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後
我媽一早上可以問十遍,「粉色褲子穿不穿?」「不穿。」「好看得很。」「不好看。」接著她就問,「白色褲子穿不穿?白色褲子好看得很。」「我有褲子呢你自個兒穿撒。」她邊疊著衣服邊拿出一條很古舊的酒紅色圍巾,「這個圍巾圍上。」「你圍吧你也沒有圍巾。」我不很能理解她突如其來的問話,因為她從來不關心我缺少什麼需要什麼,更不會在意我在專心做什麼只是在她想起來的時候風風火火地問上幾句,像是一陣龍捲風刮過似的,塵土飛揚而後,瞬間平靜了。
大中午的,我實在困得很,我說我睡個午覺去了,我媽說,「睡個撒求覺,一覺睡醒來明天天亮了,趕緊給你爺打電話去。」她每天都喜歡給各路親戚打電話致以問候,儘管都是些家長里短的話,但她樂此不疲,偶爾她會督促我給各路親戚打電話不管我想不想做這種事。但是給姥爺打電話是在情理之中了,他總會安頓很多,所以我時常會想他無憂無慮過日子,不要為我思慮太多因為我可以照顧好一切,得空了總會回去看看的。擁有一個安靜的居住環境何嘗不是一種快樂呢?
媽說完這句話,依然是一個人鑽進廚房裡洗洗涮涮、收拾碗筷,而後開始打掃衛生,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一個人走到窗戶前,靜靜看著,自個兒念叨著,「剛剛樓下賣橘子的車還在呢,又賣掉了一大截了。」唯獨那時候她可以安靜一會兒。
「草根、麥子、樹央,只要跌倒就起不來。土疙瘩都不剩,石頭塊都不剩,鋼筋、水泥、混凝土。幾個石頭像導彈似的把房子導倒了。」晚上有朋友來家裡拜訪時,爸依然在講半年前的大洪水。
一年一度的西方情人節總是會和著新年而來,讀大學以來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去花店送花。每一年送花之前的想法都會存在不同,今年我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與其在自己沒有擁有幸福的憂傷里悵惘,不如為他人的幸福奔波吧。
試問,這一天你收到幾束花,又累積了幾顆糖呢?真是甜到飛起的一天啊。
我喜歡姑娘們一開門看到抱著花的我那一瞬間,臉上流露出的歡樂與歡欣。
「直接送花上門了,我好……幸運,不對,我好幸福啊。」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用詞。
而她只顧著笑,隔了好半天才看著我說了句,「謝謝。」
「看你們相談正歡分外和諧,也都眉眼帶笑,便以為那花是他送你的,我們剛剛還在羨慕著這個幸福的女孩兒啊。」
我聽著倒是驚喜,「完全是個美麗的誤會。那位先生和你一樣,都是我們店的主顧。他為人和氣,花是送給母親的,剛剛收到花的母親還誇讚了幾句他有孝心呢。另外呢,這一束是預定給你的哦,女神節快樂!」我也喜歡看她收到花的一瞬間,眼睛里流露出的難以置信的神色。
有一束花中的標籤寄語是,「不想我的女人,在任何一個關於愛的節日里,羨慕其他女人。」聽起來有些直白甚至有些乾枯,但不稱為一片冰心也算得在粗糙生活中的一份赤城。在看到如此霸氣的表白開心之餘,我忽然覺得好久沒人像這位小伙愛自己的女友一樣,如此這般的愛著我了,哪怕言語不夠精細,哪怕只有一次驚喜。
我看到女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男生手牽手走在街上,就只是走在街上就還是會好羨慕,我也漂漂亮亮的,可是,沒有人牽我的手。就當真沒有人想要和我在一起?可以轟轟烈烈,也可以平平淡淡,總之一定是甜甜蜜蜜啊。
「請您降下所有車窗,接受安全檢查。」
我數著,「今天降了近30次車窗。」
司機倒是無事一身輕,「公司的車,車窗降不壞就沒問題。」而在我聽來就沒多少責任心。對於今年突然增加的入門安檢,我暫且不評價它的便利性,至少很多人因此得到了一份非常正式的工作。
回來的路上,我自言自語,「我們無產階級,能收到一支玫瑰就很知足了。」
司機大叔接話過去,「你對象不給你送花嗎?」
「有花,沒對象。總是,談幾天一句話讓對方覺得不舒服了就會認為不合適要分手的那種。」
「你那不叫談戀愛,叫宣荒。」
「也許。」可是,確實有動心的成分在裡面啊,這要如何算起呢?
晚上下班后司機送我到大舅家樓下,司機是個好心的糙漢子。雖然哈密人性格帶著野氣,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總很樂意幫助別人。我捧著一朵玫瑰就進門了,有點微醉的舅媽眼尖,顛三倒四地就直直走過來,「誰送給你的玫瑰?送給我吧。」
我正在把滿載著寒氣的大衣掛起來,很隨便答了一句,「男朋友送的,不能隨便送哦。」
「哪來的男朋友,帶過來給我們看!」舅媽忽然開始起鬨。畢竟她只比我大個十來歲,很多時候會懂當代女孩兒的心思也會追尋浪漫,但我們之間的感情很淺薄。
「太遠了看不上的。」
「你就是霧裡看花,水中撈月,就是鏡中之像,海市蜃樓……」
「玫瑰花也會敗的,你不要耍酒瘋了,我真的有。」
「哈哈哈到底是誰耍酒瘋?」當真是我自己嗎?舅媽又轉悠著出了客廳了,「不送我還不要了呢,孩兒他大舅啊,啥時候給我買個玫瑰花!」裡屋便又有了話題了。一心想要把玫瑰留給自己,是因為辛苦工作了一整天才可以換得的吧,是因為想在玫瑰盛放的時候拍一些照片留念,而後轉送給大半生也從未收到過玫瑰的母親手裡吧。不論是誰也會有親近的人也會有私心,愈是來之不易的愈是不敢表現得大方得體。
第二天晚飯時,我說,「媽你吃不吃肉?」
我媽說,「切得那麼小塊你都挑出來了?一公斤40塊買的,自己吃完。」
「我不想吃。」
我爸聽得清楚得很,「我吃的剩下的都餵給你長了這麼大了?你吃的剩下的就夾給你媽?」
「我都記不清了,反正我長這麼大了。」我有些無辜地看著停留在空氣中夾著肉的筷子,「這個肉我又沒吃。」
我爸說,「沒有吃就丟到鍋里去。」
「……」
我媽又端著飯盆過來給我加飯,「多吃點飯,身體抵抗力就高了。」「別加了啊我已經吃了兩碗了我吃飽了啊!」我爸立馬接話過去,「不吃拿來倒給我,不吃就餓得去。不把這盆子都吃完怎麼洗碗?」可我是真的是吃不下了啊……是親爸親媽沒錯了。
飯後我坐在沙發上看書,媽端著瓜子盆坐在方木桌旁嗑瓜子。我妹叫我,「姐,吃雞嗎?」「不吃。」她又叫一遍,「吃雞嗎?快過來。」「不過去,不吃。」我媽正坐在桌子旁嗑瓜子,忽然問了句,「你們要去哪裡吃什麼雞?家裡沒有做啊。」我這時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媽目光獃滯一臉懵還傻乎乎很認真提問的樣子,沒忍住哈哈大笑出來。我妹立馬十分嫌棄地給我一個白眼,很耐心地和我媽解釋道,「沒有雞吃,吃雞就是一個電子遊戲。」
「我發說說有半個小時了,他還不給我點贊。」嗯……好難過。
過了五分鐘,我妹抱著我的手機,「姐,他給你點贊啦!」「誰?」她一臉神秘,「他。」「誰啊?」「你說還有誰!你天天嚷著給誰表白呢?你說誰?」我趕緊湊過去,是天宇給我點贊了呀,「哈哈哈太開心啦。」「激動得都勺掉了。」「並沒有,你知道我手機密碼?噢……被我發現了哦,我要立馬改!」「我就連個熱點……」我接過手機寫點我當時的心情,她湊過來,「不改密碼了?激動得都寫開這個了?」我遮起手機笑著推她一把,「你,走開走開。」
凌晨00:58,準備睡覺了,我很想給天宇說晚安,但是已經很晚了,又生怕打擾到他。
窗外的夜色很濃,總是容易牽引人想一些什麼——
這件事,你對我的看法這件事,它一直在心裡懸著,總是不舒服的。可我還是沒有開口,向你一個結果,不知是在顧慮些什麼,或是在擔憂些什麼?
很認真問你,於天宇,我可以喜歡你嗎?我可以喜歡你的前提是你同意我喜歡你。因為愛情,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兩個人的事了。
我有點害怕,對未知很害怕。我知道我回到學校又是一個人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但是下學期沒有課了。我要出去實習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再一次。2019.02.21
想和你說很多話,開心的或者憂愁的。想對你好,想一直對你好。我好不容易,可以有喜歡的人。
「我想改昵稱和個簽,你看這個可以嗎昵稱:投以木桃(女方),報以瓊瑤(男方),個簽:永以為好。出自《詩經木瓜》『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於是有些害羞又有些擔憂的放下手機不敢看屏幕有好一會兒了,也沒有任何聲響,意味著他也許,可能已經睡著了,我便也睡了過去。
早晨睜眼看到一句話,「你真是太著急了……」
我想回,「所以你怎麼看,這意味著什麼?」我沒立刻回,我想了,一些,很多。
沒有的。我只是這幾天就一直想著找一找昵稱以及頭像,因為想這樣做或者最近時間是比較充裕的。我總是擔心一開學就忙得不可開交,也許我還是會注意到這些小事,有時候,換不換昵稱也都不一定會怎樣大程度的影響感情,因為它僅僅是一種有利於潛在的心理認同的符號。相處愉悅兩看相不厭它有錦上添花的作用,若是話不過十句卻心中已有隱忍它就著實名不副實了。
之前沒生表白的心思,是因為我本身也只是想尋個依靠尋個我早已很熟悉的願意對我好的人,我能確定的是我無法給你很多很多的愛。我如今確是生了表白的心思卻遲遲不說,是我無法確定自己的未來,面對未知的時候或是充滿期待或是局促不安,我想我現在只屬於後者。想有個可以陪在身邊的人,如果我都無法做到的話,我只是怕你提起,「我想要的,不是每天你給我的安全感,而是真真切切的可以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上課,你可以在我耳邊聒噪大笑,而不是僅僅只有一句『我愛你』。」
我想過你會問我喜歡你的理由,我有說不完的理由這就是最好的理由了。因為沒有人能像我一樣記得我可以記得的你的一切,像我一樣記得這樣多這樣好了,這是我最為自豪也最為自信的事兒了。
我的確很相信你,從我和你說得第一句話起。天真而又開朗的,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不會有委屈。一個決定,它只需要忽然感動的一瞬間,深思熟慮再決定也許是找結婚對象,但一定不是單純的找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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