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連環殺
第八章連環殺
來到荔香城公安局,會議室那邊好像已經「開鍋」了。只聽會議室里沸沸揚揚一會兒,鴉雀無聲一會兒,氣氛很是詭異。我知道鄒林局長正在訓話,剛想進去旁聽,小熊就灰溜溜地從會議室里鑽出來了。他看到我之後撇撇嘴說:「局長發火了。」我嚇了一跳,心裡有些不敢相信。局長很少發火,他在局裡是出了名的沒脾氣,這次竟然發火了?我側耳細聽,會議室現在就剩下一個人的聲音了,那就是局長的聲音。我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局長的火氣確實很大,幾乎要把整個公安局都給炸掉了。
「怎麼回事?」我低聲問小熊。
小熊啐道:「還不是那些該死的媒體,他們給了市裡領導們很大壓力,領導有壓力就會衝下面的人撒氣。局長好像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不然他也不會罵我們無能了。」
「無能?」我覺得這說法挺可笑,小熊似乎是看出了我還不知情,就鑽進會議室拿出了一份市裡辦的晨報給我看。晨報頭條竟然是對林點點、貝曖、農斌太這些人自殺的揭秘,結論說刑偵大隊非常無能,還放話說兇手會繼續殺人,目前市民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證。
「兇手即將連續殺害十二人,請廣大市民多多提防」,看到這一句,我瞅了一眼小熊,小熊很生氣地說:「也不知道他們的主編是不是腦殘了,竟然安排這樣的頭條。林點點他們的死亡報道明明就是自殺,這篇文章卻聲稱她們是被害的,還說兇手會繼續殺人,直到殺完十二人為止。這不是駭人聽聞嗎?這不是讓廣大市民不安和不滿嗎?光說這些也還好了,他居然還敢公然詆毀我們。胡隊長,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這個腦殘主編就他媽是胡說八道。」
小熊越說越生氣,我卻沉默不語。我看完之後,發現文章大意確實跟小熊說的差不多。作者是一個叫路少康的人,現在的媒體喜歡嘩眾取寵,路少康寫出來的這些真的完全是一派胡言嗎?這點我不敢說。又或者這只是他的猜測?那他怎麼會知道兇手要連續殺害十二個人呢?
我問小熊:「查過路少康沒有?」
「派人去了還沒有回來,路少康是晨報的主編兼主筆。」小熊回答著。
「希望他別出事。」我感到有些不安,想親自去晨報報社走一趟,小熊卻說:「局長點到你好幾次了,你還是去安慰安慰局長吧!他現在就像個只會罵人的瘋子。」
我能理解晨報這篇文章背後的意義,出現這種文章,不管是市裡的領導還是局裡的領導,他們都承擔不起隨之而來的壓力。晨報在荔香市的影響可是很大的,這篇文章一出,街談巷議只怕已經討論得熱火朝天了。我低著頭走進會議室,發言的已經不再是局長,而是柯小夏了。她正在那兒神采飛揚地分析案子,一邊看著PPT屏幕上的案件資料,一邊講述著案情。但無論她說什麼,我都不會太在意。局長看到我的時候就向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邊,他的火氣看上去好像沒有剛才那麼大了。
局長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案子要快點破才行啊!死者雖然說是自殺,但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不是簡簡單單的自殺,而是計劃已久的謀殺,不能再有人被害了。」我能理解局長的心情,但兇手已經縝密地設計、準備好了一切,他似乎已經做到天衣無縫了,我們卻還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去查。
如果說兇手真的要殺害十二個人,那殺戮還是會繼續下去。我們根本就找不出關於這十二個人的任何線索,死者看上去一點聯繫也沒有,死神卻把他們的生命綁在了一起。面對這樣的局長,我幾乎沒什麼好說的。想要不再死人好像很難,要是往壞處想,十二個人可能都已經死了。林點點、貝曖、農斌太夫婦,還有死在千禧廣場的申顯意,已經五個人了,都是自殺,臉型也都被改造了。
局長看向我:「你有難題嗎?」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低聲說。
「努力吧!大家都看你的了,市裡的領導很重視這個案子,如果辦不好,大家都很難過。老胡你辦案一向速戰速決,這一次怎麼卡住了?兇手到底是誰?你心裡有底嗎?」局長試探性地問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說實話,到現在我都沒摸清兇手的底細,甚至連他的影子都抓不到。有計劃犯罪的案子,破案難度一向很大,更何況這次的兇手好像還是故意擺我上台。以前破案的時候,我大多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兇手,這次可真遇上對手了。
這起案件讓我覺得很棘手,從林點點的死開始,我們明明就知道兇手還會害人,卻根本無法阻止。我沒有回答局長的話,我真的還需要一點時間。柯小夏還在不停地督促大家破案,她還真努力。我對局長說:「能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局長沒說什麼,我就轉身出了會議室。這種會議最討厭了,就是做做樣子,對案子的進展起不了任何作用。我覺得很頭痛,破案這種事,不逼一逼自己真是不行。我走到白安樂的辦公室外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他好像不在。我看著小熊給我的那份晨報,直覺告訴我,晨報主編路少康肯定有問題。他好像知道整個案子的發展,他還知道「12」這個數字,難道他知道兇手是誰?或者他就是兇手?將案子登在自己工作的報刊上向我們示威?這麼想著,我就趕緊離開了白安樂的辦公室,開車前往文華路的《荔香晨報》報社。
晨報報社在一個小區里,這個報刊的所有工作人員好像都住在這裡。我想路少康應該也是住在這裡吧,他畢竟是主編,平日工作很忙,不可能傻乎乎地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住。我開著車慢悠悠地駛進小區,卻發現裡面已經亂成了一團。有很多人圍在報刊大樓前,有人在叫,還有人在哭,更多的人是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當我發現其中竟然還有刑偵大隊的人時,不禁愣住了,同時心下一驚:「難道路少康出事了?」
我把車停好之後馬上往大樓里跑去,刑偵大隊的人看到我之後紛紛讓路。看樣子確實出事了,他們居然沒有把情況報到局裡?我跟著一個隊友來到了五樓的一個編輯室里,路少康正躺在一張椅子上,他死了,臉被整成老鼠的樣子。
路少康的臉有些尖,耳朵挺大的,但他人很瘦,眼睛也很小,往兩側的臉頰上畫上幾根長須,那模樣真就跟老鼠無異了。
「居然死了。」我腦子裡頓時像炸開了一個炸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路少康是被謀殺的,他胸前有個傷口,血好像已經流幹了。地上亂七八糟的,全是從辦公桌上掉落下來的報紙,報紙蓋住了滿地血痕,血腥味在編輯室里久久不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中暗罵道:「這次總不能還算自殺吧?」
他的臉好像並沒有做過多大的整形,就簡單地用黑筆畫上了幾根長須。現場一片狼藉,兇器也沒有找到。隊友小徐過來跟我彙報說,由於路少康的揭露,晨報面市之後,林點點等人的案件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爭議。局長派他們幾個來找路少康問清楚,沒想到路少康所在編輯室的門一直打不開,等他們聯繫晨報的人撞開了編輯室的門,路少康已經死去多時了。
小徐的見解是,路少康是在昨晚被害的。他向晨報的編輯了解過,昨天路少康一直把自己關在這個編輯室里,並要求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擾他。很多人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從主編室跑到編輯室,還不讓別人靠近,他似乎在刻意躲著什麼。難道是路少康跟兇手很熟?又或者路少康是為了躲開兇手?在一個密閉的編輯室里,是誰殺害了路少康?難道他也是自殺嗎?我的思考變得毫無頭緒,路少康已經是第六個人了,兇手還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看路少康的樣子,他已經死去很久了。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刊登那篇稿件了,他這是想給剩下的人一個提示,才拼著最後一口氣寫下了這樣的稿件,而他自己正是那十二個人中的一個。
我走出編輯室叫人把今早的晨報拿過來,把路少康留下的那篇稿件又重新看了一遍,希望可以從中找出一點線索。路少康是媒體人,關於林點點和貝曖等人的死,他知道得比較早;他又是個聰明人,並且應該也認識林點點他們。當他發現林點點等人被害之後,他就預料到自己也會被殺死了,因此他才寫下了這份駭人聽聞的稿件,就是為了提醒還沒有被害的那六個人,讓他們小心兇手。
路少康認識兇手,這是我能肯定的。我本以為他會在文章里留下線索,但令人煩悶的是,我反覆看了好幾遍,也沒從文章里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最引起我注意的還是「12」這個數字。這些死者都認識兇手嗎?這個問題一直在我心裡盤旋著。如果死者認識兇手,那麼他們幹嗎不留下兇手的名字而只留下「12」這個數字?我有些糊塗,甚至還想,既然路少康這篇文章已經登出來了,那剩下的還沒有被殺害的六個人會看到這篇文章嗎?他們知道自己即將被殺害嗎?他們會主動聯繫我們嗎?
我一邊想一邊順著報刊大樓的樓梯往下走,正好碰上了往上走的白安樂。
「老白,你來了。」我跟白安樂打了一聲招呼。
「胡隊長,你怎麼那麼快?」白安樂看到我之後顯得挺吃驚的,看來局裡接到路少康被害的消息是在我離開之後了。我笑了笑:「我是自己跑過來查路少康的,很可惜,他死了。這次跟林點點他們不一樣,路少康好像是被人殺死的。」白安樂摸了摸臉頰,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這樣的話,案子好像變得更加複雜了,雲里霧裡的,胡隊長你可要小心點了。」
我點點頭說:「害死林點點的不知名藥物化驗出來了嗎?貝曖家裡有什麼新發現嗎?農斌太夫婦死之前有什麼異常嗎?千禧廣場那個在噴泉池裡溺死的申顯意,有新發現嗎?」我一口氣把自己的問題全問了出來,白安樂是我的最後一張王牌了。
哪知白安樂竟然搖搖頭說:「害死林點點的葯還不敢化驗,怕沒了。貝曖的死在她的粉絲群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而且她的關係很複雜,查她這種事情不歸我管,你得找柯小夏。農斌太夫婦的話,他們死於自焚,在他們家裡也沒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千禧廣場溺死的申顯意,他的死跟林點點有相似的地方,就是死前都吞食過那種類似安眠藥的神秘藥物。經過我的初步推斷,這種藥物有致幻作用,服用的人會產生很詭異的幻覺,申顯意明顯是產生幻覺后才摔進千禧廣場的噴泉池裡溺亡的。至於整形手法,農斌太夫婦的臉的確有點不太一樣,他們的臉整得沒那麼精緻,有些部位和刀法也根本不準確,兇手這次有失水準,真是奇怪了。很抱歉,我好像沒找到對我們有利的東西。」
「沒關係了,儘力就好。」白安樂的分析和解釋都很明確,兇手是同一個人,這一點也無須去證明了。雖然他沒有找到對我們有利的東西,我也不能為難他。
「路少康是被殺的嗎?我很好奇,兇手製造了那麼多起自殺事件,路少康怎麼就能例外了?」白安樂對死在樓上的路少康很感興趣。
「我也不知道,雖然看樣子是被害,但還得老白你自己去檢查檢查。」我說完就走下樓去。走出小區回到自己的車上,我剛想發動車子,柯小夏就突然出現在了車前,笑眯眯地向我招手,我打開車門讓她坐了進來。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嚇死你。」柯小夏一邊掏著掛在她腰間的粉紅色皮包一邊說,從包里拿出了一份資料給我看。我很好奇昨晚發生了什麼,等看完她給的資料,我真是驚了。原來昨晚死的不止路少康一個,還有一個叫羅家然的人。
羅家然是個中學語文老師,在荔香市第十二中學任教。昨天晚上,他在第十二中學前的十字路口迎頭撞上了一輛東風大卡車,頭部以外的整個身體都被碾成了血漿肉糊。根據司機的口供和路口監視器拍下的畫面,羅家然是自己跑出來尋死的。很顯然,在路少康被害的同時,羅家然自殺了。
羅家然的臉被整成了一張雞臉,兇手又殺了一個人。我心裡冒出一股寒意,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兇手如此麻木地殺掉一個又一個人?這已經是第七個人了。我看向柯小夏,柯小夏對著我笑道:「不要看我,我也想抓住這個該死的兇手。」
「混蛋!」我狠狠地拍著車子的方向盤。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麻煩的案子,起初看到林點點的屍體,我壓根兒就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我還以為只要稍微查查林點點的人脈關係就可以查出兇手,想不到幾個被害人之間竟沒有半點關係,兇手這是無目的、無差別地殺人嗎?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如此精心策劃的謀殺怎麼可能會沒有目的?那麼兇手為什麼要逼迫這些毫不相干的人自殺?晨報把這件案子鬧大之後,我只覺得壓力重重,特別鬧心。兇手好像不是人,而是一隻鬼魅一隻妖孽。晨報剛發表了兇殺案的報道,路少康和羅家然就被害了,他作案還真會找時間。
「很煩嗎?」柯小夏從她的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一邊撕開包裝紙一邊問我。
「我怎麼覺得兇手就在我們中間?你、老白、小熊,還有很多我身邊的人,我怎麼覺得你們都是犯罪嫌疑人?」我剛說完,柯小夏就把撕下來的糖紙狠狠地貼到了我的臉上,又一拳打在了我的胸口:「你居然懷疑我?我告訴你,我自己都煩死了。我要真是兇手,第一個要幹掉的就是你。」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你根本就不會整容這門手藝。」我伸手摘下了臉上的糖紙,揉成一團扔掉了。
柯小夏說:「我們的人已經把荔香市的各大整容機構都排查過了,只有曲建海有嫌疑,除他之外就沒有哪個整容師認識死者了,而且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但曲建海估計也被兇手設計了,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他總不能還出來逼迫其他死者自殺吧。張小五也差不多,他也是兇手用來忽悠我們的棋子。要不兇手為什麼不殺掉他們倆呢?還有那個撞死羅家然的司機,他現在跟曲建海、張小五一樣變成了傻子,醫生說他那樣是驚嚇過度。」
「司機也出事了嗎?」我問道。看來司機是被兇手控制了,他當時腦子裡肯定是一片空白,要不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撞死了羅家然?那個十字路口我去過,是個很繁華的地方,平時人來人往,過往的車子不管大小都會減速行駛。按說,那種龜速是不可能出交通事故的,因此這根本就是一起設計好的謀殺。我想,林點點這些自殺者與兇手肯定有很大的淵源,兇手並不是無差別殺人,絕對不是。
「司機錄完口供之後就出事了,跟曲建海、張小五差不多,你見過的,口吐白沫的那種。」
「這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問道。撞死羅家然的司機變痴獃了,這件事局裡都知道了,就剩下我一個被蒙在鼓裡。柯小夏說:「你不是也在試圖隱瞞什麼嗎?」我知道她說的是張小五中指比畫的那件事,一時還真有些無語,只好笑著說:「好吧,打個平手!下次我們都不能這樣了。」
柯小夏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你太忙了。羅家然出事之後,早上的研究會議本來是針對他那件案子的。誰知道我表舅來了,他應該是被他的領導罵了,就來拿我們發火。早上你好像並沒有到場,沒想到你都跑到這裡來了。」我低下頭,這個解釋聽上去雖然很完美,但是我總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很危險的境地,柯小夏似乎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轉頭看著她,嘻嘻一笑說:「原來是我自己的錯,下次我一定注意。」
「請我吃午飯!」柯小夏簡直太像吸血鬼了,又來蹭飯吃。
我看了看時間,都中午十一點多了。柯小夏正厚著臉皮等著我開飯,我總不能讓她失望。雖然我對她很不爽,但心裡卻想挖掘她所掌握的線索。她曾揚言要打敗我,而且好像總是比我快一步;她一定掌握著很多線索,也有很多秘密,我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感覺從討厭變成好奇了。我發動車子離開了小區,按照柯小夏的指示去了她最愛的飯館。
吃了午飯,我回到局裡的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白安樂就來敲門了。
「老白,我還想去找你呢!」我把白安樂請進來。
「路少康的死我已經有初步的斷定了。」白安樂摘下眼鏡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說,我點點頭:「看來有新發現了,不然你也不會親自來找我。」
「路少康的死跟林點點、貝曖等人的死是不同的,他是被人插了一刀。那一刀不歪不斜地正中他的心臟,死因是失血過多。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他死得很平靜,應該早就料到自己會死了。兇手能在他面前刺他一刀,那麼他一定認識兇手而且甘願一死。這很奇怪,他和兇手之間的關係一定很有趣。」白安樂居然用了「有趣」這個詞,果然不出我所料,路少康是認識兇手的。這就能解釋為什麼他胸口被人刺了一刀,現場卻沒有打鬥的痕迹了。他把自己關在編輯室里,不讓同事們進入,久候多時就是為了等待一死。他不是在躲兇手,而是在等兇手。
殺害林點點、貝曖等人的時候,兇手並沒有直接出手,而輪到路少康時他就親自出手了。白安樂說得不錯,路少康和兇手之間必定有著更深一層的關係。
「昨天晚上,報社大樓里只有路少康一個人,整棟大樓只有他所在編輯室的燈一直亮到天明,大家還以為他是熬夜趕什麼稿子,誰想得到他已經被害了。我們的人去查過那個小區和報社大樓的監視器,還有人員出入登記表,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物。這個兇手真難纏,胡黎,你有什麼觀點嗎?」柯小夏忽然走進來,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通話。我白了她一眼,怎麼她又比我早知道了?路少康命案的調查,我沒有親自帶隊,是柯小夏自己帶人去的。這麼一想,我還真是挺無能的。
「路少康和林點點這些人有關係嗎?」我問。
「初步調查,他們之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柯小夏說完之後笑嘻嘻地走到我身邊,繞著我走了一圈后才說:「胡黎,這一次你好像完蛋了。」
「完蛋了?」我不理解。
「有個國內知名刑偵組要來了,他們會接手我們正在辦的這個案子。」柯小夏說。
刑偵組嗎?我看向白安樂,他點點頭說:「我也收到消息了,上面的人嫌我們辦案太慢,而且在辦案過程中出現了多次同樣的死亡。上面的人對這個案子很著急,他們不想再有人被害,就找來國內最好的刑偵組——『獬豸調查組』接手此案。」
「獬豸調查組?」這名字簡直如雷貫耳,我聽到之後震驚不已。我作為一名刑偵人員,對這個國內一流的刑偵組可以說是仰慕已久了。這調查組裡有一個刑偵高手是我最崇拜的,他就是號稱「國內刑偵第一人」的宋添丁。荔香市能請到獬豸調查組,這讓我很意外,但心裡更多的是抵觸,因為在我心裡,總認為這個案子是屬於我的。我在國內雖然還沒什麼名氣,但這些年來也已經在荔香市打出了名堂,我有自己的尊嚴,總不能讓別人當成窩囊廢。這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獬豸調查組的到來讓我感到焦慮不安。我狠狠地敲打著桌子,柯小夏則幸災樂禍地說:「胡黎,你好像很生氣。」
我內心瞬間變得黑暗起來,這個女人一直都想整死我吧?她一直想排擠我好讓自己當隊長吧?這次如果不把案子辦好,我一定會身敗名裂,而她就會越過我、欺壓我。
「我沒事。」我要鎮定,一定要保持平靜的心態。
「等獬豸調查組來了,一定會把你所有的光芒給壓下去。胡黎同學,你有沒有感覺到害怕呀?」柯小夏得意揚揚地說,她這是在故意奚落我嗎?
一邊的白安樂問:「小夏認識獬豸調查組的人?」柯小夏嘴角一翹笑道:「我還跟他們的組長宋添丁通過信呢。」
「胡扯吧!」我冷笑道。
「我可沒胡扯。獬豸調查組來了,兇手肯定會不打自招。獬豸調查組的組長宋添丁破案一向都是手到擒來,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獃獃地乾等。」柯小夏說完了還白了我一眼,我真想臭罵她,但她一轉身就走出我的辦公室。我火氣還沒有滅,就見她又繞了回來,伸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框,詭笑著說道:「看來這個辦公室要換人咯!」說完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她簡直就是個瘋子!」我怒火中燒。
「胡隊長,她是故意氣你的。不過,我確實聽說獬豸調查組要來了,你還是小心點吧!我覺得胡隊長你肯定不會輸給那組人的,因為這件案子的兇手不是尋常人,他那麼用心布置了這一切,即使是獬豸調查組的人查起來也會很困難。胡隊長,你可不要被柯小夏這個丫頭給嚇壞了。」白安樂安慰道。
我對他笑笑,我並不怕柯小夏的無理取鬧,也不怕獬豸調查組的人會搶走我的風頭,我只是心裡很納悶罷了。案子從三年前開始,到林點點、貝曖等人的死亡再到如今路少康被害,已經死了不少人了。我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找到兇手的痕迹,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這種狀況是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兇手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死者之間互相併不熟悉,「12」這個數字成了死者之間唯一的聯繫。我越想越煩躁,也越發覺得案件根本無從入手。
「老白,我總覺得兇手就在我身邊,我總被他帶著繞來繞去,卻不知道他在哪裡。案子沒有進展,我自己壓力已經很大了,局裡還不停地對我們施壓。現在倒好,獬豸調查組的人來了,真夠倒霉的,我真好奇兇手的心理,他到底想得到什麼?」
「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在跟我們捉迷藏。胡隊長,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我跟你搭檔那麼多年了,什麼困難沒見過?」白安樂笑著說。也是,白安樂剛剛出來做法醫的時候就遇到了我,當時我們倆都很青澀。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不停地破案,榮譽接踵而來,回想當年也是挺艱辛的。
我嘆了一口氣:「老白,啥時候找個白夫人啊?」提到找女朋友,白安樂愣住了,然後慌慌張張地拍了拍腦袋:「女人的事情很麻煩,我還不想找,過段時間再說吧!」
「你覺得柯小夏怎麼樣?」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柯小夏整天沒事就來煩我,不如把她跟白安樂湊成一對,再說,能擺脫她的糾纏也是一種說不出的幸福。這真是兩全其美,我怎麼就沒早點想到?柯小夏整天說找不到合適的,白安樂不就很好嗎?人長得帥氣,才華橫溢,有車有房沒脾氣。我心裡越想把白安樂跟柯小夏湊一對,就越感到他們倆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不過仔細想想,白安樂算得上金童,柯小夏能算玉女嗎?很黃很暴力的玉女?想到她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我不由得樂了。
白安樂戴上眼鏡看著門外,用帶著點憂傷的語氣說:「柯小夏不適合我吧!」
「怎麼不適合?」我問。
「我倒覺得她蠻喜歡你的。」白安樂有些悵然。
「柯小夏活潑可愛,你呆萌安靜,這不是絕配、互補嗎?你們在一起一定很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吧!找機會我得跟柯小夏好好介紹介紹你這個好男人。柯小夏會喜歡我?你別多心了。她沒事就折騰我,你還是把她帶回家吧!女人一戀愛會變成小綿羊,沒準她戀愛之後……」我說到這裡,白安樂的臉已經紅了,他不想再聽我說下去,就說:「我還是先回去吧!」說完就走了,我叫不住他,只能嘆氣。他一個大男人害什麼羞?不過害羞就好,起碼說明他對柯小夏還真有那麼一點愛慕之情。他也確實該找個女朋友了,我都結婚那麼久了,他總不能還這麼單身下去。
紅娘不好當,姻緣不好牽,我正入神地想著怎麼跟柯小夏開口說這件事,她已經站在我辦公室門口冷冷地出聲了:「你發什麼呆?接到報警了,國富大廈出現命案,應該還是跟前幾件有關。」聽到有命案,我還以為她在耍我,馬上站起來走到了她面前:「柯小夏,你是不是以為胡黎是個大笨蛋?」
「我需要車,我需要你開車送我去國富大廈。」柯小夏一字一頓地強調。
「需要車的時候才想到我?」我反問,看來真的出現命案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叫小新帶我去。」她甩給我一個狠眼色。
「我去還不行嗎?」我說完拿了車鑰匙就跟著她下樓直奔停車場。
上了車之後,柯小夏說:「胡黎,你一直覺得自己很蠢嗎?」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我說過自己蠢嗎?」沒想到她還在譏笑我,我心裡很不滿。本來還想找個機會把白安樂介紹給她,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就讓她單身一輩子吧!
「那你幹嗎問我是不是以為你是個笨蛋?」她看向我,我沒再解釋,我怕再解釋就真成大笨蛋了,這女人明擺著在給我下套。我發動車子往白馬街的國富大廈駛去。
死者死在了自家浴缸里,刀子割斷了他左手腕上的動脈,形成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他並沒有脫光衣服,想必臨死時也是安然自若的。浴缸里的水沒過了他的身體,血水相溶,血紅血紅的,看著恐怖無比。
讓人心中不安的除了眼前這番恐怖景象,還有那股充斥著整個房子的血腥味。柯小夏不待見這種場面,就一直捂著鼻子躲在我身後。我看了看死者的屍體,用來割腕的刀子就丟在浴缸前面,死者應該也是自殺的。他的臉也被整過了,但形狀很奇怪,跟林點點她們差不多,肯定又是那個兇手。我憤怒極了,兇手已經殺到第八個人了,十二個人就只剩下四個人了。這讓我感觸良多,但最大的感觸就是自己實在無能。
「隊長,這張臉像是龍的臉。」看到我愣愣地站在屍體前,身後的同事小新說道。
「對,龍臉。」我眨了眨眼睛,這死者的臉確實是被整成了龍臉。
「又死了一個。」柯小夏很無奈地對我說。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斜了她一眼。按照她的想法,想找到兇手就只能等兇手再殺人,只要他繼續殺人,總會留下什麼破綻。可現在的情況是,兇手確實是在毫無忌憚地連續殺人,我們卻還是一無所獲。
我這麼一說,柯小夏火了,推了我一把罵道:「你以為我想這樣嗎?自己沒能力破案就拿我來撒氣?胡黎,你也太無恥了。」她罵起人來真夠大方,不管是誰,只要惹了她,她就會將對方罵到陰曹地府里去。
「哼!」我冷哼一聲轉身走出浴室。
「胡黎,你這算什麼意思?」柯小夏不依不饒,追著我出來繼續糾纏。
「我沒有任何意思,對不起,柯大小姐,小生剛剛失禮了。」我趕緊解釋。
她總算恢復了笑顏,得意地說:「破案也要看能力,沒能力的人單靠罵人是不會有出息的。」我不再理她,跟她搭檔一定是我上輩子造孽太多。
經調查得知,死者名叫龐堯,在國富大廈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工作室里貼滿了他的各種攝影作品,有風景有人物,大大小小,五彩繽紛。隊里的很多人都被他的攝影作品吸引了,一個個站在這些作品前流連忘返。
我認為這個龐堯應該是個很瘋狂的人,因為在他的作品里,唯美恬靜的小風景只佔一小部分,其他的都是獵奇重口的東西,如吸毒、妓女、暴力、怪魅、私房、恐懼、死亡、屍體、白骨、墳墓、棺材等。還有不少作品都是一些奇怪的東西,想必都是他的私藏品。這些作品看上去詭異無比,把人的獵奇心理和偷窺心理表現得淋漓盡致。藝術這種東西,誰能解釋得清?看著這些畸形的作品,我甚至都懷疑龐堯就是製造那一系列被迫自殺案件的罪魁禍首了。
「這個人挺變態的,不過我喜歡這種大膽、詭異的攝影風格。」柯小夏對攝影作品評頭論足,我卻只能笑笑。我不大愛拍照,拿個手機自拍都能把自己拍歪了。對龐堯的這些私藏品。我只是大略地看了一遍,這些東西看多了、看久了,頭就有點暈。
「隊長,他的筆記本電腦有線索!」正在檢查電腦的小熊高興地大叫起來。他這一叫,大家就都涌到了電腦桌前,他就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掀得很高給大家看。我穿過人群往電腦前擠,還沒看到屏幕,就聽到大伙兒發出了一陣驚嘆,彷彿久旱逢甘霖。大家竟是這種反應,看來這一定是很重要的線索了。這時,柯小夏已經發瘋般地叫起來:「狗娘養的,這回我看你還能躲到哪兒去!」
我激動地擠到前面,視線觸及屏幕那一剎那,我禁不住心花怒放,伸手一拍小熊的腦袋:「小子,好樣的!」
龐堯的筆記本屏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一行字:宋庚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