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孩童稚嫩心無邪
秦楓同燕向天坐在台階上,兩個年輕人撐著腦袋百無聊賴,有一句沒一句,不約而同拔起石縫裡的小草丟入嘴裡咀嚼。
燕向天突然想起什麼事還沒做,摸索懷裡掏出一顆乾癟的紅棗,塞入秦楓的手中,拍了拍灰塵起身輕聲道:「這是耿老讓我交給你的,別忘了我們要做的事情,也別去忘了這一路來我們到底要幹什麼。」
白頭少年郎搖晃腦袋,把那顆紅棗擦得噌亮,起身跑到牆角邊刨開泥土輕輕埋下,天真無邪咧嘴笑道:「不能忘,不會忘,不敢忘。」
燕向天看到那張笑臉就覺得背後一涼,必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然,秦楓突兀出現身側,雙拳相疊轟出,呼嘯一聲拳風嘶鳴作響,朗聲道:「燕大公子可不要呆愣,容易露出破綻。」
燕向天回頭身轉,拍槍出袋立在身前,一手握槍震開秦楓數米外,翻轉立在槍尖,負手拂動衣袍笑道:「秦大公子這樣做,可就不符合江湖的規矩了,如何都得先報個名號,咱也得探個底不是。」
白頭少年郎挑動眉頭,雙拳藏入身側,猛然向前踏出,驚起三千白髮飄舞凌亂,臨近三步之內的距離,赫然身轉抓地露出背面,雙腳併攏點地高高躍起,使一招:探水浮影,猴子撈月。
燕向天搖搖頭,一眼就看出少年郎想要故技重施,故意放出破綻想讓自己大意入瓮,抬腳彈起長槍,雙手撐地繞動身形,固守周遭方寸之地,不進一寸,不退半步,巋然不動安如山。
饒是秦楓的攻勢疾風驟雨不停歇,依然破不開半分,過招八八六十四,甚至被一腳踹在胸膛,眼見耗下去就得落入下風,不做任何遲疑,立即抽身而出,無功而返退落一旁說道:「燕大公子就不能用點力氣?弄得我好生尷尬,石子擊水好歹也有幾分漣漪,你這一動不動固守方寸,豈不是失去了樂趣。」
燕向天收槍負背,抬指纏繞吹落青絲,突兀咧嘴一笑,秦楓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妙,只覺得背後一涼,整個人瞬間被一隻手擒住,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甩在地上翻滾數米落到棗樹下,摩擦地面石板咯咯響,跌了一個狗吃屎。
秦楓無奈自嘲一笑,拔去頭上的木枝枯葉,四仰八叉癱躺地上,穿過綠蔭之間點點陽光透來灑落,滿樹紅棗隨著小風輕輕搖曳,壓低枝頭簌簌徐動……
一顆紅透的棗子不知怎的落下,好巧不巧砸到少年郎的頭上,順手撿起就往嘴裡丟,躺著吃東西差些被噎住,連忙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樹下,慢慢悠悠在紅棗堆里使勁吃,全然沒有剛吃過飯的樣子,倒是像個餓死鬼塞滿嘴巴鼓脹。
燕向天坐在台階上,慢慢悠悠接住秦楓丟來的紅棗。
他吃一顆,他便也吃一顆。
此時此景,只是兩個少年郎難得的愜意時間,天上晴空萬里無雲,地上人兒沒有煩憂,偶有飛鳥掠過,傳來幾聲清脆悅耳的鳴叫,也有幾朵白雲慢慢悠悠,像是兩個年輕人一般清閑自在。
耿丘悠悠從偏房走到院子,見兩個年輕人將那棵果子壓低枝頭的棗樹解決去大半,往常的滿眼紅火已經顯露翠綠覆蓋,不由得感嘆還是少年好,想為盡可為,想做盡可做。
老人來到燕向天的身旁坐下,攏了攏袖袍笑道:「探水房這邊已經為你們去置辦了需要的東西,等個小半時辰應該就可以離去,只是路上要小心一些,這段時日大秦恐怕會生變……。」
燕向天抖了抖背上的長槍,低眉放下數粒棗核到石板上,一粒粒數盡,撿起一粒握在手心,
「事太多容易心煩意亂,而我向來不喜歡麻煩,手裡能握住的東西不多,能拿起的東西更不多。」
一老一少相視一笑,老人覺得他很像他。
秦楓見到老人,屁顛屁顛跑過來,懷裡捧著一堆紅棗,咧嘴笑道:「老人家,小子拿您幾顆棗子應該可以吧?就是嘴饞的毛病改不了,想著路上無聊可以用來解解饞。」
耿丘指了指那棵棗樹笑道:「你小子只要喜歡,拔去整棵樹都行,反正這座小院子裡頭也沒有幾個人會動那些個棗子,放著也是浪費,倒是外頭的頑皮小孩童偶爾會來撿幾顆,可惜老得快了些,這老牙也已經啃不動了。」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說那些個喪氣話幹什麼呀,老人家的身子骨看著甚為硬朗,小子看著都羨慕得緊。」
秦楓一屁股坐下,笑呵呵說道。
老人低下眉頭輕輕一笑,這棵棗樹曾是當年南去種下,當年離家時同樣在一棟小院子里種下一棵棗樹,都是為一個女子種下。
她沒什麼好,就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本以為渾渾噩噩過這一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那時的少年總是不滿足現狀,想著會幹出一番大事業,不讓她受苦受累,如何都要給她一個安生日子,也恰逢趕上先帝下詔廣招良仕,憑藉著少年的一腔熱血參軍入仕,見證了那個前春秋的風流。
後來一步一步向上爬去做了大官,可以說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卻是再不敢去見她,有些人活著,其實生不如死,
心裡頭還想著再看一眼,還想著再與她說一句話,只是覺得一眼會看不夠,一句話會道不盡,便是相見不如不相見,相思不如放相思,心裡頭留著那一份念想就好。
少年不識愁滋味,待過識愁已老矣,回首向來蕭瑟處,不語良人道相識。
秦楓久久不見老人答話,自顧自搖晃腦袋,輕輕問道:「我能去探水房審問的地方看看嗎?有個人我想去見他一面,得去當面道一聲謝。」
少年郎這一天下來在這座小院子瞎晃悠,沒有見到任何探水房的高手,想來這個小院子只是作為一個幌子放出風聲,真正的探水房恐怕是隱藏得更深,只是那個救他一命的人必須要當面道謝才行,便也不去忌諱那些個繁亂的盤根錯節。
燕向天直勾勾盯著少年郎搖頭示意,恨不能將其狠狠揍一頓,探水房作為大秦第一的諜報機構,直接與陛下對接,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直接插手探水房的事物,否則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秦楓置若罔聞,將一顆棗子塞入燕向天的嘴裡,笑道:「燕大公子不用想那些沒的,更不要擔心,我心裡有有數。」
耿丘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兩個年輕人的模樣,輕聲笑道:「你想去探水房看看可以,這並沒有什麼,當年組建探水房的前身掠水房一事中,公子也有布謀,知道你一定想去看一看探水房,其實也不用打什麼幌子,你那點伎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秦楓聽到老人把自己的小心思挖出來,臉不紅,心不跳,反而是一貫低頭哈腰獻殷勤的作風,滿臉笑意說道:「小子也不瞞您老,其實心裡頭確實是想看看探水房是怎麼回事,總不能一點都不了解,還有很多事情我都想去了解一二,將那些線串起來,看看那道謀划倒底如何。」
燕向天一頭霧水,立即反應過來,滿臉不可置信,歪著腦袋問道:「這是說的什麼話?莫不是我們一路來都是在算計當中?這怎麼可能,就算是神仙都不能做如此大的布局,要細細道來,可是得拉到前春秋末尾的那個時候,距離至今已有二十餘載……。」
耿丘搖搖頭呼出一口濁氣,攏收袖袍笑道:「是啊,至今已有二十餘載,先帝欲與天公試比高,公子同樣謀划布局與天爭,只怪造化弄人,去得太快,來得太遲。」
燕向天聽到答案,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內心卻是波濤洶湧,謀划二十餘載,時間跨度如此之大,至少可以追溯到大秦這座大廈欲要傾倒那一刻,從那一刻便已經謀划布局,這盤棋未免下得太大……
秦楓早有心理準備,見怪不怪,仰起頭來望去天上晴空萬里,咀嚼著棗子含糊道:「其實也不用這麼震驚,看見你平靜如水的模樣,知道你內心已經翻湧,二十餘載說來很長,想來卻是很短,怪自己生得晚了些,不曾見到那個時代的風流,不過生得也不算太晚。」
耿丘起身拍去身衣袍沾染的灰塵,一言不發徑直走入後院。
「燕大公子快些回房間取出個袋子來,我抱著這個棗子累得緊,等一下帶回去讓他們也嘗嘗鮮。」
秦楓沒有回頭去看老人離開的背影,自顧自笑道。
燕向天撇過一眼,長嘆一聲走入房間,不時拎出一個大布袋,一把丟出,徑直坐在地上,看著那道棗樹下自得其樂的傢伙,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想得太多隻會給自己添堵,索性懶得再去多想,這條路就陪著他去走,山高水遠,自有盡頭。
秦楓將布袋裝得滿滿當當,心滿意足咧嘴一笑,足足有個二十三斤的紅棗布袋一把捆在肩頭,抖了抖身子,不輕不重正好夠分量。
一個探水房高手匆匆來到前院,悄無聲息出現在燕向天的背後,靜靜等待,不曾多言一句話。
秦楓正想去問路探水房高手,院牆上有幾個孩童偷偷摸摸,見到小院子有生人在,不免覺得奇怪,往常這個小院子一般沒有什麼人,很是清凈,最多就是一位白髮老人會坐在樹下藥扇乘涼。
幾個孩童小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趴在牆上眨動著小眼眸,看著樹上紅透的棗子面面相覷,越看越饞。
一個小女孩恍惚間失神不小心踩錯地方,眼見就要摔到地上,害怕得閉上雙眼,嚇得淚水都溢出眼眶,久久沒有感覺到疼痛,
微微睜開那雙小眸子,只見在一個白頭大哥哥的懷裡,看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英氣面龐,臉上露出一抹羞紅。
秦楓放下小女孩,招了招手讓三個還在院牆呆愣的小孩童全部下來,取出一捧紅棗笑道:「你們這些頑皮的小傢伙,院牆雖然不高,也不要去亂爬,摔了疼屁股。」
幾個小孩童畏畏縮縮,遲遲不敢接過那一捧紅棗,生怕會捅到家裡去,免不了挨一頓訓。
秦楓咧嘴一笑,做了一個大鬼臉,見幾個小鬼慢慢露出笑顏,取出四捧紅棗一一塞入四個小孩童的手中,略帶嚴肅說道:「下次可萬萬不能再爬院牆,想吃棗子就從正門進去,沒有人會攔你們,哥哥回去與老爺爺說一聲,還有不能做事不能偷偷摸摸,要堂堂正正。」
幾個小孩童高高興興點頭答應,一個膽大的小男孩站出來說道:「爺爺也這樣對我們說過,只是娘親說不能隨便碰拿別人家的東西,所以我們就是來看看,因為爺爺看見我們幾個就會招呼進去,就不算是隨你碰拿別人的東西。」
秦楓輕輕摸過小男孩的腦袋,「這樣做很對,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去爬院牆,下次再來的時候就去陪爺爺,一物換一物,爺爺心裡頭也會很高興的。」
幾個小傢伙不約而同應聲答應,蹦蹦跳跳離開。
秦楓看著那幾個小傢伙的背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孩童稚嫩心無邪,就是心上會生出喜歡。
不知道為何高興,只是看到那些小孩童的天真笑顏便就高興,大秦是他們的大秦,也終有一天會交到他們的手上,那不如給他們一個有盼頭的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