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如果他能改變過去
一百年後。
凡界,帝都。
君墨睜開雙眼。
房間僅有黑白。
這就對了,這就是他每天的感受,或醒或夢。
七界恢復,原本崩塌的通靈寶府也也恢復如初,他把整座府邸與外面隔離,任何人都找不到這裡。
通靈寶府還保持著她之前最後一次離開時的模樣,好像他的姑娘還在他身旁。
衣櫃內掛滿秦嫣的衣服,梅園裡還有她種下的一些藥草,她之前放在廚房裡準備做卻沒來得及做的菜。
這裡是孤獨堡壘。
自從那天,他放逐自我。
實話說,他也不在乎那場戰爭中死了多少人,是否是他認識的。
當他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非但沒死反而因為突破了極限變得修為更高的時候,君墨是萬念俱灰,當時他明明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他想死,為什麼不讓他死!
他把她丟下了。
他把她丟入了萬劫不復魂飛魄散,而他自己還活著。
他不吃不喝除了累到極致暈厥,他不眠不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念她。
當然,他沒忘記她的囑託,他把通靈石留給了他們倆的女兒君子衿,也把除了流雲劍法之外所有的功法口訣寫了下來讓石殿給了她,甚至是上邪劍。
他之前從來不覺得自己煞星的身份是一種懲罰,可現在,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就是他接受到的最大的天罰。
他一日一日,幾乎沒有任何的時間概念,醒著就去梅園坐著,累到極致就回屋子裡躺下,他手上戴著兩個人的魂戒,但他知道,它再也不會發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某天,他睜開眼,感覺到了一個陌生的氣息。
通靈寶府已經很久沒有外人來了,他愣了半秒,皺眉,起身就到了梅園中。
還未走近,他就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這裡原來這麼漂亮啊。」
姣嬌軟軟,可那聲音他無比熟悉,是每次美夢中驚醒時回味的那個,是他一直期盼再聽到的那個。
他猶如被雷劈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但當完全看清她的時候,雖然只是個背影,他快速跳動的心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不是她。
她要更高一點,身材更瘦一點,她回身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手攥緊,她握刀的手會在刀柄前一些,還有她那雙鳳眸深處不是俏皮而是狡黠,她看著他,不是單純的驚艷而是溫柔繾綣。
眼前的人如此相似她,君墨瞬間知道了她的身份,不顧已經被上邪抵住的咽喉,淡淡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馬上離開。」
他說罷,人已經退到了她三步之外。
君子衿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很好奇自己那個傳說中是大魔王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但他從來沒出現過,她只知道她的母親被混沌之氣佔據身體,為了救所有人,特別是她,她犧牲了自己,而她的父親大魔王愛她入骨,偏偏是不死之身,所以只能借酒澆愁愁更愁。
當然,這些都是燕少凜告訴她的,他讓她叫他燕叔叔,她還是覺得就他那張白白凈凈的美人臉叫燕阿姨她才覺得正常,多次糾正無果之後他就放棄了。
君子衿的領悟力跟逆天程度直逼秦嫣,短短一百年竟然已經接近渡劫期,再過百年估計就能成神了。
燕少凜是她名義上的師父,說是名義上是因為她還有很多教導她的人,比如墨閻會教導她暗殺跟格鬥,阿香會教她設置幻境,還有石殿教她喝酒什麼的,不過很遺憾的是拳腳功夫他們說曾經有個叫楚韶萱的姐姐很厲害,可惜她重傷昏迷了,跟她一樣的還有一個叫楚離末的人,是墨閻師父喜歡的人,不過石殿算過,差不多他們也該醒了。
只是楚韶萱情況特殊些,她不知為何靈魄竟然不見了,只剩下一魂一魄。
關於君墨的樣子,她看過凡界留存的照片,但當她真實看見的時候還是驚艷了一下。
男人身著一身紅色衣袍,身材修長,氣勢迫人,稜角分明的五官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神偶像還要俊美如妖,她腦海里只有造孽二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深邃的眸子一片寒霜。
她知道自己跟她的母親秦嫣很像,燕少凜有時候喝醉了酒也會弄錯了,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認出了她,不過她也認識到,他們沒騙她,他真的很愛她。
看著那個走遠的身影。她憋了半天那個「爸」都沒說出來,硬邦邦的喊。
「她給你留了一個東西,難道你不想知道在哪裡么?還有,你之前造的木屋我也收起來放在納戒里了。」
他腳步是停住了,可並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君子衿真的有點感覺神奇,這樣一個冷冰冰死氣沉沉的男人她老媽怎麼看上的?
不過她還是希望推他一把「……燕少凜說了,這段時間畢方鳥剛剛恢復了,它說當時是她讓它救得你,所以」
畢方鳥後來一直因為重傷隱匿在了畢方火玉中,君墨也沒有拿回來。
君子衿其實不希望他整天如此,之前她只是聽說,只是想象,當她看見他,才發現他的頹廢,他的自我放逐要比燕少凜更厲害,燕少凜好歹也就是最初幾年,後來找到了做她師父的樂趣「虐待」她以後好多了,也就是偶爾喝的爛醉如泥。
而他明明活著,卻像是死了。
她等了很久,就在她要失去耐性的時候,聽到了他的聲音「東西,在哪裡。」
其實,說實在的,他不是沒有想通他為什麼會被畢方火鳥救起來,因為她想讓他活著。
可他就是覺得他做錯了,他丟下了她,他只有折磨自己才能讓他忘記那撕心裂肺的痛,他希望自己生不如死。
他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還給他留了東西,君子衿是轉達阿香的話,她說秦嫣當時把東西藏到了春園衣柜上面的盒子裡面。
通靈寶府雖然一直被他施了術法保持著她離開的樣子,但相比充滿著她氣息的冬園,春園裡面幾乎已經沒有她存在的痕迹了,因為當時阿香跟蘇瑤經常住在這裡,他們三個小姑娘一起在這裡呆的時間長,她的東西已經全部轉移到了他那裡。
他幾乎沒有停頓的走到衣櫥前,伸手把一個很輕的箱子拿了下來,箱子沒有合死,一個黃褐色的大團毛線掉了出來,還有一個信封飄到了地上。
他抓住大團的毛線才發現這不是毛線團而是一件毛衣,男士毛衣,只是因為織衣服的人手藝很差一塊松一塊緊,凌亂不堪,甚至草草收尾。
他手幾乎握不緊手裡的衣服,他雙手微微顫抖去撿起地上的信封。
【給如果不小心發現衣服的師父阿墨:
如果你發現了就當是驚喜好了,你也知道我手工很差……但我已經儘力了……之所以是黃色是我覺得阿墨你總是黑白灰,是不是太單調,多點黃色陽光一點嘛,不過其實我還是最喜歡你穿著紅袍的樣子……最後我不管你看到了就要穿上給我看,我愛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
他低喃,緊緊攥著信跟衣服,眼眶發紅,聲音開始哽咽「我知道你愛我。」
「……但是你也知道,我也愛你。」
「……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走……」
「寶寶……我求你,求你,回來吧……」
他用一隻手蓋住自己眼睛,淚水順著他的臉頰劃過。
自這天之後,君墨撤去了通靈寶府外面的屏障,但他也僅限君子衿一人進出而已,他親自指導她的武學跟修行,君子衿的修為更是一日千里,不過她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熱,無數次讓君子衿抱怨她的老媽當年不也是他徒弟,這麼嚴格冷酷無情的師父,徒弟怎麼會喜歡?
一晃又是十年過去,君子衿成功度過天劫,而這個時候混沌鼎也修復成功了,這時候阿香已經閉關整整三十年了。
她跟石殿商量了一下,最後把之前時光穿梭的提議告訴了燕少凜,在燕少凜做了更充分的論證之後,他們又忐忑了。
到底告不告訴君墨?
這特么都一百多年了你才告訴君墨有可以救秦嫣的方法,他聽了會不會直接砍死他們?
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去說了,正好楚離末醒了,眾人約了一起喝酒的時候,酒過三巡,燕少凜開口簡單的說了混沌鼎可以時空穿梭的事。
在燕少凜說完,酒桌上一片死寂。
君墨幾乎要捏碎了手裡的杯子,他努力平復心裡的波動,因為他也想到了君子衿的事情。
燕少凜似乎猜到了他平靜下面的意思,乾咳一聲「子衿她本身就是神體,之前我只是猜測,只要她到了超神的修為就可以無視時間規則,最近混沌鼎修復后我實驗過,確實奏效,無論你怎麼更改,她都是存在的,而且因為她,從她出生后的時間線就會與你還變的融合。」
咔嚓一聲脆響。
終於他手裡的酒杯碎了。
酒桌上眾人知道,這酒今天肯定喝不了了。
自此以後,君墨更加嚴酷的訓練君子衿,不為了別的,就為了他離開后她不會被人欺負。
知道原因后,阿香都忍不住吐槽「她比我當年還瘋狂,只有她欺負別人什麼時候別人還欺負她!而且一百年就超神了,前幾天她還把燕少凜給悄咪咪的換了女裝好伐!」
不過君墨遲來的父愛讓他入混沌鼎前依舊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把畢方火玉戴到了她手腕上。
「去七界小心點,戴上人皮面具,不要相信男人,特別是漂亮男人。」
「……」正要去七界歷險的君子衿想說她外表都二十多而且嚴格來說一百多歲的老人家怎麼感覺她老爸還把她當未成年?
「……」漂亮男人燕少凜心裡有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過,當幾十年後燕少凜把君子衿叼回窩以後忽然意識到可能許久之前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時,某人已經發現了他對她感情不一樣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
入混沌鼎,君墨對一身修為早已不在乎,他按照阿香所說將全部修為輸送到了混沌鼎之中時,強大的力量將君墨帶向一個未知的地方。
意料之外,阿香竟然也被這股亂流給拉扯到了深處。
「不對!混沌鼎不對!」阿香驚慌失措,然而目之所及已經沒了君墨的身影,她自己也很快被拉近了遙遠的地方。
時空洪流,有無數的時空隧道出口,這裡與天機鏡不同的是他可以準確的感知到一段時間的波動,他快速穿過最外面那些到了七界重塑那裡微微頓了一下卻沒停。
再網前他強行帶她來神界……妖界崩塌……她確認懷孕了,他欣喜與她擁吻……他們的婚禮蜜月……他替她擋生死劫……門派大比……他們的冷戰……他與她表白……她的重生。
他應該下去了,就是這個時間點,她在憤怒中重生催動了火靈力然後喚醒了他。
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不是這裡,不是這個時間段。
他飛速的向更早之前衝去,就算他在她重生時回去,她依舊是混沌之氣的轉世。混沌之氣也會用盡任何方法佔據她,他需要的是更早之前,更早!
他一口氣沖回了他要的時間點,一躍而入。
秦嫣渾身軟綿綿的。
好像完全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她記得自己用意識力捅死了她自己,然後就感覺到一陣冰冷,她在死前感覺到了畢方火鳥,她幾乎立刻就讓它把君墨帶走了。
她不想那麼自私,而且她也不想他們的孩子無父無母,她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靠近了已經,明明她閉著眼睛她卻能清晰「看」到,是兩個穿著白色仙袍的神侍。
她們似乎很怕她,其中一個不小心差點摔了,另外一個趕緊道。
「你小心點,衝撞了聖君有你好受的!」
聖君……?
她難道失敗了!?
秦嫣猛的坐了起來,她的動作嚇的兩個神侍尖叫,隨即她們面如死灰的跪倒在地直呼「聖君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