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總比做皮肉生意好

柳瀟瀟背著書包，她感到後背上出了汗，握著錢包的手裡也全是汗，她覺得自己並沒有緊張，她把這憑空出現的汗歸咎為過熱的房間。

九號房是個只有三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只擺了一張床和一把破椅子，床頭的窄台上放著各種尺寸各種口味的套子，一盒一盒規規矩矩的碼在一起，床頭放著兩盒抽紙巾，床尾地上有一個垃圾簍，柳瀟瀟探頭看了一下，乍一看都有六七個用過的套子，她突然有種作嘔的感覺，這才感到似乎聞到了什麼不悅的氣味。

好在這時青梅洗完澡回來了，帶進來一股沐浴露的茉莉清香。

青梅裹著白色的浴巾，不知道裡面穿沒穿底褲，她站在門口擦拭著濕漉漉的黑色長捲髮。

見柳瀟瀟穿著厚厚的緊身牛仔褲，加絨衛衣外面還穿著運動外套，不禁問道：「你不熱啊？」

柳瀟瀟誠實的說：「熱。」

「熱就脫了，一會兒別中暑了。」

柳瀟瀟乖乖的摘下書包，脫了外套，青梅擦好了頭髮，往裡走了兩步，關上門，把濕毛巾搭在門后的把手上，站在柳瀟瀟面前，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脫，柳瀟瀟猶豫了下，把加絨的厚衛衣也脫了，裡面只有一件鵝黃色的運動小背心，跟青梅一比，愈發顯出發育不良的樣子來。

青梅這才又道：「鞋脫了，趴著。」

柳瀟瀟乖乖照做。

青梅在她身上一通敲敲打打，著重在柳瀟瀟肩膀上捏了一會兒。

「你要是想按摩，建議你去正規的按摩店，我們這沒人學過按摩。」青梅邊捏著柳瀟瀟的肩膀邊說。

雖然青梅捏的毫無章法，但柳瀟瀟依然覺得非常舒服，通體舒暢。

柳瀟瀟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她昨天忘了問哥哥，一次兩百，這一次，怎麼才算是一次？應該是按時間來算的吧？

柳瀟瀟轉身坐起來，從哥哥的錢包里拿出兩張紅票子遞給青梅。

青梅說：「老闆娘一定已經從裡面拿過了。」

柳瀟瀟沒有收回錢，「這是今天的。」

青梅笑道：「實話說，這給人按摩也不輕鬆啊，要按一個小時也挺累，我這才按了不到十分鐘，手就酸了。」

柳瀟瀟說：「那就不按了。」

「那錢你收回去吧。」青梅的目的達到了。

「那不行，這是你剛剛的勞動成果。」柳瀟瀟固執己見，一直舉著那兩張紅票子。

青梅把錢和柳瀟瀟的小手握進自己的掌心，坐到她身邊，說：「小丫頭，好好學習，以後少來這種地方，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叫柳瀟瀟，不是小丫頭。」柳瀟瀟頓了一下，繼續說，「別人來得的地方，我也來得。」

「還挺倔。」青梅鬆開柳瀟瀟的手，錢沒有拿，還在柳瀟瀟的手裡，她站起身，面對著柳瀟瀟，繼續按著那個瘦小單薄的肩膀。

手裡的錢已經被握皺了，還吸收了不少的汗液，柳瀟瀟有些喪氣的低著頭，她的頭對著青梅傲人的胸口，稍一向前，就會碰到。她感到額頭麻麻的發緊，緊身牛仔褲綳得她胸悶，她突然想逃離這裡，但又有點不舍。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闆娘在外面敲了敲門，說：「梅子，大強來了。」

青梅停下手，對柳瀟瀟說：「以後不要來了，聽話。」

柳瀟瀟什麼都沒說，穿上衣服走了，出門的時候用餘光打量了一下這個叫大強的男人，年輕、光頭、很高、壯碩，下巴上有一道刀疤。

「梅子，想死你了。」大強一把摟過青梅，大手在她胸上胡亂揉了揉。

青梅順勢倒在男人懷裡，「靜說瞎話，想我這麼久不來啊。」

柳瀟瀟出了「月牙灣」，停步透過櫥窗看到青梅胸上的那隻大手，升起一股無名火。倒在大強懷中的青梅，看著在店前停了幾秒的小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大強一把抱起青梅進了小房間，「別嘆氣嘛，讓哥哥好好疼疼。」

月考的成績發了下來。

「瀟瀟，你再這麼任性，以後就真沒好日子過了。」裴影翻著柳瀟瀟的卷子說。

從初中開始，裴影當了柳瀟瀟四年多的同桌，對她、對她的家裡還算了解，知道柳瀟瀟是在鬧脾氣，在跟父母，也跟自己賭氣，可這並不是明智的做法。

「你看你這英語148，語文142，高的沒譜，可這物理、化學和生物三科加起來還不到50分，你這樣當初幹嘛不選文科呢，你不就是為了讓家裡安生點嗎，可你考成這樣，消極抵抗，家裡不還是要翻天啊。」

裴影說的都對，可柳瀟瀟就是提不起興緻學物化生。爸媽讓她好好學習，老師讓她好好學習，就連只見過一面，沒說過幾句話的青梅都讓她好好學習。好好學習，好好學習，好空洞的一句話啊。

「裴影，你以後想當什麼？」

「我啊，想當花店老闆。」

「你想開花店？」

「是啊，我特別喜歡花花草草，它們多鮮活啊，能給人帶來好心情。」

「那你學這些有什麼用呢？」柳瀟瀟戳了戳桌上的教材。

裴影認真地回答道：「學點常識，以防當白痴唄。」

「可是我們考的並不是常識啊，常識部分也就五十分。」柳瀟瀟又戳了戳裴影手上的自己的卷子。

裴影想了想，覺得柳瀟瀟說得並沒錯，但是也不全對，「可是，如果都是常識題，大家都答對了，那麼就分不出個高低，這樣的話，以後好的高級教學資源該讓誰享用呢。再沒用的東西都有它的用處吧，其實老師課上講的聽一聽，就能會個七七八八，你只要不帶著情緒，應付下考試完全沒問題的，況且你英語和語文還能拉一下總分。瀟瀟，你不是想去哈佛讀比較文學嗎，那人家也是看成績的啊，你高考選了理科，上大學還是能學文學啊，要不你就現在轉去文科班。現在你就兩個選擇，一是好好學物化生，別讓他們拖累了你的總分；二是轉班。你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你的文學夢就徹底碎了。」

裴影一直說到了上課鈴響，柳瀟瀟很感激裴影。裴影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近四年裡，算得上是陪伴她時間最長的人了，沒有之一。

這一堂恰好是物理課，高高瘦瘦的四眼麻桿崔時不時的看柳瀟瀟一眼，眼神中有點不善、有點無奈，考試之後的第一堂課，照例講解試卷，但是麻桿崔並沒有對考試做個別點評，只是一道道的詳細講解了一遍。

柳瀟瀟思考著裴影的話，後來不知怎麼的，不知道思緒從哪裡開始轉了彎，讓她又想起了那間小屋裡的性感女人，雖然第二次去「月牙灣」時仔細的看過了她的臉，可柳瀟瀟覺得自己怎麼都想不出她的五官是什麼樣子，單眼皮還是雙眼皮，高鼻樑還是塌鼻樑，嘴唇厚還是薄，瓜子臉還是鵝蛋臉，想著想著，出現的總是那些禁忌的畫面。

柳瀟瀟熱愛文學，但除了看名著之外，到各大網站刷文追番，是她閑暇時最大的樂趣，各種言情和武俠，修仙和懸疑，全都不在話下，在這個斷背山下百合花開的時代，耽美百合類的動漫和小說，各種同人CP的故事，一點都沒少看，這是她和為數不多的朋友之間，為數不多可以熱聊的話題。

所以，柳瀟瀟很早就認清了一點，愛情可以在任何性別之間產生。只是還沒有出現那麼一個人，讓她動心，無論是男還是女。

遇見了青梅之後，她感到一根久置的心弦顫動了。

柳瀟瀟沒有愛過，她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愛上了一個人，感情有那麼多種，柳瀟瀟擔心把不是愛情的感情當成愛情。

放學之後，柳瀟瀟問裴影：「你爸今天來接你嗎？」

「他剛才給我發簡訊說要加班，讓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那你陪我吃飯吧。」

「你家裡又沒人啊？」

「恩。」

中午只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大家都在學校食堂里解決中飯，每天中午都是裴影陪著柳瀟瀟的，見柳瀟瀟晚上總是一個人，裴影嘆了口氣，說：「要不以後晚上我也陪你吃了飯再回家吧。」

「不用，你一天也就跟爸媽吃這麼一頓飯，而且還是家裡自己做的飯菜香。」

裴影憐惜的看著柳瀟瀟，噘著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

「別這麼看著我。」

「好吧，咱們吃什麼？」

「就近吧，就到學校對面的蘭州拉麵吃吧，我請客。」

「成，明早我給你帶早飯。」

店裡一到飯點兒就人滿為患，過道里擠滿了等著打包的客人。柳瀟瀟和裴影點完了餐，站在角落裡邊聊邊等。

「瀟瀟，那邊有個人一直瞅著你啊，你認識？」柳瀟瀟面朝後廚而站，看不到後面的客人，聽了裴影的話，轉頭一看，柳瀟瀟愣住了，坐在不遠處的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女人嘛。見柳瀟瀟轉了過來，青梅朝她揮了揮手，柳瀟瀟只淡淡一笑，然後轉了回去。

「誰啊？」裴影問。

過了片刻，柳瀟瀟答：「我哥的朋友。」

青梅對柳瀟瀟的淡漠反應也不在意，吃完了面就默默離開了。

等到空位置坐下來時，柳瀟瀟再去望青梅，已不見人影。

柳瀟瀟有點失落，原本話就不多，這下更加沉默了。裴影覺察出哪裡不太對，但一時弄不清來龍去脈，也就專心吃面，不多言語，這是兩人多年相處的默契，也是她們能夠做這麼久朋友的原因。

英語卷子攤在面前，題頭寫著冠詞專項選擇題，題目很簡單，可一個小時過去了，柳瀟瀟卻一道也沒做進去。站在冰箱前，咕嘟嘟的一口氣灌了兩瓶冰水進去，頓時覺得冷靜多了。

冷靜了之後，沒有回到書桌前，而是拿了鑰匙和錢包出了門，在廣場漫無目的走了兩個小時，越走越難抑制想要見她的衝動，她在做什麼？在接客嗎？在洗澡嗎？好像這是她做的最多的兩件事。

夜深月濃時，柳瀟瀟全身里裡外外已經冷透，她不想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大房子，最後還是再一次的走進了「月牙灣」，似乎最近她比哥哥柳俊陽還眷戀這個「墮落」的地方。

也許來了三次就算常客吧，外廳里的女人三三倆倆的還會跟她打個招呼，老闆娘不知道在忙什麼，沒看到人影。

七妹摸了下柳瀟瀟的頭，說：「來找梅姐的？」

柳瀟瀟點點頭。

「她現在有客人，是大強哥，估計一時半會兒完不了。」

柳瀟瀟眉頭皺了皺，「沒事，我在這裡等。」

七妹也不再說什麼，招呼自己的客人去了。

過了零點，時不時會進來幾個微醉的男人，柳瀟瀟隱約能聽到幾聲不清不楚的喘息聲。之前挨了凍，這會兒又坐在熱風下面，忽冷忽熱讓柳瀟瀟的臉越來越燙，簡直臉紅的不像樣。

而且有感冒的徵兆，她不停的用紙巾揉著鼻子，最後鼻子也變的紅紅的，白裡透紅的像個水靈靈的大嫩桃，偏偏還穿著純白色的棉服，坐在曖昧不明的燈光下，像極了待宰的羔羊。

凌晨一點的時候，走進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頭髮已經半白，死活要柳瀟瀟伺候，老闆娘不在，沒有人敢出面制止，老男人拉扯著柳瀟瀟，兩人你推我搡的僵持著。

「小美女，別害羞了，讓爸爸好好疼疼，來這裡不都當了小姐的嘛，扭扭捏捏的就不好玩了……」老男人大著舌頭，整個腦袋都湊到了柳瀟瀟的面前，柳瀟瀟快要擋不住的時候，青梅恰好走了出來。

「孫大哥，來來來，先坐著喝口水。」說著扶著他坐到了沙發上，「這是我小妹，來找我的，她不是店裡的人啦。」

這個孫大哥明顯不太高興，可還沒無賴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聽說是青梅的妹子，就作罷了，摟著一個小姐進了裡間。

青梅嚴厲的看著柳瀟瀟，問她：「你怎麼這個時間還在這裡？」

「我在等你。」

「不是叫你不要再過來了。」

柳瀟瀟低著頭，不說話。

青梅輕嘆了一聲，從櫃檯後面找出一把鑰匙放進柳瀟瀟手裡，然後說：「你去三樓等我，306。」

306比九號房大一些，但是也大不了多少，在這裡，柳瀟瀟聞到了屬於青梅的味道，這應該是青梅平日住的地方，角落裡有兩個大大的黑色行李箱，床上散落著好幾件衣服褲子，破破爛爛的小桌上放了幾瓶廉價的化妝品，柳瀟瀟拿起來看了看，有兩瓶還是過了期的，牆上插著的手機充電線也露了線，用透明膠帶綁了又綁，柳瀟瀟一陣鼻酸，但忍住沒哭。

沒一會兒青梅就走了上來，青梅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柳瀟瀟已經把她的衣服整齊的疊好碼在了床尾，倒了的化妝品也都一個個排隊站好，散落的蓋子也都蓋好了。

青梅瞅了眼自己煥然一新的小房間，笑道：「小丫頭還挺能幹的嘛。」

「柳瀟瀟。」

「好，瀟瀟，你說說，這麼晚，你怎麼還到處亂跑，在前廳等了多久了？」

柳瀟瀟輕描淡寫的說：「沒多久。」

「你臉怎麼這麼紅？」青梅探手摸了下柳瀟瀟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

「沒事。」

「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青梅說著把行李箱打倒，翻找了半天，找出一個黑乎乎的塑料袋，裡面有幾板不明藥片，青梅仔細看著上面的說明。柳瀟瀟就這麼安靜的看著青梅為自己找藥片，這一次，柳瀟瀟仔細的記下了青梅的臉，大大的雙眼皮，鼻子不算高，也不塌，小麥色的皮膚，沒有胸上的白，微薄的上嘴唇，豐滿的下嘴唇，左側的脖子上有一顆小小的痣。

「這感冒藥過期了……」青梅一把將手中的葯丟進垃圾簍里，「你等一下，我去問問樓下的姐們。」

青梅端著熱水拿著葯上來的時候，小丫頭已經歪在床頭睡著了。

青梅放輕腳步走進房間，坐到床邊，伸出手，空中的手停了幾秒，猶豫了下，才慢慢的輕輕的放下，撫上柳瀟瀟嬌嫩發燙的小臉。

也許是熱度提醒了青梅，她收回之前的情緒，推了推柳瀟瀟：「先起來吃藥，吃了葯再睡。」

柳瀟瀟咕噥了一聲，似乎睡迷糊了，不願醒來。

看了眼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半了，青梅不再忍心叫醒小丫頭，將退熱葯放到水杯中用熱水融化，等葯融化的時間裡，青梅去刷了個牙，因為她想到剛剛接過客，足足狠狠刷了十多分鐘，還用帶酒精的漱口水認真的漱了十分鐘的口，徹底清洗過口腔之後，才安心的回了房間。

這時葯已經全部融好了，青梅將葯含到嘴裡餵給柳瀟瀟，柳瀟瀟嘗到了苦味，皺著小眉頭試圖扭過頭去，卻被青梅用手固定住了小腦袋，不得動彈。就在青梅喂好了葯準備起身的時候，小丫頭竟然回吻了她，身經百戰的青梅被這個無意識的吻，這個毫無準備的吻，弄得不知所措，心亂如麻。

青梅很快清醒過來，快速的撤離了這個荒唐的吻。小丫頭似乎沒有滿足，努了努嘴，不過很快又陷入了沉睡。青梅給柳瀟瀟蓋好被子，坐在床尾，回味著口中的苦澀，這味道真像她的命，不過她的生命里好像出現了一顆甜甜的糖，在苦澀面前充滿了誘惑的糖，她該不該拒絕呢。

在爭取和拒絕之間，青梅搖擺不定，一夜未眠，期間為小丫頭量了三次體溫，由39。5度降到了37度，才放下心來。

早上七點，「月牙灣」一天最安靜的時間，青梅輕拍了兩下柳瀟瀟細細的小腿，問她：「你幾點上課？今天要不要請假？」

柳瀟瀟悠悠的醒來，「我們七點開始早自習，我不請假。」請假的話還要驚動爸媽，事情就會變複雜。

「現在已經七點了。」

柳瀟瀟徹底醒了，一個猛子坐了起來，又突然感到下面一陣熱流湧出。

見柳瀟瀟神色不太對勁，青梅問道：「怎麼了？」

柳瀟瀟掀開被子，往身下望去，嘟著嘴，說：「我來那個了。」

青梅笑笑，「沒事，床單回頭拿去洗就好了。」

柳瀟瀟嘟囔道：「怎麼會提前這麼多天呢。」

「提前了多久？」

「差不多十天吧。」

「可能是昨天受了涼。」

「恩……」

青梅找出衛生巾丟給柳瀟瀟，又找了條沒開封的新內褲，「要換嗎？你穿可能會大。」

柳瀟瀟毫不猶豫的把內褲搶過來，拿上衛生巾就跑去了洗手間。她昨晚做了一個美美的夢，所以現在心情格外的好，她不知道其實那不僅僅是一個夢，否則心情一定會更好。

因為這個她以為的夢，柳瀟瀟清楚地意識到，她愛上了她，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大一輪的女人。

早上著急忙慌地趕去上課，沒來得及反應，坐到教室里之後才漸漸感到腹痛難忍。裴影帶來的早餐一口都沒吃進去。

「你從來都不痛經的啊，這次怎麼回事？」裴影關心的問。

柳瀟瀟捂著小腹，半咬著下唇說：「可能昨晚著涼了，對了，我喝了兩瓶冰水。」

「大冷天你腦子燒壞了吧。」

柳瀟瀟傻笑了一下，說：「我昨晚確實是發燒了，裴影，你怎麼這麼聰明呢。」

裴影翻了個白眼，摸了下柳瀟瀟的額頭，還是有點熱的。

柳瀟瀟喝了一口裴影幫忙打回來的熱水，「沒事了，已經退燒了。」

裴影臉一板，「退什麼退了，你自己摸摸，還燒著呢。」

知道柳瀟瀟一定不會請假，裴影也給不出什麼更好的建議，只能多跑幾趟幫忙接接熱水，掩護她上課小睡一會兒。

上午最後一節語文課，老師看到柳瀟瀟趴在桌子上，就在分組討論的時間過來詢問裴影，得知柳瀟瀟生病發燒又痛經，就囑咐裴影多加照顧，還說她辦公室里有紅糖，中午讓裴影過來拿。柳瀟瀟是語文老師的掌上至寶，這個剛畢業的嫩芽老師對柳瀟瀟一直關愛有加。

下課鈴響了，柳瀟瀟醒了過來，裴影發現她雖然一副大病的樣子，但是好像心情比往常都要好很多。

「食堂人太多了，而且吃膩了，我們中午還去吃蘭州拉麵吧。」柳瀟瀟現在疼的走路都要貓著腰。

「算了，我買回來你在教室里吃吧，看你現在路都走不利索。」

「不用不用。」柳瀟瀟說著加快了腳步，「我們趕緊過去排隊。」

裴影搖搖頭，無奈的扶著柳瀟瀟的手臂，心想，蘭州拉麵那的人不比食堂少，而且吃的次數也不比食堂少，明明都是借口。聰明如裴影，她一下子想到了昨晚在麵店看到的那個女人，直覺告訴她，柳瀟瀟的變化跟那個女人有關係。

可沒想到，她們今天又遇到了一個女人，比昨天的那個歲數大，也更熱情奔放，像是做小買賣的人，這個一向獨來獨往的同桌最近搞什麼呢？怎麼一下子冒出來這麼些個人？

剛一進店，柳瀟瀟就被「月牙灣」老闆娘眼尖的看到了，她招呼道：「瀟瀟，這邊，快點過來，這剛好有兩個位置，本來給青梅和七妹留的，梅子昨晚可能沒睡好，說要補個覺，七妹也犯懶說不吃了，這不剛好，就是給你們留的，你們吃什麼，趕緊點。」

柳瀟瀟和裴影要的是小碗的牛肉拉麵，由於叫這個的最多，可以一鍋下很多份，所以雖然她們是後來的，但是面卻先上了，兩個女學生話不多，只聽老闆娘這嘴就沒有停過。

「瀟瀟，昨晚是你病了啊？我看梅子大半夜的跑出去給你買葯，火急火燎的樣子，我跟她說話，她都沒搭理我。」

過了一會兒又說，「昨晚不在店裡看著，也不知道生意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兒吧？」

柳瀟瀟看了裴影一眼，沒有答話，裴影至始至終把頭埋在面了，當做沒聽到。

老闆娘不知道柳瀟瀟昨天在前廳坐了很久，就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剛剛那些話也不過是自言自語式的念叨。她的話說的多，但都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柳瀟瀟從中找不到她想要的關於青梅的信息，裴影也沒找到她想要的關鍵詞。

柳瀟瀟向老闆娘問青梅的電話，也沒有要到，「這你跟她自己要嘛，我給不合適的。我可以給你我的電話。」她只是說說的，沒想到柳瀟瀟還真的認真的把她的電話輸進了自己的手機里，還打過去確認了一下，桌上的手機唱了一句「月亮之上」然後旋律就斷掉了。

老闆娘說話一點都沒耽誤吃面，大碗的刀削麵幾口就消滅殆盡，湯都沒剩，吃完就跟她們拜拜了。

回到教室，裴影先去嫩芽的辦公室要了點紅糖，給柳瀟瀟沖了一碗濃濃的紅糖水。

「你不好奇剛才那個是什麼人嗎？」柳瀟瀟抱著裝著紅糖水的熱水杯，看著裴影。

裴影抱臂，架腳，對著柳瀟瀟，說：「說吧，從實招來。」

柳瀟瀟吐了一下小舌頭，紅糖水還太燙，只能抿了一點到嘴裡，然後說：「今天中午的是按摩店的老闆娘，昨天晚上碰到的那個是店裡的員工……」

「沒了？」

「恩……」

裴影注視著柳瀟瀟的眼睛，說：「你喜歡上她了！」話是肯定句，沒有指出她是哪個她。

柳瀟瀟也不否認，點了點頭。她知道裴影說的是哪個她。

「她知道嗎？」

「不知道。」

「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一下午，她們都沒有再說話，一般都是裴影先挑起話題，現在裴影突然不說話了，這一桌就跟沒坐人一樣，翻動書頁的聲音都像是風吹過帶動起來的。

放學后，還是裴影先開了口，「我先陪你去粥鋪喝點粥吧。」

「不用了，你早點回家吧，我有點累，想早點回家休息。」

「你想去找她？」

「不是。」

「哦，吃點東西，別忘了吃藥，周一見。」

「周一見。」

柳瀟瀟目送著裴影的背影離開，然後動作緩慢的收拾著桌上的書本和卷子。

這時來了一個簡訊，陌生的號碼。

「好點了嗎，回家前過來把葯取了。」

柳瀟瀟笑了，把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反覆看了許多遍，然後簡單的回了一句「等我」。

當柳瀟瀟興高采烈、輕車熟路的走進「月牙灣」時，發現青梅又進了九號房，七妹把一個小藥包遞給柳瀟瀟，說：「你來啦，梅姐讓我轉交給你的。」

「哦，謝謝你。」

柳瀟瀟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離開，青梅新一天忙碌的工作開始了，她在這裡又能幹什麼呢，聽著那些惱人的淫蕩的聲音，徒增煩惱而已。

回到家打開藥包，看到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各種葯的用量和吃法，明明說明書上寫的已經很清楚了，青梅還是認真的一筆一劃的寫到了紙條上，結尾處還正經的落了「青梅」兩字的款。

青梅的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不常寫字的人寫出來的字，但是卻看得出寫字人寫字時的用心和認真。

藥包里還塞了一袋未開封的紅糖，應該是青梅新買的，日期很近。

柳瀟瀟打電話叫外賣，要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土豆絲，等餐的時間又給自己泡了杯紅糖水，怎麼喝都覺得比之前喝的那一杯更甜美。

吃飯、吃藥、洗澡，然後就進了被窩，第二天是周末，作業不著急做，藥效一起，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醒來時是凌晨兩點，起來換了姨媽巾之後，重新躺回被窩，卻怎麼都睡不著了，拿出手機翻了翻，最後還是決定給青梅發個簡訊。

也許凌晨到清晨是一個人最勇敢的時候，柳瀟瀟的信息寫的直接又目的明確，「明天休息，上午要不要來家裡玩？」

過了好一會兒，才得到回復，「不怕引狼入室？」

柳瀟瀟笑著回道：「我喜歡狼。」

心想，就希望你是個女色狼。

天一亮，青梅就去早市買了一大兜的蔬果，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柳瀟瀟已經在樓下等著她了，遠遠的看這個小人顯得更小了，矮矮的，瘦瘦的，弱不禁風的樣子。

柳瀟瀟看到青梅，朝她熱情的招手，青梅雙手拎著袋子穿過馬路。

「不是說了我到了給你電話，你再下來嘛。」

柳瀟瀟想要幫忙拎一個袋子，青梅死活不讓。

「我下來吹吹新鮮空氣，家裡的窗戶我都打開了，透透氣，邀請你來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感冒了，萬一傳染給你怎麼辦？」

青梅笑道：「那我可能要傳染給更多的人了。」

雖是玩笑話，柳瀟瀟還是有點不舒服，她對這種玩笑還不能適應，青梅和店裡姐妹平時習慣了這樣的自嘲，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一下子還不好改過來，她說完之後，敏銳的覺出柳瀟瀟對這句話的反應，有些後悔。

「你都買什麼啦？」柳瀟瀟笑問。

「一些蔬菜和水果。」

「你會做菜嗎？我可不會做。」

「瀟瀟，你自己在家？」

「恩……」

「你自己過啊？你爸媽呢？」

「我爸媽都愛住職工宿舍，很少回來住，我哥上大學，大部分時間也住校，這邊一般就我自己。」

「那你平時怎麼吃飯？」

「中午學校食堂，晚上叫外賣。」

「早上呢？」

「有時候同桌會幫我帶點麵包牛奶什麼的，大多數時候懶得吃，早上經常趕不及。」

「你得多吃點，看你瘦的。」

「我吃的挺多的。」

「那怎麼不長肉？」

「這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羨慕什麼，A罩杯都沒有，有什麼可羨慕的。」青梅低頭瞄了一眼柳瀟瀟的胸前。

「……」

「主要是，你體質太弱了，一感冒就燒的跟個紅皮蝦似的。」

柳瀟瀟試圖狡辯，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狡辯的，「我這不是著涼了嘛。」

「誰稍微著個涼，就燒成這樣啊？！」

「這不……」這不全怪你么。

「這不什麼。」

「……」柳瀟瀟無言以對，「好吧，看你做的好不好吃，做的好吃，我就吃兩碗飯。」

「你說的啊，說話要算數。」

「我柳瀟瀟說話一向算數。」

柳瀟瀟寫完一張數學卷子的時間，青梅做好了四菜一湯。

青梅站在柳瀟瀟的卧室門口，久久的看著她認真做題的背影，想起了湖南老家的弟弟，有快十年沒見了吧，好在還能通過微信朋友圈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小夥子躥高了很多，跟他們去世的媽媽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學習成績也好，不知道明年高考能考成什麼樣。

柳瀟瀟覺察到了身後的人，回頭笑問：「做好啦？」

「恩，先過來吃飯吧。」

清蒸鱸魚、蒜蓉西藍花、杏鮑菇炒胡蘿蔔、清炒小黃瓜，還有紫菜湯，沒燜米飯，而是熬了小米紅棗粥。

「你這手藝完全可以開家飯館了。」柳瀟瀟目瞪口呆的舉著筷子躍躍欲試。

「你都還沒嘗呢。」

「這一看就好吃啊。」

青梅給柳瀟瀟面前的小蝶前夾了一塊鱸魚，笑道：「現在連飯菜都是看顏值的么？」

瀟瀟吃了一口之後，突然有點想哭，不知道為什麼，想著想著，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青梅有點懵，「什麼情況？」

柳瀟瀟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她沒有哭，只是落了淚，淚邊落著，她邊吃著。

呃……青梅認真的想了想，發現這個問題太複雜，想不明白。

淚乾了之後，柳瀟瀟笑著說：「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

「青梅，你真應該開家小飯館，生意絕對好，總比……」柳瀟瀟突然停了嘴。

青梅不在意的把話接了過去，「總比做皮肉生意好。」

柳瀟瀟不敢抬頭看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