

【我說過我對這種事是無所謂的。要殺最好。不殺也沒大礙。】

「你這傢伙……」

舞春璘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可真是酷啊，你要是個人，肯定是個很厲害很超乎想象的傢伙吧。」

【不知道。】

她笑得有些累了，靠在牆壁上思沉默地考了一會兒。

「好，逃吧，往沒人的地方逃！」

既然決定了就要馬上行動，儘管已經接近身無分文，但是舞春璘是那種相信只要去做就會有辦法的人，比起在這思前想後浪費時間她更加情願去狠狠地撞壁。

而比起沒錢，一堵只有打到最後一關才會看到的壁立馬出現在了面前。

「……為什麼啊，這也能找到的嗎……」

「那你也沒藏起來嘛。」

喘著大氣的余秋源像是一路跑過來的樣子，最後還是在豪客來這裡停下腳步，攔下了舞春璘。

「我有話要說。」

「我不聽。」

「欸……」

好像對這個回答有些困惑，余秋源呆在了當場。

「你剛剛是不是去學校了？」

「沒有。」

「門房大叔說看到你在外面想進進不去了。」

「進不去不就是沒去嗎？」

「好像也對……」

雖然可以當成無事發生，但余秋源也不只是想問她這個問題。

「我最近一直在做夢，夢見一個很悲傷的女生，只是想要竭盡全力活著，卻連這樣的事也做不到。我不知道這些夢代表著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做完這些夢醒來，我第一個就想到你，我有很多的東西想問你，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就別說了，我現在不想聽。」

「明天！」

他加大了音量，因為知道有些話非說不可。

「我會把要說的話好好的說出來，所以明天中午前在這裡等我吧！」

舞春璘沒有回答，就和她一直以來想逃走前一樣。

「你不想聽到時候可以捂住耳朵，但是，千萬不要逃走，逃走是不會讓事情變得好起來的，只會變得更糟。」

「像是你有經驗一樣呢。」

「差不多吧。」

臨走前他又塞了一些錢給舞春璘，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不要逃走哦」就離開了。

「唉……」

我該怎麼辦啊，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