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是三姑娘
王大人,瑾臨城府衙中人,官位不見得多高,卻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得罪了他的人,除非真能隻手遮天,或者有那本事將所有證據掩埋,若是落到他手裡,不死也定會脫層皮。
好巧不巧,周秀才這秀才之名,頂下去的正是王大人。
周秀才一聽這話,心裡就泄氣了。
可他不認輸。
姓王的想要對付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能對付得了他,早就動手了,還會等到如今?
證據,他都銷毀了的……
蘇隱說,「他找不到,並不意味著我沒有。周秀才不妨猜一猜,我手裡的證據,是你禍害我母親的,還是你謀奪蘇家家產的,亦或是,二者都有?還是,更多?當然,周秀才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反正時間一大把,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你等得起,我更耗得起。」
周秀才是個欺軟怕硬的,沒什麼氣概,從前在蘇宅肆無忌憚,無非是蘇氏母女倆軟弱可欺。
蘇隱不一樣。
說的每一句話,皆是言辭犀利,即便語氣和緩,也是咄咄逼人。
句句誅心,命中要害。
還有那漫不經心的作態,要不是勝券在握,是表現不出來的。
周秀才有些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做到天衣無縫,終歸留下了把柄。
是的,周秀才連懷疑都沒有,直接信了蘇隱所說。
他問,「我將門匾掛回去,你就饒了我?」
蘇隱沒回答,只讓人將準備好的門匾抬出來。
大紅的幔布扯開,金絲楠木正中,用金粉點綴出了蘇宅兩了大字。四周邊框,也少不得金粉勾勒。
不過一塊牌匾,價值不菲,令人咂舌。
蘇隱邁步出去,只有撐傘的如霜同去,其他人未動。
無人幫襯,周秀才沉著臉往院子里掃了一眼,驚覺都是些生面孔,個個都冷若冰霜,也不敢支使,一人抱起門匾,吃力的往大門口走。
蘇隱和如霜站在一邊安靜看著,看著周秀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門匾抱著上了梯子,伸出兩手穩住門匾,站在木梯上的身子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跌下來。
大門口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見此動靜,莫不是駐足觀看。
有人問,「不是周家的宅子嗎,怎麼姓蘇了?」
有人說,「本來就是蘇家的……看看那掛牌匾的人,那是周秀才,周秀親自將蘇家的門匾掛回去,不就說明早物歸原主了嘛。」
還有人說,「搶去的東西還了回來,天經地義的事兒。」
人越來越多了,話也越說越多了,有知情的人,恨不能將這二十來年來事關蘇家與周秀才的瓜葛都說個乾乾淨淨。
說來說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宅子姓蘇,有了周秀才的親力親為,更不會有人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就這麼片刻功夫,不僅是宅子,連同蘇家的鋪子等等,都回到了蘇隱的手裡。
不費一兵一卒,且名正言順。
周秀才恍然發現,這根本不是掛一塊門匾的事情,他不僅將宅子還給了蘇家,還將蘇家還給了蘇家。
想清楚利害關係,周秀才瞬間鐵青了臉色,當著眾人的面又不敢發作,怕壞了自己文人的形象,只在下去樓梯后,拉長著臉進去了大門。
蘇隱轉身,正準備跟上,就聽得人群中傳來一句——「原來,是三姑娘啊。」
聲音低啞有力,似乎大悟,似乎喟嘆,又似乎憋著笑,輕飄飄的一句話,情緒幾轉,莫名勾人。
蘇隱回眸看了一眼,只看得一抹鶴立雞群的月牙白身影,在參差不齊的人群中很是突出。
那人個子很高,頗有仙風道骨的意味,生得略微瘦削,卻不是羸弱,只是看上去單薄,實際上一巴掌就能將人扇暈死過去的那種。
他側著臉,只看得鼻樑又高又挺,唇角一邊微微翹起,涼薄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過一眼,蘇隱收回目光,抬步進了大門,並吩咐人將宅門合上。
院中,周秀才死死盯著一步一步靠近的蘇隱,臉色難看得幾近暴怒。
問,「瞿氏呢?」
蘇隱哼了一聲,「你寵愛有加的瞿姨娘,你都不知道她在哪兒,我還能知道?」
「她手裡的東西呢?」
周秀才有些急了,緊握成拳的兩隻手,青筋暴起。
「什麼東西?」蘇隱裝作不明白的樣子,又非要將瞿氏當成命根子的金鑰匙拿在手裡把玩。
「是這個嗎?」蘇隱舉起金鑰匙,一本正經的道,「你說巧不巧,昨夜我剛進來宅子大門,這東西就掉在了我面前。命運使然,我都不好意思不撿。」
昨夜……
周秀才莫名確信,瞿氏已經凶多吉少。
正因為這樣,周秀才心中更加不安了。
大權要是被蘇隱奪了回去,那他這麼多年的辛苦打拚算什麼?
他的銀子,他的鋪子,他的萬貫腰纏!
都是他的,都該是他的呀!
周秀才忽地就爆發了,他叫嚷著,「你不是蘇隱!你根本不是蘇隱!」
從前的蘇隱,終日低垂著腦袋,不吭聲,不言語,痴痴傻傻,唯唯諾諾,像個活該被人踩在腳底下的下賤人,哪似今日這般歹毒,又雷厲風行?
周秀才如此一想,如此一說,當真覺得面前這個蘇隱是假的。
也恍惚記起來了,瞿氏說過的,說親手了結了蘇隱,瞿氏出手,必定是要了蘇隱的命。
面前這人,一定不是蘇隱!
周秀才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一邊哈哈哈的大笑著,一邊伸手,就要揭了蘇隱的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