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傅大人的故事
直到見不著了駱長平的身影,長安才沒有繼續嘗試引起注意。
書房太安靜了,這個時候若是發出些許聲音來,恐怕馬上就會被少傅大人發現。
長安慢慢地抱著膝蓋坐下來,決定今天之內都不要理太子皇兄了,居然都沒有發現最愛的妹妹長安在這裡等著他解救。
長安想著,她先在這一處坐一會兒,等到少傅大人睡著了她再溜出去。
她知道少傅大人案上擺放著的都是書卷,小字密密麻麻的,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少傅大人催眠的,她試過,只要在床頭擺上一卷,可快可快就能睡著呢,到那時她就可以出去啦。
不曾想,的確是可快可快就能睡著,不過,先睡著的人是她自己。
彼時長安醒過來,還有點不知今夕何夕,只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自己昨天就是這樣,在聽著少傅大人與太子皇兄的論書中睡著的,也是在這樣軟的塌上醒過來的。
只不過今天醒來時,少傅大人那張她所見過的最好看的臉正在眼前,而那臉上還噙著一抹笑。
「少……少傅大人?」
長安一下子坐起了身,半邊臉上還有殘留著睡時的壓痕紅印。
「長公主殿下。」顧謹淵慢吞吞地喚了她一聲,不知怎的,明明是每日不知多少人叫出的稱呼,偏從少傅大人嘴裡出來,總覺得有些不一樣的韻律。
長安覺得少傅大人肯定是在笑自己,說不定自己方才還說了什麼夢話。
氣鼓鼓地拍了拍身下的軟塌,長安努力端起架勢,「少傅大人,本公主為何會在此?」
少傅大人的笑容更明顯了些,「是啊,臣也想知道,今日本應遵從陛下旨意去太學的公主殿下,為何會出現在臣的書房裡,還睡在屏風后,不若公主殿下給臣解答一下疑惑?」
長安的小臉僵住了,方才醒來有些混混沌沌的腦子也一下清醒了,想起了自己只是想要躲一會兒結果躲著躲著就睡過去的事情。
做了虧心事總是有些害怕的,方才騰起的氣勢一下子散盡。
「這……本公主只是……」長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麼解釋。
見此,顧謹淵也沒有追著非要一個答案,好脾氣地道:「臣想,這應當只是個誤會,是么?」
這樣的顧謹淵反而讓長安更加不知所措,她本來想好了,若是少傅大人對她惡語相向,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她就聽一聽父皇的話,拿著公主的身份壓一壓,就這樣混過去,可少傅大人這副包容的態度,一下子便讓她的愧疚感升騰起來。
「少傅大人對不起,長安,長安只是想來看看太子皇兄與少傅大人……」長安說著覺得這話簡直是越抹越黑的典型,啜囁道:「長安不是有意偷聽太子皇兄與少傅大人說話的。」
「無礙。」顧謹淵彎了彎眉眼,「臣知道公主不是有意的。」
「只是……」
一語既出,長安的心又輕輕地吊了起來。
「公主三番兩次地來此,可是對臣有什麼疑問?」
長安看著面前這位身正修長的少年,望進了他的眼中,那裡面是一片赤誠坦蕩,這樣光明無所隱瞞的目光給了長安相信他的勇氣,她覺得少傅大人這樣好的人,應當不是她們所說的,對太子皇兄另有企圖的人。
鼓足了勇氣,長安將那天的見聞直接說給了顧謹淵聽,本以為會聽到少傅大人為自己正名的反駁,沒想顧謹淵只是輕「呵」了一聲,「殿下,臣給您講個故事如何?」
長安難解地眨了眨眼,少傅大人怎麼不反駁,難道因為說得是真的,所以少傅大人才不反駁的么?
不過……講故事?
長安點了點頭,「好。」
顧謹淵負手於身後,站起了身。
「孔聖人有一個學生叫曾參,與他同鄉的人中,有一與他同名同姓之人,失手在外殺了人。有一鄰人從目擊者口中得知犯人的名字叫曾參,便將『曾參殺了人』的消息告訴了曾子的母親,曾子的母親以自己的孩子為傲,曾子飽讀詩書又拜師孔聖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呢?曾子的母親斬釘截鐵地告訴鄰人說:「我的兒子是不會殺人的。」。」
長安聽得很是認真,顧謹淵在這裡停頓了下,她以為故事講完了,便道:「這鄰人多事,不打聽清楚就去告訴了曾子的母親,若不是曾母十分相信曾子,肯定要傷心了。」
「對,若是曾母不信曾子,曾子定是要傷心的。」顧謹淵肯定道,只是他一直注視著長安,便讓長安有一種他在說自己的感覺。
不過,故事還沒有完。
「沒隔多久,又有一個人跑到曾母面前說:「曾參真的在外面殺了人。」曾母仍舊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又一陣后,第三個人跑來向曾母報信,說外面議論紛紛,大家都說曾參的確殺了人。」
「公主殿下,您認為,曾母會如何做呢?」顧謹淵笑著將問題拋給了長安。
長安想也不想,堅定道:「曾母那麼相信她的兒子,肯定不會聽這些人胡說的,必然是繼續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不過若是這樣,這個故事未免無趣了些。」
「是呀,若是這樣就結束了,故事自然無趣。」顧長安踱著步來到長安的面前,蹲下身為她穿上了鞋,長安睫毛撲棱的頻率快了些。
「所以,這次曾母相信了。」
「相信了?」長安有些詫異,小臉都好像鼓得更圓了些,「曾母不相信她的兒子了嗎?」
顧謹淵笑了,這次是真的在笑小公主的天真,「是啊,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了,而且她還害怕被株連親眷,連兒子的下落都顧不得打聽,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居然嚇得都逃走了,曾子真可憐。」長安下了定義。
她想,若是她被人傳出這種話,父皇定是要誅人九族為自己平反的。
顧謹淵笑看著這位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她大約是沒辦法想象,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相信自己的親人,更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為自己平反的,「曾母逃走了,公主您呢?」
「我?」長安愣了一下。
「若是您聽到,顧謹淵殺了人。」顧謹淵靠近還沒反應過來的長安,「您會逃走么?」
「才不會!」長安斬釘截鐵道:「我才不會像曾母一樣,都沒有確定清楚就逃走!」
「是么?」顧謹淵似笑非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