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樂在他鄉遇故台

第一百三十一章,樂在他鄉遇故台

秦楓站在冷冷清清的集市外頭,停步回望寥寥無幾的街道,放手按在手柄之上,長呼一口濁氣,昨夜不曾相送,望他北上一路平安。

眾人自出門起,就發現燕向天沒了蹤影,都是心領神會沒有上前去問一句,沉默寡言靜靜跟在少年郎的身後。

秦楓搖搖頭,自顧自說道:「他走了。」

繼而踏步走入集市,剩下一眾年輕人面面相覷,雖是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只是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卻極為不是滋味。

集市裡同樣也是冷冷清清,往來行人都沒有幾個,只有幾家開店賣些雜物的雜貨鋪張開。

秦楓走過一間雜貨鋪,偶然撇見到架子上有一支簪子極為好看,兩支蝴蝶相饒舞動,躍然欲要飛出映入眼帘,一時間恍惚出神……。

雜貨鋪老闆是一位老人,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手裡拿著一桿旱煙袋吞雲吐霧,極為愜意自在。

恰在此時,耳邊響起一陣細碎腳步聲,知道生意上門來,突兀起身笑道:「客官可是看上了店裡頭的東西?咱做的是小本生意,保准經濟實惠。」

少年郎看著老人眼睛都沒睜開的模樣,不由覺得佩服,輕步走近架子邊,取下那一支出淤泥而不染的簪子,細細端詳問道:「店家,這一支簪子可賣?初次見到便是心上喜歡,想來與它有緣。」

老人瞧著年輕人的目光柔和,心上有良人,四季暖如春,抖了抖手上的那桿旱煙,長長吐出一口煙氣柔聲道:「這支簪子是老伴走時所留下的遺物,老頭時常會想起她的模樣,便放在架子上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最是難放心上意,縱使歲月流逝無痕,他的模樣依舊如故,似那春風不語,細細無聲。

秦楓連忙放回簪子,作輯歉意說道:「小子多有冒犯,望請見諒。」

老人踮起腳尖取下簪子,目光柔和溫潤,雙蝶繞飛舞,翩翩相思游,輕聲呢喃道:「老婆子,這支簪子生了塵,你說想你時就看一眼,咱家孩子已經長大有成,去了邊關守國,我不擔心。只是怕已經時日無多,不如將它送與有緣的後生,如何?」

東風花燭夜,紅裝面頰羞,良人心上念,相遇已無期。

秦楓不可思議看著放在手心中的簪子,久久不能平靜,輕聲問道:「老人家,這是何意?」

老人咬住那桿旱煙,咧嘴笑道:「公子說是有緣,好物自當相贈有緣人,不收銀錢。

不過老頭子還是要多嘴一句,女子一生比得我們這些大老爺們要苦,大好年華跟了咱,等著咱,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待人家,莫要等到心上虧欠時,才知回首闌珊處。」

所見太多人有緣無分,相遇又相離,卻是心上最難相忘。

秦楓將簪子放回原處,在那個最顯眼的地方,輕聲說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非君子,卻也是做不來那種事情,老人家說得對,小子銘記於心,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匆匆一面,這份大禮不能收下。」

老人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瞧著架子上的簪子蒙塵落灰,尋尋覓覓處,冷冷清清無人問,無奈說道:「相逢萍水何需深相知,老頭我做事向來不喜歡講究那些個規矩禮數。

你小子入得眼緣,送一支簪子又何妨,老頭與老婆子的故事已經落幕成定局,不如讓你們這些年輕後生也能心上有一份念想。」

秦楓不再過多堅持,接下那支雙蝶簪子,輕輕包好放入懷中,行禮作輯道:「多謝老人相贈,小子心中銘記這份恩德,待過明年花開,定會回來還禮。」

老人擺了擺手,靜靜望著那道年輕的身影,明年春暖花又開,又是四季輪轉回,與她正正好好七十古來稀,且為千歲期,戲萊堂上兩龐眉,又是舉案齊。

眾人站在遠處靜靜等待,並無任何人出聲去打擾,也沒有任何焦躁不耐煩,對於做事向來沒有條理的秦楓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陸大俊搭在王子建的肩頭,無奈道:「秦大哥總是奇奇怪怪的的,一轉眼就沒了蹤影,也不明白他心中到底是咋想的。」

王子建看著秦楓臉上的笑顏,一掃燕向天離去的陰霾,樂呵呵笑道:「秦大哥非我等可以揣測,做事自然沒有章法,咱也不用過多去問,靜靜等著就行,一切自會柳暗花明。」

周錢和魏勝並肩而立,竊竊私語,也是怡然自得,薛敬武站在一旁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黑沉著臉咳出兩聲,開口說道:「你們兩個少說些風涼話,暗地裡戳人家脊梁骨,也不怕被天上看了去,到頭來讓你兩個不得善終。」

魏勝絲毫不在意,咧嘴笑道:「公子這樣說就不對了,咱大秦男兒向來不信那些怪力亂神,要是真有天罰,我也不怕他。」

周錢皺起眉頭,沒有去接過話頭,撇過依然喋喋不休的魏勝,無奈搖頭。

眾人一派祥和,有說有笑。

秦楓負手在背,笑意春風對著眾人說道:「你們有沒有想要給家裡頭置辦東西的?有的話就先去置辦一些東西寄送回去,畢竟咱出來已經好些時日,也該報一個平安。」

陸大俊俊聽到這話,臉色馬上暗淡下來,一言不發躲入人群中,不似其他人那般雀躍歡喜。

王子建率領眾位王家子弟散入集市當中,想要買一些冀州的特產寄回家中,薛敬武也是帶著眾位薛家子弟散去。

剛才還是一群人的哄鬧氛圍,轉眼間就剩下了秦楓和陸大俊,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不由得露出一抹無奈笑容。

秦楓掏出一錠銀子丟出,爽朗笑道:「去給陸兄置辦一些東西吧,也好讓他放心。」

陸大俊一時不知所措,看著手中的銀子,漆黑的雙眸微微閃爍,哽咽道:「秦大哥,我……。」

秦楓擺了擺手,負手在背說道:「莫要以為自己就沒了家人,陸兄還在等著你,我們每一個人都還有家人在等待,他們會一直等著,莫要負了那份心意。」

陸大俊抱拳躬身拜下,將那錠銀子還回笑道:「他在家中不缺這些東西,望請收回,這份好意我心領,咱還是快些去買馬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上陣殺敵,若是能死在沙場上更好,就不用再愁這些個煩心事。」

秦楓一把拍在陸大俊的腦袋上,拳打腳踢,恨鐵不成鋼罵道:「天天念叨著那個死字,你才覺得心裡頭痛快是吧?咱不是說好要當大將軍的,天水麒麟的豪言壯語難不成只是吹牛皮?」

陸大俊擺手阻攔連忙說不是,雖是拳腳相加,卻是渾然不覺身上疼。

秦楓低下眉頭輕輕拍打在陸大俊的肩頭,輕聲說道:「我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活下來,一定都會活下來,咱錦衣歸鄉騎大馬,也聽聽那鑼鼓喧天的十里熱鬧。」

兩人年輕人相視一笑,走向集市深處,來到往常賣馬的東市,大秦的集市分為五市,東西南北中,其中各市各有買賣行當,不能混合在一起,否則將會受到官府的查封。

秦楓一眼放去,無奈搖頭,望之不到盡頭的馬廄沒有一匹馬,自知路上耽誤太多時間,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映入眼帘中的景象,只剩下正在打掃的老漢在忙碌,老漢是官府管理馬市買賣的馬官,官職雖然不大,卻是整個馬市的管理者。

陸大俊無奈說道:「這瞧著冷冷清清,就沒有剩下一匹馬,咱該怎麼辦?難不成只能走著去?」

轉眼之間就沒了秦楓的身影,環顧四周找尋,只見他已經去到老漢的身前。

秦楓站在老漢的身前,作輯行禮問道:「官長,請問這鎮上可還有賣馬的地方?我們著急趕路,想買幾匹馬。」

老漢抬頭只見一張極為熟悉的臉龐,恍惚間楞楞出神。

少年郎一頭霧水,手忙腳亂繼續說道:「官長,這是何意?難不成小子有什麼地方冒犯到?還請原諒唐突。」

老漢立即回過神來,連連擺手說道:「公子不用拘禮,老漢只是恍惚間出神,並沒有什麼事,不用如此客氣。

公子的面相極像一位故人,那時遠遠望見一眼,就在心裡記著,直至現在也沒有忘去。」

秦楓深深躬身拜下,久久沒有言語。

老漢心中已有定數,作為一個在前春秋各國亂戰當中活下來的大秦老卒,那一點眼力勁還是有的,連忙扶起少年郎笑道:「小公子不用大禮,應當是老漢行禮才對,可不能越來了禮節。」

老人細細端詳著那張英氣的臉龐,喃喃道:「真像,真像……。」

曾在沙場之上一次又一次,見那個年輕人一馬當先握槍撞陣,也是如眼前的少年郎一般年紀。

老人顫顫巍巍扶著秦楓的手,眸光中微微閃爍,大秦軍中士卒應當聲響如鼓震,握刀胯馬頂天立地,沒有絲毫遲疑跪下去,朗聲道:「百撞營老卒李知才,見過小公子!」

秦楓雙手扶住趕忙老人,咧嘴笑道:「小子只是想來買幾匹馬。」

老人心知肚明,還是擔憂問道:「可是要去關上?」

少年郎微微點頭,輕輕一笑。

一老一少四目相對,良久沒有言語。

陸大俊不合時宜跑到兩人的跟前,開口說道:「問出鎮上還有其他賣馬的地方嗎?如果沒有咱就不要再耽誤時間下去,抓緊時間用腳力趕路,興許也能趕得上。」

老人聞聲回過神來,無奈說道:「鎮上倒是有一批良馬需要送到邊關上去,既然你們順路,那就隨他們從驛道上一同去。」

秦楓作輯道謝,按住在旁一頭霧水的陸大俊一同拜下。

老人舉目放在南關方向,輕輕笑道:「那就先去驛道上等著他們,中午時間便會啟程,到時候我會隨他們來相送一程。」

兩個年輕人看著老人的背影,面面相覷難以掩藏內心的喜悅,立即飛奔趕往中市那邊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眾人。

眾人早已經大包小包滿滿當當,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等待在原地,見到秦楓和陸大俊歸來,王子建上前問道:「有沒有什麼消息?」

兩人也沒有賣關子,陸大俊立即回道:「我們兩個出馬當然有著落,咱去驛道上等到中午就行。」

眾人面面相覷愣住片刻,轉而驚覺過來,想來這一路的艱難險阻,終於是可以結束,皆是難以掩飾內心的喜悅。

「你們還是快些把這些東西送到信方局那邊去,不要耽誤了時間,我就先去驛道那邊等著你們。」

秦楓笑著說道,兩袖清風,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回,唯一要送的那支簪子,得是當面交給她才行。

王子建走近陸大俊交出一包東西,沉聲道:「閑來無事,便也將你的那份給買了,可不能駁回來。」

陸大俊一時慌了手腳,緊接著就被大包小包淹沒,眾人紛紛送出禮物,秦楓也沒能逃出去。

兩個年輕人抱著沉甸甸的大包小包,相視一笑過後,眼眶漸漸濕潤,不由得笑道:「你們這些傢伙,真是太他娘的不要臉了,凈是想騙眼淚!」

眾人聞聲哈哈大笑,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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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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