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錯了,改就好

第250章 錯了,改就好

到了新華書店,吳非把張秀心丟在心理學書籍那一片,自己跑到建築分類那兒挑選,張秀心左逛逛右看看,發覺現在書的種類還真是不少,雖然水準參差不齊,但也各有千秋。

一開始走馬觀花,不太能一字字讀進去。

漸漸的,大概是受了氛圍的感染,也是因為有些書寫的確實精彩,張秀心慢慢地忘卻了時間,畢竟是真心喜愛的專業,很容易就投入進去。

張秀心連吳非走到了身邊都沒有發覺到,「很好看么?你看的好投入啊?」吳非小聲說。

「恩,這一本不錯。」張秀心發現吳非手上並沒有拿書,「你沒挑到你想要的書嗎?」

「挑到了呀。」吳非揚了揚手上的便簽紙,「我把書名記下來了,去網上買,網上的正版書也打折,比在這裡買划算。」

張秀心短暫地認為吳非花錢還是有點分寸的,不過在她仔細看了便簽紙上的書名時,立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書名寫了厚厚一沓便簽紙,某些建築圖稿冊看起來很是不便宜。

吳非讓張秀心把想買的書名也記到紙上,張秀心就寫了一本剛才正在看的那本書。

「就一本?」

「恩,是啊。」

「你再挑挑。」吳非說著也幫忙挑了起來。

在吳非的循序善誘下,張秀心也寫下了一串書名。

「回頭上網查查,看看有哪些必看的專業入門的心理學方面的書,都買來讀一讀,再去問問心理學專業的學生都用的什麼教材,很多學校估計都不一樣,你也都瞧瞧。」說著狠狠地親了下張秀心。

張秀心覺得熱血沸騰,不是因為那個吻,而是因為吳非的激勵和用實際行動來表現的支持。

長假很快結束了,重返辦公室的張秀心是唯一一個精神抖擻,朝氣蓬勃的人。

同事們一個個萎靡不振,睡眼朦朧。

原來跑去旅遊,結果只是辛苦了那雙可憐的腳,欣賞了中國的人山人海,領略了比廣大地域更廣大的人民。

張秀心沒有旅途的勞頓,還有了精神的食糧,這個長假過的真值,全是吳非的功勞啊。

想著以後每天下班后都能見到吳非,簡直開心得不得了。

書還沒有到,第一個合居的晚上,吳非畫圖到深夜,張秀心則在網上查閱心理學方面的新聞和資料。

安安靜靜的兩個人,溫和的兩盞燈,你偶爾望向我,我偶爾看向你,一切盡在不言中。

吳非給張秀心做了一個非常好的榜樣,見吳非投入的樣子,張秀心深受鼓舞,潛藏在心底的夢想被喚醒,它蠢蠢欲動。

兩人相擁而睡,但常常都是吳非先醒來,每個清晨叫醒張秀心都是件大事,張秀心賴床的毛病真是久病不得醫啊。

吳非也樂得哄她,為她準備健康的早餐,牛奶、雞蛋、麵包、香腸或者三明治。

從來不吃早餐的張秀心也開始了規律而健康的生活,這樣過了幾個月,張秀心覺得身體輕快了很多,大姨媽也準時準點的來看望了,並且來的時候也不作怪了。

吳非工作雖然忙碌,但對待一餐一飯從來不馬虎,不會因為怕麻煩而叫簡餐吃,而是用心的製作放入口中的食物。

吳非會花半天的時間去熬骨頭湯,會挑選很多種適宜一起吃的蔬菜來做不放高熱量沙拉醬的蔬菜沙拉當晚飯。

會蒸糯米飯來做紫菜卷,讓張秀心帶到辦公室當中午飯也會滿足張秀心的嘴巴。

為她做鍋包肉,做紅燒肉,做墨魚丸湯。

當然,有什麼小事情值得慶祝的時候,兩人還是會去餐廳享受一頓不用自己勞動的晚飯。

這一天,她們選擇了牛排,為了慶祝吳非的設計稿中標,吳非為了這個稿苦心畫了幾個月,不過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有了一個好結果。

「非非,你怎麼這麼棒!」張秀心驕傲地說。

「因為我是你愛人呀。」一件大事塵埃落定,吳非輕鬆了很多,說話也甜滋滋起來。

「你就這個時候像我老婆。」

「那其他時候呢?」

「像教官。」

「教官?」

「沒有沒有,我開玩笑的,偶爾,偶爾像教官。」

「對了,你的那些書看的怎麼樣了啊?」

「你看你看,就這時候最像教官了。」

「喂,張秀心,我這是關心你好不好,你怎麼不識好歹呀。」

「沒,沒,非非大人,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其實我就是個喜歡被管著的人,沒人管著早就放羊了。那個,書我看了大半了,搜了很多的經典案例,正在寫一個論文,不過沒那麼專業,就把我的一些小想法寫寫。」

「不賴呀。」

「那必須的!」

「對了,你最近見康夢了沒?」

「沒啊,怎麼了?」

「我上次碰到她,覺得她情緒不太對啊,你有空的時候找她聊聊。」

「你怎麼不跟她聊啊?」畢竟是前女友,過於頻繁的見面總是不好的。

「雖然我們一個寢室里住了四年,但是她從來不跟我說心裡話的,她比較願意跟你說。」

「你怎麼知道?」

「以前康夢自己跟我說的,說能感覺到你理解她,所以她願意跟你說心事。」

「她可是我前女友挨,你就不怕我們這樣經常見面,又說體己話的,到時候舊情復燃啊?」

吳非撇撇嘴,「復燃了我也沒辦法不是,復燃就復燃了唄。」

張秀心怨念道,「難倒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這不廢話嗎?當然在乎了,我這是信任你,也是信任康夢。」

「我怎麼覺得像是影視劇或者小說的開頭啊,恩愛的夫妻,彼此說信任對方,然後某一方對另一方是格外的信任,無論身邊朋友怎麼說你對象劈腿了都不相信,最後眼見了也不覺得是事實,就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誤會,而其實對方真的已經移情別戀了,最後發現了這個現實之後,一蹶不振,從此不再相信愛情,鬱鬱寡歡。」

「小秀秀,沒發現你還有寫小說的天賦呢啊?真能扯。」

「屁啊,就是以前打發時間看了很多言情小說。」

「不管怎麼樣,康夢是你的,也是我的朋友,這麼點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那哪兒還成啊,是不?再說了,你們那麼容易舊情復燃的話,只能說明你對我的感情還不夠深啊,我們遲早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分手啊。還那麼多年要過呢,還能阻止你交朋友不成,反過來說,你還能禁止我交朋友不成,如果疑心病那麼重,顧慮那麼多,簡直是男的女的朋友都不能交了,人家異性戀,還能相對踏實的交個同性的閨蜜,咱們是男的,女的朋友都不能有嘍?」

張秀心深以為然,「對,還真是這樣哈,恩,不過康夢到底怎麼了?你一點都不知道?」

吳非搖搖頭,「不清楚,就是看她顯得特別沒精神,以前很少這樣的,你也知道,她一向挺樂觀的,挺想得開的,也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無病呻吟的人,看她那樣指定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兒了。」

聽了吳非的話,張秀心真的有些擔心了,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張秀心潛意識裡覺得應該是和男人有關。

因為張秀心的爸媽很恩愛,對她非常好,是個真正的民主家庭,畢業后,康夢和爸媽出了櫃,爸媽都表示了支持,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啊,多少圈裡人羨慕康夢有這樣通情達理的高素質爸媽啊。

如果是她爸媽出了事,康夢是一定會跟自己說的,現在什麼都不說,說明不是家庭原因。

康夢的工作相對輕鬆,即使事情多一些,或者難一些,康夢也有四兩撥千斤解決問題的能力,不至於給她打擊。

如果說是因為女朋友的問題,那就更不可能了,康夢追求兩情相悅,合則在一起,不合就分,從來不會拖泥帶水,她是絕對的敢愛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男人,康夢對男人有一種複雜的情緒,既厭惡又可憐,這是張秀心漸漸發覺的,和康夢戀愛的那段時間,康夢只有那麼一次,表現的心煩氣躁,原因是院里有一個男生對她窮追不捨,她幾次拒絕都沒成效,最後還是把張秀心帶過去見了那個男生,告訴那個男生自己喜歡女生之後,那個男生才勉強作罷。

聽吳非的描述,康夢抑鬱不振,大概還是和男人有關吧。

第二天,張秀心下班后,沿著大街慢慢地往家走,手裡握著手機,再三反覆地按出康夢的電話,但都沒有撥過去,最後還是康夢的電話先打了過來。

「喂,我正打算給你打電話呢,看來我們還挺心有靈犀的啊。」故作輕鬆的張秀心找了個路邊的石凳坐下來。

「哦,你有事情啊?」康夢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沒什麼,就是好久沒碰到你了,想你了唄。你和爸媽一塊兒住,我也不好總去找你。」

「我爸媽熱情好客,歡迎你們隨時來。」

張秀心注意到康夢說的是「你們」,真是通情達理的一家人啊。

「你聲音怎麼聽起來很無力啊。」

康夢沉默了片刻,然後帶著微弱的哭腔說:「小秀秀,我懷孕了……」

康夢因為嚴重的嘔吐癥狀去醫院看病,檢查之後醫生說她懷孕了,而且因為長期的嘔吐引起了酸中毒,要進行治療,康夢身體不好,還有嚴重的貧血症,醫生不建議做流產,康夢非常喜歡孩子,但這個孩子卻來的不是時候。

康夢的父母也希望留下這個孩子,他們唯一擔心的是女兒的身體,但是如果康夢堅持打掉的話,他們也不反對。

這個孩子,是喬俊修的,喬俊修就是曾經瘋狂的追求過康夢的大學同窗。

他們在一次聚會中偶遇,當時康夢喝的有點高,喬俊修也喝了一點酒,兩個人敘舊,然後上演了一場酒後亂性的爛戲。

結果,事後的措施也都沒能攔住這個匆匆趕來人世的孩子。

這些日子張秀心下了班就去醫院陪康夢,吳非的忙是常態,大家都習慣了,也不覺得她的鮮少露面有什麼問題。

張秀心半夜十一二點回到家,吳非都還沒有回來,最近是常常夜不歸宿,偶爾在凌晨兩三點回來,也是倒頭就睡,第二天早早地就離開了。

張秀心給她發簡訊,吳非的回復也很簡短。

張秀心心想,吳非大概最近工作很忙,壓力很大,便不多打擾,只是定點發個關心的簡訊。

吳非也都回復,只是回復的看不出情緒。

然而,張秀心沒有想到會在醫院裡碰到吳非。

那天中午,到了醫院食堂賣餐的時間,準備買飯的張秀心恰好碰到正在買餐的吳非。

「你怎麼在這兒?」張秀心最初的心情是激動和喜悅的,畢竟好幾天沒見了。

吳非的眼睛紅紅的,不是哭過之後的紅,而且因過於勞累、失眠不足的的那種紅腫。

吳非虛弱地笑笑,退出買飯的人群,說:「我爸住院了。」

張秀心一驚,急問:「你怎麼不跟我說呢?你爸怎麼了?沒什麼事兒吧?」

「肝癌晚期,剛做了手術了,不過效果好像不是很好。」

「這麼大的事兒,你為什麼瞞著我?!」張秀心突然有點氣鬱,她有種不被信任,不被依靠的糟糕感覺。

「你不是還要照顧康夢嘛,而且我家裡來了很多人照顧。」

張秀心沉默了,她誤解了吳非的這句話,她覺得,吳非是不想她與她的家人見面。

吳非也誤解了張秀心的反應,她以為張秀心是在擔心她,所以反過來寬慰張秀心道:「都會過去的,我沒事,我先進去了,今天晚上應該能回家,我們晚上家裡見吧。」

張秀心目送吳非上了電梯,千頭萬緒,理不清。

「我的傻秀秀,人家非非是怕你擔心,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啊,多大點事兒啊,讓你這幅德行!」康夢嚼著蘋果,一副滿血復活的樣子。

她是一旦想清楚了,就很快能夠積極面對生活的樂觀姑娘。

喬俊修請了假,日日在病房裡陪護,把未來老婆伺候的無微不至,端茶倒水,買飯削水果,默默無聞,指哪兒打哪兒,從不多話。

「可是你不覺得非非這樣很不正常嗎?這麼大的事兒一般不都會第一時間告訴對象的嘛。」

「你家非非能是一般人嗎?」

「她爸不會因為生病威脅非非馬上結婚吧?」

「非非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

「可是她孝順啊。」

康夢坐起身,示意喬俊修出去待會兒,喬俊修立馬顛顛找個由頭離開了病房。

「小秀秀,別告訴非非我跟你說的啊。」

「什麼?」

「她跟她爸好像關係不太好,具體不太清楚,我不是跟你說過,有一次在湖邊喝酒,沒喝多少她就醉的一塌糊塗的嘛,那次,她說了幾句,但是我沒太聽明白,大概就是她和她爸關係不好。她家也是關州本地的,但是很少回家,有時候從家回來心情就特別不好,而且她跟她媽經常在家外面見面,你說奇怪不奇怪。」

「不對啊,我幫她搬家那次,她說她要經常回家看爸媽的。」

「那她搬你那兒之後,她回過幾次家啊?」

張秀心仔細想了想,好像最多只有兩次,確實頻率不高。

吳非啊吳非,什麼時候我能完全的了解你,張秀心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這下已經釋然了,畢竟她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要想彼此了解,確實還需要時間。

「康夢,我聽說孕婦要多吃魚啊,那樣孩子智商高,還不容易得多動症。」

「拉倒吧,我媽懷我的時候吃了好些魚,也沒見我智商高啊,凈扯淡。」

「估計是吃錯了魚,你媽該不是吃的海魚吧,別是汞沉積在臍帶,把你給搞傻了。」

「太恐怖了,再過幾個月我也要當媽了,完全無法想象,我覺得我還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能懷孕啊……別擱這裝純良少女了。」

「小秀秀,這兩天在這床上吃吃睡睡,我想起好多以前的事情,尤其是上大學的時候。那時候真是無憂無慮啊,快樂也簡單,悲傷也簡單,痛苦也簡單。」

「那是你,不是所有人都過的這麼簡單的,我覺得至少吳非就不是,我們倆是幸運的。」

「誰說不是呢。」

兩個人一下子都不說話了,似乎沉浸在歲月的影像中,走向了遙遠的那些走過的時光。

人生,不是在回憶,就是在幻想未來,我們常常忘記當下的我們,忽略這最寶貴最真切的此刻。

吳非今天很早回了張秀心的住處,吳非的媽媽打牌手氣不順,很早就把錢輸光了,所以早早地回醫院換了女兒的班。

吳非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就聞到了房間里飄出來的雞湯的味道。

吳非從冰箱里拿出龍井,給自己泡了一杯濃濃的茶,張秀心端著雞湯走過來,噘著嘴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吳非喝茶,吳非虛弱地看著張秀心,臉上帶著舒心的微笑,最後繳械投降,往杯子里又兌了很多水,把茶沖淡來喝。

張秀心立馬喜笑顏開。

張秀心記得康夢說過,吳非平時都喝特別淡的茶,一旦喝濃茶就表示心情非常不好。

「小秀秀……」

「恩?」

「我爸讓我相親,然後趕緊結婚。」

「我就知道會這樣。」張秀心用手抓了一塊雞肉來吃,下午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現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並不難接受。

吳非用嘴叼走張秀心手中新拿起的雞肉,邊嚼著邊說:「你就這個反應啊?」

「那我還能有什麼反應。」

「不應該啊,就我認識的張秀心來說,現在應該著急上火才對。」

「我幹嘛著急上火啊,你結婚去了,我就再找一個唄。」

吳非吸溜著嘴喝了幾口湯,輕鬆道:「那好吧,看你這麼通情達理我就放心了,那我跟人家就約在明天了。」

「你真去啊?你真打算結婚啊?」

「要不然呢?」

「不對呀,別啊,康夢說你自己能搞定的,讓我放寬心,可你怎麼能真的去結婚呢,那我怎麼辦?!」張秀心急得臉都紅了,吳非突然笑了出來,「你笑什麼呢?你現在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張秀心覺得自己都快要哭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說了我不去相親了,結婚又不是兒戲,哪能說結就結的。」

張秀心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憂心的說:「可是你爸……他是想在走之前看到你結婚的吧,你如果讓他留下遺憾走,會不會後悔?」

「他們的慾望是永遠填不滿的,總會有下一個,也就總會有遺憾,看我結婚之後,還要看我生孩子,他們抱了孫子還想抱孫女,抱了孫女還想抱孫子,想看他們走路,想看他們說話,想看他們上學,為他們上什麼小學操心,然後是中學,大學,永遠沒有盡頭的。我們有我們自己的人生,不能按照他們劃定的人生來走。如果我們連自己的生命和生活都背叛了,那我們還虛談什麼其他的責任呢。」

「可是……」

「小秀秀,不知道你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情況,我的家裡,我和爸媽,我們三個人,都是彼此的枷鎖,我們很好的保護著我們的枷鎖,為它抹灰、上漆,帶著它前進、後退,跟它一起淋雨、曬太陽,又深深的被它束縛著,寸步不可逃離。」

張秀心是第一次,從吳非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凄涼和壓抑。

過往,她的身上永遠是一種向上的力量,積極的力量。

張秀心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夠說什麼,她沒有想過那麼多,她高興時就高興,不高興時就表現出不高興,她一直活得很簡單,令人羨慕的簡單,生氣了就發泄出來,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對家人是這樣,對朋友也是這樣,對戀人同樣是這樣,雖然也常有小吵小鬧,但都不傷大雅。

那種真切的悲傷,她還沒有品嘗過。

但此刻,在吳非的眼中,在吳非的話語中,張秀心清楚的意識到,她沒有嘗過的經歷過的苦痛,吳非都品過。

「在我有記憶以來,我媽除了到廠里幹活,其他醒著的時候都在賭牌,有一次我放了學回到家,沒有人,我餓了,去找媽媽,她當時錢都輸光了,看到我,就把我穿的牛仔褲扒下來抵給了人家,又玩了兩圈,到底還是一把都沒搬回來,我就穿著皺巴巴的秋褲跟在媽媽屁股後面回了家,後來我再沒有去過媽媽打牌的地方。媽媽經常不在家,很少做飯,所以都是爸爸做東西給我吃,可他又不太會做,只能勉強煮煮麵條,有時候裡面都沒煮熟,我爸酗酒,一次醉醺醺的回來,硬要我吃掉前一天剩的麵條,麵條裡面還有壞掉的皮蛋,我就邊哭邊吃,第二天在課堂上跑了好多趟廁所,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吃麵條的原因,因為一看到麵條就能想到那碗加了皮蛋的又冷又硬的麵條。」

「好了,你別說了……」張秀心不忍心再聽下去,她怕她再聽下去,會忍不住找那一雙不稱職的父母,好好痛罵一場。

「小秀秀,我知道你會好奇我以前的生活,今天我有說的慾望,我不知道下一次我有這種慾望會是什麼時候,今天我跟你說了,以後我就不再說第二次了,我也不想再多回憶一次,好嗎?」

張秀心乖乖地點了點頭,吳非摸摸張秀心柔軟的頭髮,寵溺地笑著接著道:「家裡沒人管我,他們不想花錢送我上幼兒園,又不想花錢雇保姆,就早早把我送到了小學,我五歲就上了小學,餓肚子聽課很難受,我就跟樓下的一個阿姨學了做飯,薛阿姨可憐我,有時候還偷偷給我塞零食,我的第一個生日蛋糕是薛阿姨給我買的,我的第一支生日歌是薛阿姨一家給我唱的,我上次說要常回家看看,其實是要去看薛阿姨。」

「回頭我陪你去看薛阿姨,我要給她買好多好多好吃的。」

「恩,上次她說要去一起拍張全家福,等我爸出院了,我們一起回去看望她。」

「我有個哥們是開影樓的,技術杠杠的,回頭一定讓他給我們打折。」

張秀心常常像個孩子一樣,吳非就喜歡張秀心這樣天真單純耿直的樣子,看著張秀心,吳非會感受到生活的純真,這讓她有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吳非依偎在張秀心的懷裡,房間里是滿滿的雞湯味道,環繞在兩個人身邊的是濃濃的幸福,張秀心心疼懷裡的這個女人,她在那麼艱辛的環境中長大,卻成長為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老天爺是長了眼的,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他讓該幸福的人終歸得到幸福。

手機鈴聲這時不合時宜的響起,是吳非媽媽打來的。

「非非啊,你快回醫院,你爸,你爸他走了……」

吳非的父親就這麼走了,他這一輩子給家人找了無數的麻煩,人死了,也還要再折騰一次。

他希望能夠回到他的故鄉南溪市去火化,骨灰撒在故鄉的小河裡。

他說,這樣他才可以安息。

吳非聯繫了南溪市的火葬場,雇了一輛車來接遺體。

「我陪你一起過去吧。」張秀心把吳非擁在懷裡,輕聲說。

吳非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我很快回來,你在家裡等我。」

「好。」

張秀心的肩頭,都是吳非的淚水,吳非以為自己不會哭,但她還是抑不住悲傷,原來,無論如何,父親還是父親,還是生養了她的至親,無論那麵條有多難吃,也還是父親親手做的,她長大了之後,也沒有為父親做什麼,沒有陪他談心,沒有用成年人的世界去了解這個內心悲苦的父親。

是的,也許,他的內心裡有一個自己無法戰勝的魔,一輩子牽縛著他,讓他沒有做一個稱職的父親,也沒能做一個體貼的老公,但也許他是有改變的機會的,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吳非坐在去往南溪的車上,陷入無盡的悔恨中。

張秀心收到吳非的簡訊,她說:「也許,我錯了。」

「錯了,改就好。」

吳非淡淡地笑了,她收起手機,依偎在身旁的媽媽身上,她還有媽媽,她還有彌補的機會。

而父親,對他來說,離開也許是種解脫。

張秀心突然有點想家,有爸媽的那個家,她打電話跟領導請了假,就上了回家的大巴車。

趕到家門口,才發現匆忙之下沒有帶鑰匙,而這個時間,爸媽都在單位上班。

摸了下褲兜,還好銀行卡帶在身邊,她逛了下附近的超市,給爸爸買了兩條軟中華,兩瓶五糧液,又買了一大兜媽媽愛吃的甜點和零食。

張秀心從來都是兩手空空的回家,這一次,張爸張媽看到滿桌的東西,有點摸不清狀況。

「閨女,你是不是犯什麼錯了?」張秀心的母親憂心忡忡地問。

張爸立馬寬慰道:「有啥事都不是事,跟爸媽說!」

張秀心楞了一下,苦笑道:「你們盼我點好吧,我能有啥事。」

張秀心越這麼說,他們越覺得小七出了什麼大事。

最後張秀心無奈了,「就想你們了,想孝敬孝敬你們,不行啊?!」

張爸張媽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正在吃薯片的張秀心,張秀心嘆口氣,放下薯片,說:「我一個朋友的爸爸凌晨過世了……」

他們這下明白了,就說自己的女兒不是這種會平白無故想著回家看爹媽的人,而且還破天荒地買了東西回來,指定有點什麼由頭。

張媽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欣慰道:「哎呦,我們閨女也長大了。」

張秀心傻兮兮地笑著。

「我們閨女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啊?」

「我要吃粉蒸肉,糖醋裡脊,糖醋魚,蘿蔔乾炒油炸,還有,媽,你給我烙肉餅吧,還有還有,老爹,我要吃辣鹵牛肉。」

「好嘞,我這就給你去買。」樓下有家私房菜館,那裡的辣鹵牛肉是張秀心的最愛。

再大的孩子,都還是最愛母親做的那個味道,那是一切都無法取代的味道,伴隨一生的不可複製的味道。

一桌子菜吃了不到一半,統統放進了冰箱里,張秀心開始想念吳非,放到一邊的手機里,沒有簡訊,也沒有未接來電。

張秀心看看時間,吳非差不多到南溪市了,但她不打算打擾她。

十月的天,不冷不熱,晚風怡人。

前幾日的秋雨洗滌了城市的空氣,張秀心仰頭,竟然看到了久違的星空,她驚喜的發現了三顆相連的星星,被一個大四邊形裹在裡面,這不是獵戶座嘛,十月里能看到如此清晰的獵戶座,真是難得。

只可惜,身邊少了她。

張秀心第一次如此想念吳非,她伸出手去夠天邊的月亮,這月亮離得那麼遠,看起來卻又那麼近。

伸出窗外的手,在空氣中搖了搖,有點寂寞。

她漸漸感到身上一陣陣不自然地燥熱,不禁望著遠方的黑幕,苦笑,這距離產生的思念,竟真的讓感情變得更濃烈、更綿長。

張秀心還是忍不住發了條信息:「到了嗎?」

很快收到了吳非的回復:「恩,你怎麼還沒睡?」

「想你,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吳非把電話打了過來。

張秀心看著屏幕中的「非非老婆」,笑著接起電話。

「我以為你睡了,就沒給你信息。」吳非的聲音還是啞啞的,張秀心收了笑臉,心疼起來。

「我猜也是這樣。」在安靜的夜裡,張秀心的聲音暖暖的、軟軟的,有著陣痛的效果,「你那兒還好吧?」

「恩,我媽去睡了,我在陪著我爸。」

「你自己嗎?」

「還有我表姑。」

「那還好,晚上多穿點,別著涼了。」

「你也是。」

兩個人握著電話,突然都不說話了,但誰也沒有說再見。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秀心先開了口:「我在我爸媽家呢。」

「以後多回去看看他們。」吳非淡笑,然後潛意識去看了看不遠處靜坐的表姑,和已經離開人世的父親。

「恩,等你回來,我帶你來見我爸媽。」

「好。」

「非非……」

「恩?」

「沒事。」

「傻樣吧。」

「嘿嘿……」

「你早點睡吧。」

「好,晚安。」

電話掛斷後,張秀心又發了句「我愛你」過去,吳非握著手機,望著這熟悉的三個字,留下淚來,她莫名地感到一種憂傷,她突然覺得,人的離開是那麼容易,那麼突然,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她感到人與人註定離別的無奈,曾經那麼洒脫的自己,竟這般傷春悲秋起來。

張秀心望著窗中映出的自己,頭髮已經落到了肩頭,雖然她短暫地有過把頭髮剪短的想法,但吳非說她中長發更漂亮,張秀心這才放棄了改變形象的計劃。

她發現,不知不覺中,一向我行我素的張秀心,也甘願被管著,被幸福的約束著,同時也被鞭策著。

弔兒郎當的張秀心,漸漸的也變成了努力認真的張秀心,變成了一個更好的張秀心,因為她的吳非也是那麼的好。

兩個失眠的女人,望著同一輪明月,到了天亮。

十天後,吳非回到關州市,回來當晚,她們收到了康夢的婚帖,時間定在十二月十二日,據說是個黃道吉日,康夢只擔心那時候穿婚紗會冷,但肚子很快就會大起來,等不到第二年開春了。

吳非躺在張秀心的腿上,舉著婚帖看著上面的照片說:「康夢還真是漂亮,以前住一個宿舍的時候怎麼沒發現呢。」

張秀心奪過婚帖,問:「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吳非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說:「不一樣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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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獨寵之全能貴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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