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熊孩子與狗男人
逛過集市后,王歡抱著貓咪進了城,一路向南,來到了東籬書院門口。
下學的鐘聲剛好被敲響,穿著黑白相間的儒生服的學子們紛紛背著書箱跑出來。
王歡坐到了書院門口的茶寮里,要了壺清茶,卸去身上的包袱,輕鬆道:「小狸花,先喝杯茶吧,這會兒人多,等孩子們都走了,我們再進去。」
蘇念這會兒確實有些渴,扒住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入喉清香,回甘悠長,很是不錯。
吃飽喝足的小貓咪趴在王歡的肩頭居高臨下看風景,這裡的環境要比王家村好得多,遠處,蒼山覆雪,纖雲不染,寒梅簇簇,和風微動;近處,門庭若市,車馬有序,炊煙裊裊,書聲不輟。
看著那些稚嫩的面龐,聽著他們爽朗的笑聲,蘇念的心情自然也放鬆了許多。
然而,本該一片祥和的氛圍,卻被一陣啼哭聲打破。
只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揮了一下鞭子,打在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身上,嘴裡呵斥道:「本少爺的錢袋,你也敢偷!」
女孩跪在地上直呼求饒:「孫少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少年卻不依不饒,揮鞭打向女孩,卻在抬手之際,被人攔下。
攔住他的少年有些胖,臉也肉嘟嘟,瞧上去不顯愚笨倒是有幾分可愛。
瞧穿著,兩人應是同窗。
持鞭少年掙脫了他的束縛,帶著一臉怒氣,沖著小胖子吼道:「周小川,讓開!」
躲在茶寮里看戲的蘇念眨了眨眼,原來小胖子就是王歡兄長一直照拂的弟子。
周小川雖面有難色,卻死活不讓,義正言辭:「孫明澤,她拿了你的錢袋是不對,但自然可交給官府處理,你不可以濫用私刑。」
孫明澤:「好狗不擋道,本少爺如何做,跟你有何干係?給我讓開!」
周小川:「我不!」
孫明澤氣得一鞭子甩向周小川,但一隻貓咪躥上他的肩頭,冷不丁的嚇他一哆嗦,手一滑,鞭子反而打到了自己。
遠在茶寮里悠閑飲茶的王歡略帶埋怨道:「小狸花,那麼衝動幹什麼?」
「王歡哥哥!」
周小川一臉激動地跑向王歡身邊,全然忽略了剛剛救他一命的小貓咪。
王歡眉眼微垂,捏了捏周小川的臉頰,夕陽的光暈勾勒出他下頜好看的弧度。
罷了,罷了,誰讓人家長的好看呢。
蘇念邁著落寞的步伐回到王歡懷裡。
另一頭,衙差也及時趕到,照理說,一出鬧劇本該結束,誰知孫明澤那個紈絝少爺受不得半點兒委屈,一把搶過衙差腰間佩戴的穿雲弩,抬手就往茶寮的方向打。
「嗖」的一聲,打爛了一張木桌。
蘇念被他這個動作搞得一驚,不由得眯了眯眼,要知道穿雲弩因為傷害過高,三界均由不同的禁用規定,在魔界只有少數訓練有素的軍隊才會配備,而且不允許隨意使用。但是孫明澤居然如此隨意地就打出一支穿雲弩,絲毫不顧忌會不會傷到人!
小兄弟,你這種行為,在魔界,可是要被抓起來勞動改造的。
王歡也是一驚,但他並沒有明顯地表露出來,只是眉頭擰了起來。
只見孫明澤大搖大擺地朝王歡走來,趾高氣昂道:「居然敢指使貓咪襲擊本少爺,你活膩味了吧!」
王歡坐在長椅上,一臉迷惑:「哈?」
孫明澤:「敢做不敢認?」
王歡攤開手:「我不是,我沒有,你想多了。」
孫明澤將穿雲弩對準王歡的額頭:「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王歡放棄掙扎,無所謂地笑了笑:「正好每天賺錢養貓好辛苦的,你快點兒動手吧。」
「孫明澤!休得胡鬧!」漁陽城太守孫志遠快步跑了過來,背後還跟著個教書先生。
孫明澤無比油膩地朝著他撒了個嬌:「爹!是他們先欺負我的!」
呦吼,原來還是一家子地頭蛇呀。
蘇念嫌棄地抖了抖毛。
怎料王歡也不甘示弱,將小貓咪往懷裡一揣,湊到教書先生跟前,抱怨道:「哥,你可算來了,再慢一點兒,就再也見不到我和我的貓了。」
這是什麼招數?
孫明澤撒嬌,是因為他父親是太守。
王敘一個無權無勢的教書先生,王歡就是撒嬌撒出花來也沒用啊!
蘇念匆匆一瞥,目光掃過王敘的臉時略略停頓。
他的眉目比尋常女子還要清秀,膚白如霜雪,看不出幾許歲月的年紀,若不是那身粗布做成的男子衣裳,蘇念幾乎將他當作姑娘了。
這真的是王歡的哥哥?雖說都是好皮相,可差別有些大呀。
孫志遠叫來衙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衙差將孫明澤錢袋被偷后仗勢欺人,以及周小川出面阻攔的事情事無巨細稟報給孫志遠,以及王敘。
孫志遠聞言,狠狠瞪了一眼孫明澤,轉頭客氣道:「不知王先生有何高見?」
教書先生平靜開口:「畢竟是下學后發生的事兒,與書院關係不大,還是交給孫太守處理吧。」
「王先生說的是。」孫志遠一把將孫明澤拽到身邊來,低聲教訓道,「你惹誰不好,非要去惹周小川,你不知道他是王先生的得意門生嗎?」
「可他阻止我打人!」孫明澤一臉委屈。
孫志遠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那王先生雖然年輕,可是桃李滿天下,這新任雍州知府便是他的門生,若不是你成績太差,爹都想讓你也拜入他門下。你聽爹的話,別再生事了,非得逞一時之快做什麼,把人押入衙門,怎麼處置,還不都由著你嗎?」
孫明澤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苦著一張臉走到周小川面前:「一時衝動,抱歉了。」
繼而轉身對著王敘拱手作揖:「是學生魯莽,讓夫子見笑了。」
眼瞧著氣氛緩和下來,太守身後的幾個衙差走上前控制住女孩,圍觀的眾人開始紛紛散去。
蘇念開始著急了:不能讓他們把女孩帶走,不然這女孩就完了。
孫志遠剛才說話的聲音極低,奈何逃不過貓貓敏銳的聽覺。
這父子倆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蘇念的耳朵了。
她畢竟也是守護魔界平安的將軍,平日最恨這等為富不仁,魚肉鄉里之人,若是遇不上也就罷了,遇上了,總是不該袖手旁觀的。
蘇念剛想跳出去阻攔,便聽到了王歡的聲音。
「太守且慢。」王歡上前一步,叫住孫志遠,「你們打算怎麼處置那個被帶走的女孩?」
孫太守正色道:「依照大魏律法,盜竊財務五十兩以下,仗責二十,不過女孩年幼,又是家貧所致,故而量刑減半,受十仗后,遣送回家。」
王歡點了點頭,指著孫明澤,繼續問道:「那他又該如何處置?」
孫太守一愣:「不知公子何意?」
王歡模仿著孫太守冠冕堂皇的腔調:「大魏律法明文規定,百姓不得擅用穿雲弩,剛才孫少爺強奪衙差武器,不但將穿雲弩射出,還給茶寮造成了損失。孫太守執法公正,想必不會徇私吧。」
好一招狐假虎威。
蘇念從王歡懷中探出腦袋,等待著孫太守的答覆。
只見孫太守一本正經道:「國有國法,本官自當遵循。孫明澤擅用穿雲弩,毀壞茶寮,依律應仗責五十,念其初犯,受二十五仗,賠償茶寮主人紋銀十兩,擇日執行。」
「別擇日了。」王歡打了個哈欠,「孫太守,這天色也不早了,大夥圍觀這麼久,也都在等一個結果,您不如現在就回衙門,公平執法,我們看完了,也好各自回家吃飯。」
孫太守:「今日天色已晚……」
王歡打斷他:「眼下申時方過,朝廷規定,地方府衙酉時結束方能落鎖,大人難不成是想怠政?」
「就是啊,那小姑娘打得,孫少爺就打不得了?」
「執法嚴明可不是說說而已,咱們也要眼見為實啊!」
圍觀群眾的議論聲逐漸多了起來。
孫太守抹了抹額頭上冒出的細汗,面色極為難看地吩咐道:「來人,將孫明澤壓去衙門,行仗刑!」
總歸是當著眾人的面,平日里受夠了孫明澤少爺脾氣的衙差們自然沒有手軟,一棍接一棍,十分賣力。
女孩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放回家去,王敘看著她寥落的背影,從袖中掏出錢袋,卻被王歡攔下:「哥,僅因家貧就走上盜竊之路本就不對,我也沒錢,你不如接濟接濟我啊!」
王敘白了他一眼:「走吧,回書院吃飯!」
東籬書院內,穿過盤滿藤蔓的迴廊,來到飯堂。
周小川拉著王歡走下,很是殷切地跟他分享自己平日里鍾愛的菜品。
王歡倒也不挑食,他夾了什麼,他都很給面子地吃掉,然後自顧自地喂貓。
王敘淡淡開口:「小川,你讓他自己夾,多大的人了,還等著別人伺候。」
王歡一臉悲傷:「哥,這麼久不見,你都不關心我一下嗎?枉我還特意花了五十文給你買了塊硯台。」
王敘反問:「有什麼好關心的?你每天除了偷懶,還會幹別的?」
「當然,我最近一直在白虎山上打工。」
「哦?」王敘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這是轉性了。」
「修建個祭壇,是碧落山莊搞起來的,錢給的不少,不幹白不幹。」
王敘思量片刻提醒道:「最近修仙界和魔界都不甚太平,修仙門派的事情,你還是少摻和為好。」
蘇念想起先前在山上聽到的陰謀,不禁豎起耳朵,想聽聽王歡的看法。
王歡並未反駁:「你說的對,要不然過完年,我辭了工作,陪小川去雍州府趕考好了。」
「好啊,好啊。」周小川一臉期待。
王敘一眼看穿他的目的:「雍州知府確實是我的門生,不過你休想去他那裡騙吃騙喝。」
「哥,你這就冤枉我了,我就是擔心小川的安全。」
「他都十五歲了,不小了。再者說,東籬書院去趕考的學子不下百人,你無需擔心。」
「也是,想我十五歲的時候,都名滿天下了。」王歡放下筷子,拍了拍周小川的肩膀,「你也要好好加油,哪怕超不過我,也不能氣餒,知道嗎?」
周小川一個勁兒點頭:「王歡哥哥,我會努力的!」
小貓咪忍不住扶額:他跟家人聊天都這麼吹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