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活死人報仇 第72章 出自西北邊軍
中土和草原對峙二千餘年,勝負皆因一事,馬政。
馬者,國之大用,兵之先務也。
南方馬政興盛,則邊關強盛,馬政衰敗,則邊關凋蔽,喪民失地。
甘州河曲大馬馴養馬史,可直溯炎漢武帝。那位「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驃騎將軍,就是因為有了漢陽大草灘馴養的軍馬支撐,才能北擊匈奴,迫使匈奴退居大漠之北。
李唐強盛之時,太僕少卿張萬歲精於養馬,一門三代典群牧,馬政修舉,三代恩信行於隴右。
張萬歲的養馬秘笈就三字「雜胡馬」。爾後,李石寫就《司牧安驥集》,全面論述相馬、育馬、飼馬、醫馬等事項,皇皇巨著。朝廷還專門制了《廄庫律》,對西北馬政事無巨細地安排,可謂用心良苦。
大頌立國后,死傷四萬餘人,包括一位開國大將,拚死從吐蕃羌人的手裡,搶下了河曲大草灘,設專管廄牧馬政車駕的衛府寺,恢復西北馬政,設甘州河曲大馬營牧監,官銜正三品,放在地方,算與一方封疆大吏平起坐了。
大頌河曲大馬營,就是一千餘年前炎漢的的漢陽大草灘,也是二百年前的盛唐時的天育馬場。這裡發生過那位年輕的驃騎將軍秋場點馬,也發生過那位才情出眾卻濫用民力遺臭萬年的煬帝蒞臨觀馬,更有那位與李太白齊名的杜子美遊歷馬場之後寫了《天育驃騎歌》,說這裡養育出來的好馬「駿尾蕭梢朔風起」,神駿意態何其雄傑!
楊六郎站到冷龍嶺上時,已經秋意蕭瑟。
冷龍嶺下的石洋河河水淺且清,蜿蜒匍伏在大草灘上,滋養著這一方地勢開闊平坦、肥美豐茂的牧場。
《涼志》載:河曲大草場,東至昌高古城,西至單于城,南屏祁連冷龍嶺,北據胭脂山。
河曲大草場在祁連山和胭脂山的雪水滋潤,成了西北苦寒地的唯一適合馴養軍馬的草場,歷來為南朝向北的必爭之地。
楊六郎盤腿坐在山巔,閉目凝神。秋風迎面,已有六七分蕭殺。
天上白雲悠悠,山下草青黃,馬匹東群西一撮,自由自在。
楊六郎還沒想好怎樣進入大馬營。這裡是官營軍馬場,雖處後方,但仍然戒備森嚴,閑雜人未入馬場邊界,便要被巡場兵卒當場射殺。
史上曾發生過默啜可汗偷襲馬場事件,殺馬放火,李王損失慘重。否則,大頌朝廷也不會放一個能在邊關將兵二萬的正三品功勛武將坐鎮此地。
洪景順將軍在前年西北一役后,功成身退,超擢正三品衛府寺寺卿,兼領大馬營牧監。幾個得力部下也跟著粘了光,一起來到這處山清水秀的大馬營安享餘生。
一年來,大馬營的牧卒和馬醫等,人人下巴抬得比往年更高。
楊六郎在山上坐了一日一夜,還是沒有動身動手。
大馬營地勢平坦開闊,想要躲過隔一個時辰一趟的巡營卒進入馬營中央,順利找到洪景順,縱使在北庭草原上閑庭信步的楊六郎也沒有把握。
想進入大馬營的好辦法倒有一個,放一把火。天乾物燥,火仗風勢,半天功夫,包管把洪景順這位三品將軍燒出來。
但再血海深仇,楊六郎還是做不出這般混蛋事。西北氈衣斥侯視同袍澤的乙等大馬,十有七八是出自這座大馬營。
楊六郎做不出來,別人可要這麼做。
四更時分,人畜都在酣睡時,楊六郎下山另找捷徑,好巧不巧,遠遠看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不是諜子就是斥侯。楊六郎就是干這個出身的,對於同行,有著敏銳的感知。
正當幾人正散開點火的時候,楊六郎的石頭也砸到他們的身上。
楊六郎把幾人捆做一堆,然後就點起火,一堆篝火。
循著火光尋來的營卒,看到懶散坐在篝火旁的楊六郎,以及旁邊被捆成一堆的幾個年紀身形衣著各不一樣的人,在馬背上就刀出鞘箭上弦。
苦肉計?見識多了,在邊關上,什麼樣的怪事沒遇著三五回。曾經有個漂亮的女子,被北庭兵卒剝光了,驅趕到大頌一座邊營外,在那些久曠得如狼似虎的大頌兵卒面前,騎馬牧羊,彎腰擠奶,蹲著殺羊烤肉。結果是一營兵卒被那女子和北庭兵裡應外合,一炷香就屠光了。事後才知,那女子竟然是一位北庭大部落的格格。
雖然被刀箭指著,但楊六郎對這些高高在上的巡營卒生出了幾分好感。
「想讓我信你啊?你殺光他們!」坐在馬背上的營卒首領用刀指著被捆著的諜子,滿臉獰笑。
楊六郎站起來,毫不遲意,手起刀落,瞬間便削了三顆腦袋。
「還剩三個,怎麼不殺了?」馬背上的首領眉毛揚起,一面譏笑,然後舉起手向後一招,兩支利箭脫弦射向楊六郎。
楊六郎向左斜跨兩步,再向右斜跨兩步,再向前沖,一眨眼功夫,不僅閃開了兩支勢在必得的箭矢,還來到了那首領的馬側。
那首領的長刀還劈在半空,就連人帶馬被楊六郎左肩一拱就掀翻在地上。楊六郎未等首領起身,就一把把他從地上提起,手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他娘的再敵我不分,老子一刀斬了你。」楊六郎惡狠狠道。
巡營卒中有人朝天拉弓,一支響箭衝天而起。
楊六郎一腳踹在首領的胸口上,把他踹出七八步遠。用的是巧勁,只會讓他摔痛屁股,不傷筋骨,否則,這年輕漢子的軍旅生涯就算到頭了。
巡營卒把楊六郎圍住,那首領也從地上爬起來,拿了一支上弦裝矢的連珠手弩,指著楊六郎,咬牙切齒,一步一步地走近。
楊六郎左手點點自已的心臟位置,向那首領做了一個鄙夷的手勢。
便安靜地等著。
「咋不殺掉剩下的三個人?」那位不知死活的年輕首領竟然就把手弩懟在楊六郎的胸膛上。
「你他娘腦子被馬踢了?還是天生傻到以為我腦子進水。」楊六郎對那首領破口大罵,「我殺光他們,死無對證,然後跟你們死磕?」
兩刻鐘功夫不到,大地震動,蹄聲如鼓,一大隊人影從夜幕中疾馳而來。
援軍已到,但這隊巡營卒依然人人神態緊繃,沒有一絲鬆弛的樣子。
一位坐在乙等大馬的鬍子將領圍著楊六郎圈圈轉,手中槍的槍尖始終指著楊六郎不偏不離。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趕緊下來,請大爺到帳中歇息!」楊六郎一臉傲氣對那位將領呵斥。
「呦呵,來到這地頭,還敢跟老子撒潑?」那將領突然一冷槍直刺楊六郎頭顱。
楊六郎只是偏了一下頭,槍從耳邊擦過,楊六郎伸手握住槍桿,用力一拽,那將領撒手不及,被連人帶槍拽下馬來。
楊六郎挽了個槍花,把槍柄頂在將領的咽喉處。
那將領從地上站起來,左手撥開楊六郎的槍桿,右手握住腰間刀。沉身問道:「姓名?哪來的?」
楊六郎盯著那將領,一字一句睜眼說瞎話:「余貓兒,天波營呆過,現在鼠籠里的大夾頭。」
一句話,一半真一半假,反正出了紕漏就搬張慶之出來鎮著,怕個球。
那將領顯然聽呆了,他娘的,怎麼遇上這麼個粗胚,吹牛之前打個腹稿死得了人啊?都知道全軍覆沒的天波營是清一色楊姓子弟,還跟老子說姓啥余,還他娘能在這裡活蹦亂跳。
將領抽刀向楊六郎劈去,同時大喊一聲:「干!」
「慢——」將領話音未落,馬隊里一個沉雄的聲音喝起。楊六郎已經把那將領一腳踹飛。
一個精瘦的漢子催馬出列。真沒想到,剛才哪聲平地起驚雷的喝聲是從這個精瘦漢子口中喊出的。
精瘦的漢子皺著眉頭,眯著眼盯著楊六郎看了半天,問道:「你剛才說你姓余,楊氏天波營出身,現在是鼠籠夾頭?」
楊六郎閉口傲立。
那精瘦漢子呵呵冷笑了兩聲,道:「讓你死個明白吧,天波營清一色楊姓子弟。」
「知不知道天波府老太君姓余?」楊六郎也是呵呵冷笑回應。
天波營里的確有外姓人,雖然很少。余家的幾個表兄弟就在天波營里,是當年楊老二帶進去的。楊老二當年好不容易把余家表兄弟拐到西北,不帶在身邊盯著,有點說不過去,況且獵戶出身的老表們,挖坑坑人坑馬的手段高明。楊六郎在天波營里時,就經常與幾個表兄請教挖坑布陷阱的本領。
精瘦漢子半信半疑。
楊六郎不理會周邊這些劍拔弩張的營卒,轉身提起一個剛醒轉過來的縱火諜子,把他橫懸在火堆之上,烤了一會,等那人汗水濕透衣裳,牙關咬緊的時,才慢理條斯問:「其他人呢?」
被烤的諜子不吭聲,楊六郎的手臂向下沉了沉,不一會,就聞到衣物燒焦的味道。楊六郎把他扔到一旁,轉身又走向剩下兩個諜子。
「我會把你們輪著烤,烤到你們說真話,讓我滿意為止。」楊六郎笑眯眯道。
一圈營卒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六郎玩兒似的就地對三個諜子逼供。
「羅將軍,姓余的為啥對這三人烤烤停停,不一路逼供到底?」那位年輕的首領不知何時湊近精瘦漢子身旁,小聲請教。
「高手啊!」被稱為羅將軍的精瘦漢子低低嘆了一聲,「能硬扛刑訊的,都是靠胸中一口心氣,心氣一墮,不用人家問,就啥都得自已往外倒漏了。這大個子輪著烤人,實際上就是一張一弛之間,不知不覺把這三人心氣磨散掉,不出半個時辰,就該有個結果。」
果然,三個縱火的諜子被烤得半熟之前,就趕緊全部撂了。
北庭重建了鐵鷂子,重用了他們這些僑居北地的南人,恩威並施,讓人不得不低頭屈服,死心塌地賣命。他們這撥六人,因為有了衣著口音皆是南人,是從邊市一路順利南下,摸到河曲後接到指令燒馬場的。
風從西北吹來,把精瘦漢子身上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精瘦漢子臉色大變,在馬上向楊六郎重重一抱拳,撥轉馬頭,飛馳北上。剛才那群跟來的營卒,也迅速跟著北去,一時煙塵滾滾。
那年輕首領正欲翻身上馬,被楊六郎一把拽得又摔個四仰八叉。
「你們羅將軍把你們留下聽我指揮。」楊六郎一屁股坐地上,往後倒去,仰面望著星空,不知心中想啥。
年輕首領正要發火,卻想起了羅將軍在馬上莫名其妙地向這王八蛋抱拳致意,立即心虛了下來。
年輕首領就在地上爬了來過,挨近楊六郎。楊六郎伸手把這傢伙諂媚的臉推開。
「小的姓崔名勝,敢問大人名諱?」年輕將領低聲下氣地討好楊六郎。
「姓祖,單名宗。」楊六郎沒給他好氣色。
「祖……」,崔勝暴跳來起,「余貓兒,信不信老子十幾號兄弟現在就活撕了你?」
「信!」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楊六郎翻身起來,踢了一腳身邊閉目假寐的崔勝,崔勝嚇了一跳,未睜眼就要伸手抽刀。楊六郎乾脆又一腳將他踢翻個筋斗。
「從這裡到草場北邊,羅將軍他們要多久?」楊六郎問。
「不惜馬力狂奔,得一個時辰。」崔勝抬頭看了看星空,「這會差不多該到了。」
楊六郎轉頭對那些下馬休憩的營卒們下令:「點火燒草場。」
「啥?瘋了!」崔勝立即拔刀相向,他手下的兄弟們也立刻跳起來,刀箭皆指向楊六郎。
「咱們得配合羅將軍演一出大戲。」楊六郎不得不向這撥頭腦簡單的熱血漢子費口水解釋。「以為你們羅將軍剛才哪光是謝我啊?那是拜託我在這裡帶著你們這班豬玀!」
營卒們依令點火。
草場南邊是大漠,西北風正盛,一把火燒不了多少東西,保況還有十幾位營卒在小心翼翼地盯著火情。
午時回到大馬營中央的治所駐地,羅將軍已經回來,正在把俘虜們吊在營房外審訊。
依葫蘆畫瓢,架火烤人。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
「請余……余大人出手審人。」羅將軍看到楊六郎,尷尬地起身招呼,「一個時辰了,還沒撂呢。」
楊六郎繞著火堆轉了一圈,把人放了下來,原來四腳攢蹄吊著烤背脊的,改為烤胸腹。然後再把人掛上去,又把人往上提了提。
「烤人這事,得講耐性,火太猛,距離太近,一下子就把肉給烤熟了,他只會感覺到火辣辣的而已,沒多大意思,得慢慢烤,均勻地烤,把油水都烤出來,肌肉烤乾烤緊像肉乾,就會有一種自內而外的焦渴感,然後就會感覺五內俱焚,感覺就是快要瘋掉,這時的火候就差不多了,然後就熄火,放涼一會,再接著烤……」楊六郎一邊轉悠,一邊大聲給跟著轉圈的羅將軍和崔勝幾人傳授經驗。
羅將軍等佩服得五體投地。
「南邊那六個人,就是被我這樣給烤了。」楊六郎拍拍一個掛著烤火的腦袋,聲音沙啞瘮人。
「聽說過壯志飢餐胡虜肉這句話嗎?」楊六郎笑眯眯地轉向身後的崔勝。
羅將軍是個妙人,馬上一拍崔勝的後腦勺:「軍中簡陋,只有鹽巴和花椒。余將軍將就些?……」
「鹽是百味之首,辣是百味之王,足夠了。」
崔勝這時腦子有如醍醐灌頂,立即拔腿就往伙夫營跑去。
本來已經烤得焦臭味四溢,再聽了這位一身戾氣的余將軍如此一說,旁邊圍成一圈的將士們就隱隱作嘔。
羅將軍再火上澆油一把:「兄弟們,當年北人南侵,把南人當作兩腳羊,邊行軍邊吃人,就是這麼樣烤的……,咱們也嘗嘗?」
有些兵卒已經忍不住轉身而逃。
崔勝把椒鹽拿了一大缽過來,還抓了一把隨手撒到火堆里,立刻辣味嗆鼻。
架子上的幾個諜子終於次第崩潰。
楊六郎在營中宿了一夜。牛皮氈帳,席地而卧,雖然沒有號角連營,但心裡依然踏實。
沒有見到洪景順。羅將軍不無遺憾地解釋,洪將軍奉詣回京述職,聽說可能要升任兵部,已經走了一個月。這裡暫時由羅將軍和另外一位晏將軍共同主持。
次日一早,楊六郎執意要離開。羅將軍帶著崔勝等人送行。
楊六郎迎著日頭東行,羅將軍在背後正了正頭盔,向楊六郎背影重重抱拳,大喝一聲:「恭送余大人!」
心底還在說另外一句話:「西北老卒羅有財送天波營余兄弟!」
晚餐時分,崔勝捧著一個大缽,掀開羅將軍的帳簾鑽了進來。
「叔,給說說昨晚的事唄?」
「滾!」羅有財伸腳踹人。
「說說,說說……」崔勝從自已的缽里夾了一大塊肥肉按到羅有財的碗里。
羅有財斜了崔勝一眼,崔勝又趕緊夾一塊肉放到羅有財的碗里,道:「真沒了,這是兄弟們湊的,托我來孝敬你。」崔勝說完才心安理得坐下來,「不說是吧,把肉還我!」
入秋之後,河曲地夾於兩山之間,吹的都是西北風。在南面點火,指定燒不到北面的草場。那麼第一撥人在南面點火,主要的目的,就是調虎離山,把馬營的營卒都調到南面救火了,然後北面的人看到南面火光之後,估摸人都調到南邊去后,才在北面點火,火仗風勢,大馬場就徹底沒救了。
所以只有匆匆相見就心意相通的羅有財和楊六郎,將計就計,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戲。
羅有財回到草場中央駐地時,馬上讓幾隊得力的營卒,換上平時難得一摸的甲等神駿,迅速分開從兩翼迂迴包抄,自已則領著營卒們傾巢而出,拉開陣線,卻是慢悠悠地往北逛去。
結果是潛伏在北邊的諜子,剛點了火暴露了位置時,就被騎著甲等馬的營卒一個不漏地套住了。大馬營的營卒,騎馬套馬是基本功,基本功過不去,在營中混不開,同僚們的白眼就能活活砸死人。
人逮住了,火也滅了,一切順利,就是審人的時候出了糗,畢竟這事不是養馬的所能擅長。
「余大人真是天波營出來的?真是那啥啥夾頭?」崔勝不再開口余貓兒閉口余貓兒,一臉憧憬,一口一個余大人。
「真是。而且一定曾是氈衣斥侯。」羅有財斬釘截鐵。
「憑啥呀?」
「就憑我當年差一點成了氈衣斥侯的好眼光,行不行!」羅有財舉起筷子就敲向崔勝,崔勝抱頭鼠竄。
「叔,能不能給我寫封舉薦信,讓我去壺口鎮唄!」
「滾!想都別想,就你這熊樣,還樣去邊關吃風沙?」
「我爹已經死了多年,你也別老惦記他了,多想想自已,啊!」
「你爹為我擋箭而死,你再有個三長兩短,你爹不得後悔得從地里爬出來跟我拚命!你爹臨死千叮萬囑,讓我看住你。」
「狗屁,我爹才是不那樣說話的人吶。」
「……」
「怎麼不見晏將軍了呢?」
「睡了半晌,這不,剛審出鐵鷂子在甘州的落腳處,他火急火燎的就去端人家老巢了。」羅有財扒完碗里的麥飯,把碗筷頓在旁邊的地上,長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