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長安城裡看平安

第七章,長安城裡看平安

長安城頭,一個青衣女子站在城頭,目光放在遠處驛道,

丫鬟青竹拿著一件狐裘大衣蓋在青衣女子身上,「小姐,這天才蒙蒙亮,是誰讓我家小姐如此牽腸掛肚,莫不是那唐家的公子?」

這位敬家的大小姐敬川穎點著丫鬟的腦袋一把推開,「你這小腦袋瓜子整天想那些不著實際的東西,小心把你嫁了出去。」

青竹也不怕小姐的假生氣模樣,嘟囔著嘴說道:「不是就不是嘛,小姐不肯說,等一下我就睜大了眼看看是誰家的公子。」

敬川穎將一盒糕點揣在懷中,怕等太久涼了,便裹入了衣服當中,

青竹見此,不經是掩嘴而笑,「那家公子真是有福氣,竟是讓小姐這般思念。」

敬川穎沒有理會青竹的多嘴多舌,而是輕輕繞起鬢角青絲,靜靜等待那個年輕人,

她與他是幼時玩伴,因為他的父親經常把他帶到自家的院子,把他丟在院子裡面而後就與自己的父親自顧相談去了,

第一次見他時,正是隆冬時節,裹著厚厚的棉衣服氈帽,活像一個小乞丐,

他不鬧也不哭,就自顧自的玩樂,堆起了一個雪人,而後撿起一條松柏枝,樂呵呵一頭撞進雪人,好似在學俠客,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而自己恰好經過院子,在府中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同齡人,便是走近他的身旁,當時懵懂,「小乞丐,你是誰?」

他聽到這話也沒有生氣,靜靜看著她良久,讓她小臉一陣通紅,嬌嗔一聲,「不懂禮數!」

他撓了撓頭,還是沒有說話,拉起她的手,躲過府中僕役,到了僻靜的後院,徑直爬出一處狗洞,「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她也不知為何就跟著他出了府,他們走出長盛街,到了鬧市東街,帶她看了看別處街景繁華模樣,他用身上的幾枚銅錢買了一包梨花糕,

他坐在台階上小心翼翼打開包衣,拿出一大半遞給他,「很甜的,我叫秦楓。」

她接過輕輕放入嘴中,確實很甜,「我叫敬川穎。」

那個隆冬過得很快,她與他看了一季落雪,寒酥覆頭,白首長安。

車隊進了勝州地界,便再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幾日行程,一路暢通無阻,

陳淮安遠遠望見長安城頭,命騎軍停下,秦楓走出馬車,「多謝諸位一路相送。」

這位錦衣郎沒有客套寒暄,勒馬轉身率八百騎軍離去,只是走時留下一句話,「莫愧對了那些老將軍。」

秦楓舒展眉頭,看向長安,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兩道楊柳蕭蕭起舞,行人往來絡繹不絕。

石解與常於樂沒有走,抱歉躬身說道:「殿下,上頭有令,我等需要陪伴左右。」

年輕人讓兩人到東街一處僻靜宅院等待,而後便獨自一人等待,

長安城內一隊侍衛開道出城,三十玄武衛來到秦楓面前,為首護衛參領趙十里躬身抱拳,「殿下,皇上已在宮中等候。」

秦楓本想步行,看一看故里變化,便是出步前行,趙十里一臉無奈,又是彎腰說道:「皇上有旨,務必將殿下第一時間帶入宮中,防止歹人相害。」

年輕人沒有說什麼,徑直走入馬車。

城頭上,城門領事陳計站在敬川穎的旁邊,「敬姑娘,今日兒還是在等人?」

這位敬家千金看見了他的身影上了馬車,小手緊緊抓著衣袖,轉身跑下城頭,

青竹見狀給陳計施了一個萬福,急忙跟上,「陳將軍,我家小姐等來了心上人。」

陳計輕輕一笑,那時自己才上任,就有一個剛剛高過城牆垛口的小女孩站在城頭遠望,時間長了,也漸漸與眾人熟絡,知道其中一些緣由,小女孩手中永遠都帶著一包東街正宗的梨花糕,每日一到,四季不改。

這個糙漢子看著那個背影匆匆走下城頭,不經生了些綿雨情長,聽過茶館說書先生故事裡頭說的一句話,「年年歲歲生平安,有情人終成眷屬。」

秦楓掀開車簾看著長安街景,再回故里,一切都在改變,又什麼都沒有變,目光瞥見一個女子,敬川穎抱著糕點小步子匆匆,豆大的汗珠額頭落下,

他輕輕放下車簾,叫了車夫加快速度,有些人念在心裡就好。

敬川穎眼見追不上,也不氣餒,加快了腳步,匆匆忙忙間不料正好撞到了迎面而來的唐家公子,梨花糕散落了一地,

仕書郎唐衍輕輕撿起地上的梨花糕,捧到心上人面前,「穎兒,何故如此著急?」

敬川穎看著馬車漸遠,默默繞過仕書郎,青竹隨後追到,施了萬福歉意笑道:「唐公子莫怪,小姐有些急。」

唐衍搖搖頭,看著她漸去的背影,手心握著一顆南國紅豆,幼時讀書有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便每日拿著一顆紅豆遠遠望她,願她事事順心如意,也願她不負相思意。

玄武衛將秦楓護到皇宮前面,內監總管安崇早已經等候,「殿下,皇上已在勤政殿等候。」

入宮有三門,居中正陽門,是為文武百官上朝所過,在左紫薇門,是為大臣私自面見皇上所過,在右青龍門,是為皇親國戚入宮所過。

安崇將秦楓的佩刀收給侍衛,引入青龍門,宮內高牆紅瓦,偶有燕雀落在屋檐,穿過廊道長長幽深,幾經曲折,不時便來到了勤政殿,太監輕輕推開門,而後悄悄退下,

秦楓徑直走入殿內,只見一人書桌前書信高疊,欲是行禮躬身參拜,座椅上處理政務的秦簡立即起身說道:「楓兒,喊我叔父就行,回了自己家就不用拘泥那些外人禮節,莫要與叔父見外。」

秦簡來到秦楓身邊,看著這個十數載未見的侄子,很像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那個被父親與自己無比疼愛的弟弟,「莫怪大秦。」

秦楓搖搖頭說道:「父親說過,叔父肩上的擔子更重。」

秦簡示意秦楓坐下,笑意春風,沒有作為九五之尊的威嚴在上,倒更像是一個和藹長輩,仔細觀摩眼前的年輕人。

兩人慢慢相談,回了家,只是說一些家長里短,無關那些煩心事。

突然殿門被推開,露出一個小腦袋,一雙水潤潤的眼眸環顧四周,見到了秦簡爬過門檻跑入了殿內,

秦簡抱起這個小女兒,這位小巧可愛的小公主秦念嘟起嘴小聲說道:「爹爹,噓,娘親不知道我跑過來,你別說話,被知道了,又要挨訓的。」

「爹爹總是說要陪念兒玩,每次都只剩下念兒一個人在御花園玩。」

秦簡輕揉小女兒的腦袋說道:「這是在外剛剛回家的哥哥,叫楓哥哥。」

秦念的眼眸一轉溜,「爹爹,什麼叫瘋哥哥,我瞧著哥哥很好呀。」

秦簡反應過來捏著小女兒的臉頰笑道:「瞧爹爹這腦袋,老了,老了。」

秦楓看著兩父女的模樣,自覺不妥,準備先行離去,秦簡將秦念從懷裡面放下,「就在家裡住吧,盛和宮一直沒變,讓念兒帶你去。」

秦念拉過秦楓的手,「爹爹這是趕人了,別楞著了。」

小手牽大手,走過廊道蜿蜒,侍衛見了是小公主也沒有多加阻攔,而這個小公主蹦蹦跳跳,見了誰都是笑臉相待,

年輕的侍衛見是陌生的面孔,能牽著皇上無比寵愛小公主的手,不經多瞧兩眼,

年長些的侍衛看到這個年輕人默默躬身彎腰,一晃十多年了,宮中少了調皮搗蛋的小殿下,如今歸來已是及冠成人模樣。

秦念推開盛和宮的漆紅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塊壁石,壁上題字「高山遠水生足下,望自強起而行之。」

壁石精美,取昆崙山久年冰石匠心雕刻,四周簇擁竹木,再有流水相繞,頗有一番江南文人作風。

秦念輕輕搖動秦楓的手,水潤潤的眼眸子盯著駐足良久的年輕人,只見他的漆黑眸子里在閃爍,欲是說些話安慰,話上心頭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秦楓放開小公主的手,走向壁石蹲下身,取出兩塊小巧鵝卵石,其中分別刻字「靜與心」兩字。本是與父親北上遊歷昆崙山時,在一處小河灘撿得,自己很是喜歡,父親便親自刻字,南下時埋在此處。

秦楓掂量著兩塊鵝卵石,小時是一手只能勉強抓一塊,而今兩塊在手仍是覺得手中有些空,不經搖搖頭一笑,

秦念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何如此莫名其妙,裝作一副大人模樣走近說道:「你們這些大人真是奇怪,奇奇怪怪。」

秦楓撫摸著小公主的小腦袋,滿臉笑嘻嘻,「小公主懂的道理還挺多。」

秦念仰揚起頭一臉理所當然,伸出手示意,秦楓立即會意,牽起她的手,秦念卻是不樂意了,嘟囔著嘴,滿臉佯裝怒意,「其他哥哥都是抱的。」

這個小妮子的模樣是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了,秦楓一拍腦袋,將其輕輕抱起,往盛和宮方向走去。

敬川穎站在皇宮城外,這個青衣女子目光堅毅,雙手緊緊握著那包梨花糕,青竹氣喘吁吁在她的身後說道:「那個負心漢連小姐一眼都不敢見,怕是愧心事做多了,一朝鯉魚躍龍門入了宮中就敢飄上天了。」

這一番話語令平時溫和文雅的敬川穎怒目相向,她沒有說任何話,這一眼卻是令青竹背後頓生一身冷汗,連忙低頭認錯,作為一個奴婢越了身份,會是連死都不能選擇。

敬川穎將目光轉向那座高大巍峨的皇城,多年不曾相見,她只是想離近了看一看他的模樣改變,其實可以看到他平平安安的歸來,心中已是覺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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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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