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師兄還想作妖
「無軒!」
柳無軒正仔細抱著一盆水仙曬太陽,抬首卻見柳無意好似腳踩風火輪而來,身後緊跟著還在笨手笨腳整理腰帶的另兩位師兄。
如此慌張,定是沒有什麼好事。
無軒昵他們一眼,隨即轉過身去,生怕柳無意衝過來后一口唾沫星子濺去花上。
「無軒,今日休課,師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不幫,師兄還是請回罷。」
無軒拒絕得乾脆,一手撫上嫩黃的花蕊,湊近聞了一陣淡雅的清香。
「無軒,你都還未聽我把話說完呢。」
柳無意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把那一字眉擠作一團,繞來無軒的正面道:「我的凰翎寶扇前幾日被師父收了去......」
「我知道。」
「所以我......」
「師父院里的土都被你給翻遍了,你沒了主意,所以想要我去為你求情?」
無軒的視線始終落在花瓣處,瞧著水仙清白高潔的模樣可比瞧一個莽撞幼稚之徒要舒心得多。
「非也,此事又不是我柳無意的錯,憑何要你去向他求情!是方才無塵說起,凰翎寶扇興許是被師父放回了萬寶閣,所以師兄希望你能略施援手,幫我一起潛入萬寶閣取回寶扇。」
無軒沉默半晌,臉上看不出半點陰晴。
「師兄恐怕是忘記那年千燈夜了罷,竟還以尋找寶物做借口。師兄是覺得,我會傻到再挨一回罰嗎?」
「無軒,這回是真的丟了寶扇。」
「那上回是假的?」
無軒抬眸冷冷瞧了一眼柳無意,就見他焦灼的神色中又多了幾分尬窘,舌尖頓時打了結。
「上上上,上回那是......哎呀,咱們不提上回了。我寶扇被收你是知道的,若不是柳無常亂嚼舌根,非說阿婉......說阿婉與習雨師叔舉止甚親,與你有害,我才一時沒忍住脾氣出了手。」
說到此處,柳無意稍稍停滯,抱起雙臂撇起嘴,活像一個婆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無軒沒有搭話,盯著水仙思量起來。
這幾年阿婉確實與柳習雨走得頗為親近,卻從未心虛遮掩過。
二人一向都只是掃掃院落,做頓飯菜,或是閑扯家常罷了,最多不過是柳習雨暗中教授阿婉一些防身招數,根本沒有多餘的親密舉動。
未曾想在別人口中,竟被傳成了這般。
不過也難怪,畢竟當年阿婉受氣,是無軒自己站出來鼎力庇護,便讓不少弟子以為阿婉是她的心上之人,其中也包括柳無意。
三日前,他散學後下山買酒,恰巧在酒家遇見柳習宸的殿徒,六人結伴豪飲,嬉笑連連,言語中卻皆是對阿婉與柳習雨的惡意揣測。
此等背後惡語中傷他人之舉,實乃柳無意痛恨之最,他既想要為二人打抱不平,亦想為師弟掙個顏面。
他尚未招呼一聲,就徑直出手掀翻酒桌,連噴帶罵教育了一番。
柳無常心有不服,當即拔刀相向,而理直氣壯的柳無意自然不甘落後,亦取扇而揮,二人頓時昏天黑地,打得不可開交。
同門相殘一向乃隱仙居大忌,可這一回,柳承澤還未發作,柳習風卻先行施法,沒收了他的凰翎寶扇。
別看柳無意日常痞賴有餘,卻當真是個直腸子,自偷入仙祖靈堂讓他人背了黑鍋以後,做錯事便爽快認罰,眼都不眨。
可若是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便說什麼都不肯低頭,執拗至極。
眼下,見無軒舉棋不定,柳無意又轉而使出了苦肉計。
「無軒,既然你覺得為難,那師兄也不勉強你了,你好生歇息罷。師兄這就去向那柳無常討頓打,反正法器也被收走,不如讓他痛揍一頓,泄了怒火,興許師父心疼起來,就不會再追究了。」
人心總歸是肉長的,此番軟磨硬泡稍見成效。
無軒長嘆一聲,將水仙輕輕放去了石階旁。
「僅此一回,下不為例。」
柳無意挑起得意眉,呵呵笑著:「就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弟!」
尚杵在院口的柳無塵和柳無思一併翻起白眼,在心中罵了一句得魚忘筌。
「只是這萬寶閣可不比千燈夜的仙祖靈堂,私自擅闖怕是還要被生吞活剝了去,況且鑰匙一向由習雨師叔貼身保管,他若是不肯借你,就憑你們幾個人的法術,定是撬不開萬寶閣的。」
雖說這語氣像是一股風涼話,但無軒所言不無道理。
要想偷闖萬寶閣,除了一身不怕被抽筋扒皮的勇氣以外,還得需要那把「吃人」的沉血鎖鉤匙。
「這......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向師叔借那把鑰匙。」
「不去借,難不成還去偷,去搶嗎?」
看著柳無意委屈得點了點頭,無軒咬起下唇,極力忍耐住想要揍他一拳的衝動。
「你當師叔是什麼人?想要從他那裡偷鑰匙,難度可不亞於從萬寶閣里偷寶物。」
柳無意沉寂一刻,回頭瞧了一眼院口的兩個師弟,眼神里彷彿在打什麼暗號。
他二人竟迅速背過身去,站作一排緊緊堵住無軒的小院口,那架勢就像是連一隻飛蟲都不肯放進來。
而後就見柳無意躡手入懷,掏出一草紙小包來。
「萬寶閣是死的,可師叔是活的。若是在他湯水中摻了這個,即使有再深的內力也得先睡他一個時辰。」
無軒怒目而猙,一掌劈去柳無意手腕,在他鬆開的一瞬就將蒙汗藥奪了過來。
柳無意當即「嗷」了一嗓子,卻不敢大聲呼叫,只得揉著紅腫處忍痛道:「無軒,你下手也忒重了!不就是包蒙汗藥嗎?劑量又不大,吃不死人的,你那麼激動作什麼?」
「這種下流的手段你都敢想?我看你當真是無藥可救了!」
「哎呀,這手段雖然上不得檯面,但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你想,今日我要去求師叔幫忙,他若是不答應,起了戒心,那便是任何手段都沒得用。可他若是答應了,那一旦被承澤掌門發現,師叔就又是從犯,還會受到牽連,我哪裡捨得再要他替我挨鞭子?換作是你,你會願意嗎?」
柳無意一邊解釋一邊仔細地吹著痛處,說完還不忘悻悻抬眸,瞧一眼無軒陰晴不定的神色。
無軒捏著那包蒙汗藥,用力愈發得緊,幾乎要將那包在其中的藥粉盡數捏散。
但下一刻,她卻鬆了勁,猛地往柳無意懷中一扔,生氣道:「萬寶閣可以去,但是這件事,我不會參與。你要如何拿到鑰匙是你的事,我就當從來不知道你買過這樣東西。」
柳無意見狀,立刻將藥包重新塞回胸口按壓平整,而後挑起一道露齒諂笑。
「那就這麼說定了,今晚亥時一到,就來萬寶閣旁邊的石橋下集合,咱們速戰速決。」
說完,柳無意轉身碎步小跑,欲要推著無思無塵二人出院。
卻聽無軒在身後厲聲喝道:「還有一樣,不許借阿婉之手給師叔下藥,不然,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柳無意聞聲一個激靈,從頭到腳顫了一番,只得回過頭乖巧地道:「一定,一定不會連累阿婉,師弟你就放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