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羨鴛鴦不羨仙(11)
「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雖然每天北庭景逸都會替她的臉上抹上膏藥,卻從來沒說過,她的臉傷的這麼重。
這已經不是一張正常人的臉了,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張嘴說話和吃東西特別難受。
呵呵,鳳若依情緒有些崩潰。
只見那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上,布滿了連片的水皰。
水皰下是粘稠的濃液,有些地方的水皰,因為自己剛剛的扯動面部肌肉而撕裂,流出淡黃色的液體,交錯在臉上,讓人看著直犯噁心。
「啪,嘩啦!」手裡的鏡子跌落,摔出無數個碎片。
每一個都倒映著鳳若依狼狽不堪的面貌。
「安寧!」剛剛走近抄手游廊,就聽見噼里啪啦的聲音,北庭景逸嚇了一跳。
「不要進來,不要進來!不要進來……嗚嗚……」
鳳若依靠著房門,緊緊擋住預要開門的北庭景逸。
聽到她失控的低泣,北庭景逸抬起的手,頓住。
能說什麼呢,事實擺在眼前,說什麼都是惘然。
自己小心翼翼,就是怕她發現異樣,這不,今天有事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就出事了。
「安寧,你開開門,開開門好不好,你的臉還有救,真的。」
「我遇到了一位神醫,他可以治好你的臉,現在只差幾味藥材了。」
「景逸哥哥,你別說了,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鳳若依漸漸收拾好情緒,對著一門之隔的北庭景逸祈求道。
「那好吧,你休息一下,但是千萬不能再哭了,眼淚會讓傷口恢復的更慢,乖,聽話。」
說完往後退了幾步,做出已經離開的假象。
再說鳳若依,自己現在的樣子,連自己看了都倍感噁心,更何況是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看到呢。
鳳若依一點兒也不想被北庭景逸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要怎麼辦?自己毀容了,這和親怕是也不能繼續了。
鳳若依鋪好宣紙,分別寫了幾封信。
告訴鳳傾歌自己的現狀,讓他和聖昊的老皇帝協議,送其他公主來和親。
留書給北庭景逸,謝謝他的不棄,並囑咐他小心司少卿和北庭俊逸。
最後,是給林奇的,吩咐他不要找她,只需將手頭她交代的事情辦好就好。
至於高嬤嬤,鳳若依決定帶她一起離開。
自從自己附身在鳳若依的身上,對母妃和鳳傾歌的感情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對高嬤嬤,卻是自己的情感所向。
高嬤嬤所有的時間都在圍著她的生活打轉兒,是真正用心疼愛自己的人。
聽北庭俊逸說高嬤嬤受了傷,還在修養,鳳若依決定見了面,了解了具體情況再說。
將幾封信小心的吹乾疊好,塞在枕頭夾縫裡藏好,鳳若依安靜的上床。
之後的幾天,鳳若依過的格外安靜,安靜的吃飯,安靜的休息,若非必要,半天不出一個聲音。
起先北庭景逸還有些擔心,後來見她傷勢恢復的不錯,也就放下心來了。
中午北庭景逸過來的時候,鳳若依要求見見高嬤嬤。
北庭俊逸想著,熟悉的人在身邊開導開導她也好,就答應了。
高嬤嬤沒等來,卻等來了壓垮鳳若依的最後一根稻草。
淑妃娘娘服毒隨先帝去了,就在她離開落羽的那天。
雖然一直都知道母妃的願望,是追隨父皇上窮碧落下黃泉。
甚至,葯也是自己按她的要求給她找的。
可她從沒想過母妃真的會那麼做。
愛情,到底是什麼?
最近的事情一波接一波的侵襲,本就病體未愈的鳳若依,終是承受不了打擊,暈了過去。
當高嬤嬤隨著北庭景逸來到鳳若依暫居的落桐苑時,只看到昏迷在地上的鳳若依。
「公主!公主!你醒醒啊,公主。」
「去請高先生。」北庭俊逸則是快步上前,抄起鳳若依邊往床榻走去,邊吩咐暗處的人去請大夫。
「先生,你看看安寧怎麼樣了?」
「不是說好了要仔細將養嗎,這女娃現在憂思過慮,並不利於身體的恢復……翠萍?你是翠萍?」
把完脈的高先生,抬頭才看到北庭俊逸身後的人。
「大哥?」分別二十多年的兄妹二人,就差抱頭痛哭了。
北庭俊逸好脾氣的沒有打斷她們,而是替鳳若依掖了掖被角,做了個手勢,叫二人一起往外間而去。
「所以,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先生上次從安寧身邊看到的腳鏈,是嬤嬤的?」
北庭俊逸挑眉,世界處處充滿狗血啊。
「回殿下,那腳鏈本是奴婢母親給奴婢的,和兄長一人一條,本是想著以後有什麼不時之需時好抵擋一二,後來奴婢與兄長失散,便想著留著做個遺念。」
「公主知道后,就說要替奴婢尋回兄長,奴婢這才將腳鏈給了公主的。」
「如此,也罷,嬤嬤且悉心照料安寧,她不想見到本皇子,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本皇子。」
說罷,也不多待,將空間留給久別重逢的兄妹倆。
再說鳳若依,其實高先生看過後不久就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一直裝睡的。
她安靜的聽外間里的一對兄妹互訴離別後的生活,突然感覺好羨慕高嬤嬤。
哪怕分開很多年,卻還是彼此思念,自己的哥哥,怕是以後都不得見了。
想到鳳傾歌,鳳若依又想到了自己的支線任務,也不知道鳳傾歌查到真相沒有,唉。
再說鳳傾歌,有了鳳若依臨走時候留下的提示,調集暗衛偷偷查了起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十多二十年前的事情又翻了出來。
結果不言而喻,淑妃娘娘之所以要殺了母妃良妃,只因母妃身中劇毒美人淚。
美人淚,是傳自西域的一種十分歹毒的毒藥。
聽著名字感覺很文藝,卻一點兒也想不到它的恐怖之處。
美人淚,中毒者先是容貌越來越艷麗,肌膚勝雪不是誇張。
然而,內里卻早已經開始腐爛,人們只看到艷麗美人日日垂淚,卻不知道她忍受著削骨扒皮的痛。
幾乎沒有幾個女子能忍受,那些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煎熬,最後大多都是選擇了自行了斷。
據說前朝有位來自西域和親的公主,就是用它來混亂後宮的。
當時後宮嬪妃幾乎折損一半,卻又毫無異樣。
後來朝堂暴動,皇帝下令徹查,揪出兇手,更是將所有西域公主的侍從、婢女通通杖斃。
原以為,美人淚已經成了一種,存在在傳說中的東西,沒想到它還真實的存在,在自己的生活里,並要了母妃的命。
這時候的鳳傾歌,處於一種極為矛盾的狀態。
一方面,自己怨恨了這麼久,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人,最後卻是解脫母妃的人。
另一方面,淑妃娘娘這些年,對自己的用心良苦和傾心付出,又不斷的在眼前上演。
自己多想儘儘孝心,連同母妃的那一份一起,讓她安度晚年,可她已經不在了。
雖說她是自願追隨父皇而去的,誰又能說清楚,這其中沒有自己的原因呢?
若非自己將她禁足永福宮,她又怎麼捨得丟下安寧自己走。
她怕是早就預料到了,只是想用自己的死,給安寧留一條後路罷。
想到這裡,鳳傾歌狠狠地一拳砸在書案上。
自己當時怎麼就這麼混,沒調查清楚就偏聽偏信,妄下結論。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呀,您可要保重龍體啊,這小公主可還等著您撐腰呢?」
從鳳傾歌還是六皇子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李安,趕緊上前。
給異常暴躁的鳳傾歌順毛,轉移注意力的同時,拿乾淨的紗布纏上鳳傾歌血跡斑斑的手。
自從聽人說,良妃娘娘是淑妃娘娘所害之後,皇上就再也沒有用過葯,無論受多重的傷。
李安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現在皇上找到真相了,淑妃娘娘也已經隨先帝殯天了,皇上心裡氣不順實屬正常。
「皇上,聖昊密件。」
「呈上來。」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變成了那個人前高冷莫測的帝王。
「皇上,」李安雙手呈著信件。
小心的觀察鳳傾歌的表情變化,可是他冰山一樣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到。
「念。」對李安,鳳傾歌很放心,李安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也絕對忠誠與他。
「皇上!噗通。」
別激動,不是鳳傾歌暈了,而李安被信件上的消息嚇的癱倒了。
「怎麼回事?」鳳傾歌皺著眉頭看了眼李安。
今天這是怎麼了,毛毛躁躁的,順手接過李安手裡的信件。
看註腳就知道是林奇寄來的,安寧的消息,鳳傾歌往下看去。
「豈有此理!」信件被他纏著紗布的大手,大力拍在了結實的黃花梨木書案了。
力道之大,嚇的癱坐在地上的李安一個哆嗦,緊皺眉頭,閉起了眼睛。
半晌,見皇上居然沒一點兒動靜,李安偷偷掀開眼皮。
只見鳳傾歌站在書架邊上,那包裹在銀黑色龍袍下,充滿力量與張力的身體,竟在劇烈顫抖。
可他卻沒有任何舉動,只是盯著一個地方。
李安抬頭,那裡是一副小公主畫的山河永固圖。
當年先帝六十大壽,小公主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親自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