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色字頭上一把刀
「來啊~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時光
來啊~愛情啊
反正有大把愚妄
來啊~流浪啊
反正有大把方向
來啊~造作啊
反正有大把風光」
流芳閣內,傳出悠悠吟唱聲,這女音猶如出谷黃鶯般清脆,更如同潺潺溪水般舒緩。
寬敞而鋪著紅綢的檯子上,紅衣舞娘輕紗遮面,透過那薄紗,彷彿能看到她輕揚起的嘴角,卻又不能完全看清她的容顏,但見那一雙丹鳳美目顧盼流轉,帶著若有若無的引誘。
一身火紅衣裙不算保守,但也稱不上露骨,上衣與下裙之間隔開一道小小的縫隙,露出一截細若水蛇的腰肢。她隨著琴師彈奏的絲竹之聲而舞動,時而身姿輕盈若紅蝶,時而柔媚無骨慵懶如貓,舉手投足間儘是道不清的妖嬈,讓台下眾人看直了眼。
隨著一曲結束,她裙擺一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最後,半卧在台上,以手支額,丹鳳美目掃過在場的眾人。
同一時,空氣中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與叫好聲。
台下眾人只看得見她的妖嬈魅色,卻看不透她那雙鳳眼底下的清冷寒光。
忽有清風拂過她臉上的薄紗,在快要撩起來時,風卻又靜止了,那薄紗又落了下去,直看得人心癢難耐,恨不得上去直接扯下她那面紗,一睹容顏。
顏天真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看似漫不經心。
今日的目標,應該出現了吧?
下一刻,空氣中響起女子的朗笑聲,「各位客官,這位是咱們流芳閣新來的頭牌,紅蓮,乃是清倌,咱們老規矩啊,價高者得,諸位也看到她的風采了,底價三千兩。」
老鴇的話一出,坐席上的眾人當即沸騰了,爭先恐後地議價。
「這般妙人,三千兩豈不廉價?本大爺出五千兩!」
「六千兩!」
「八千兩!」
就在眾人競價時,忽然一道清朗又高昂的男聲響起,「三萬兩。」
空氣頓時寂靜。
說話的男子正是一名藍衣公子,眉宇間儘是風流多情,似乎嫌自己的行為還不夠張揚,又補充了一句,「黃金。」
空氣中一陣倒吸冷氣聲。
青樓競價默認是白銀,他出的卻是黃金。
三萬兩白銀買清倌一夜已是奢侈,他扔的卻是黃金,可見財大氣粗。
顏天真瞅了他一眼,目光含笑,看似是眉目傳情,其實是得逞的笑意。
目標出現。
藍衣公子與她對視,同樣溫潤一笑。
老鴇從三萬兩黃金當中回過神,當即道:「不愧是楊大公子,在場想必無人出價比你高了,既然如此,那麼我們的紅蓮姑娘便歸了您了!」
事情的發展,如同顏天真預料那般順利。
誰會知道這楊家大公子看似風流倜儻儀錶堂堂,實則……是個衣冠禽獸呢。
表裡不一,見色起意,說的大概就是他了。
顏天真被婢女們送入一間雅緻的屋子內,空氣中燃著焚香的味道,清淡好聞。
等了片刻,屋外響起了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楊大公子踏入屋內。
顏天真望著他,見他步步走近,到了她面前,伸手朝她的面紗探去。
顏天真任由他揭開了自己的面紗,唇角噙笑。
楊大公子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刻,目光之中浮現的並不是驚艷,而是驚訝。
「怎……怎麼是你!」
當今陛下最寵愛的歌姬,怎麼來這流芳閣里做頭牌!
「公子莫驚,且聽我說。」顏天真起了身,沖他道,「楊公子,我一直盼著人來救我呢,方才在人群中看到你的那一刻,當真是看到救星了。」
楊霖聞言,目光中的訝色褪去,很快恢復了鎮靜,「此話何解?顏姑娘乃是陛下身邊的紅人,莫非還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又如何?到底只不過是個無名無分的歌姬罷了,皇後娘娘看我甚是討厭,把我弄到這地方來讓人糟蹋,陛下根本不知我困在此處,我實在脫不開身。」顏天真說到這兒,目光中泛上絲絲凄楚,「楊公子,我認得您,翩翩君子溫潤如玉,能被你買下來,總比被那些腦滿腸肥看著就噁心的客人買去強多了。」
說到這兒,她又垂下了頭,「若是公子嫌棄我,那麼天真也不勉強公子。」
楊霖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眯了眯眼。
原來是被皇后弄到這兒來的。
想想也是,這顏天真雖然只是一介歌姬,但美貌實在過於招搖。
兩個月前,陛下不知從哪兒把這個女子帶回了宮,此女生了一副千嬌百媚的好皮囊,能歌善舞,宮中沒有任何一個歌姬嗓子比她好,也無任何一個舞娘舞姿比她美,關於她,宮中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一笑傾城顏天真。
太過得寵,就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那些娘娘們自然都針對她,終究皇后還是設法瞞著陛下把她弄出來了。
楊霖眸中精光閃爍。
曾經遠遠地看了一眼這顏天真,聽她說話像是被羽毛撓過心田,此刻聽著她帶著哭腔的話語,只覺得讓人骨頭髮酥,恨不得將她壓在身下,盡情憐愛。
這顏天真,當真是個尤物。
「顏姑娘,莫要傷心,我帶你離開此處。」楊霖頗有風度地開口。
顏天真抬頭,神色動容,「公子此話當真?」
楊霖淡淡一笑,「我不說謊。」
「公子……」顏天真邁出一步,伸手環上他的脖頸,將頭埋在他頸間,「多謝公子。」
楊霖怔了怔,隨即笑道:「顏姑娘……」
話還沒說完,頓時哽住。
喉嚨間傳來的刺痛感令他瞪大了眼。
下一刻,埋頭在他頸間的顏天真抬起了頭,那雪白的齒間竟叼著一塊薄如蟬翼的刀片,刀鋒上還有絲絲血跡。
「你……」楊霖抬手指著她,指尖都在顫抖,脖頸上的血痕不深不淺,卻在迅速變黑。
顏天真將刀片吐了,雙手環胸,悠然道:「色字頭上一把刀,聽過么?楊大公子,論武功,你不知比我強了多少,你可曾想過有一日命喪我手?」
「你!」楊霖抬手,想朝她打出一掌,卻發現使不上勁。
那刀片是淬了毒的。
「你們楊家最近太猖狂了,陛下雖然年少,也不容你們總想壓他一頭,令尊仗著自己是元老,為老不尊,而你仗著家中勢力,竟敢調戲郡主,要你一命,算是給你們楊家一個懲戒,你若是不服,就到陰曹地府,和閻王爺哭訴去吧。」
楊霖恨極,還想說話,終究還是兩眼一翻,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塌。
顏天真看也不看他一眼,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向門口。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卻見門外站著一人。
身形修長筆直,一襲淺紫錦衣,雙肩上雕飾兩朵粉紫並蒂蓮,如此粉嫩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卻不顯得娘氣,反而是一種秀氣。
他不過才十七八的年紀,還是個少年,膚色白皙溫潤,相貌用俊俏二字不足以形容,他的俊美中,有一點兒陰柔,可他那雙黑如墨玉的瞳孔卻冰冷而深邃,使得他看起來凌厲而不好靠近。
顏天真當即行了一禮,「陛下。」
這個膚白貌美的少年,別看他穿紫帶粉還帶花,唇紅齒白人人誇,他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過十七歲的少年,手中就不知沾了多少鮮血,他的許多手段,連見慣了血腥的她都會覺得汗顏。
她與這位少年君主的奇遇,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了。
那是她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
上一世,她是混跡娛樂圈的女星身兼情報特工的雙重身份,在一次任務中壯烈犧牲,醒來,竟然借著別人的身體而活。
她不知如今這個身軀原本是什麼身份,只知道,醒來的那一瞬間是在青樓,老鴇子帶著龜奴闖入她的屋子,罵罵咧咧。
「臭丫頭,老娘花了那麼多銀兩買下你,你卻不給老娘掙錢,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她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方,當時自然是開溜,趁著老鴇一不留神跑出了屋子,老鴇吼了一聲,冒出十幾個人捉拿她,她被逼到了二樓的窗口處,靈光一閃,拍開了窗戶。
「跳啊!你不怕缺胳膊斷腿的,你就跳啊!」
老鴇冷笑著,顯然是覺得她沒膽子跳。
可她有膽子跳,她可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別說是二樓,三四樓也是敢於挑戰的。
於是,她朝下縱身一躍!
但沒有想到的是,躍下的那一瞬間,街道上一匹駿馬疾馳而過,她不偏不倚,砸到了馬上的少年。
兩人摔在一起,那少年摔得鼻青臉腫,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凌遲。
她當時就想著,沒準是得罪哪個貴族家的少爺了。
於是,她連連道歉。
「對不住啊對不住,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本來想跳樓,是你自個兒騎馬飛過來的,姐也沒看清啊,你的臉好臟,姐姐幫你擦擦。」
她說著,就拿起袖子給那少年擦臉。
少年原本還一臉殺氣騰騰,忽然就安靜了,望著她,目光像是在追憶什麼。
「阿姐……」
但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回過了神,將她推開,「你不是阿姐。」
「你剛才喚我阿姐?莫非我與你姐姐很像?那你就更不能怪我了啊,看在我與令姐長得像的份上,你就別跟我計較此事了,說實話,你長得也好像我家弟弟,不如你我義結金蘭,從此,我拿你當親弟看待。」
原本只是安撫那少年,卻沒想到,那少年竟然答應,「好,那麼從今日起,你隨我入宮,照顧我,陪伴我,你可以享受我姐姐的待遇,但,你若敢逃,便將你五馬分屍,掛於城牆。」
她愣住,「你……該不會是皇子吧?」
他朝她勾唇,笑容有些陰森,「我是皇帝。」
她:「我艹!」
於是,他將她帶回宮中。
她隨意一打聽,方知這小皇帝年少就死了同胞親姐,如今的兄弟姐妹們,沒有一個與他親近。
她的待遇果然也很不錯,雖然他沒有給她任何封號,但她的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按照公主的待遇。
不過,在有些人眼裡,她更像是娘娘……
而當這位少年天子發現她能歌善舞的特點后,便又突發奇想。
「天真,你如此貌美,又能歌善舞,若是只當一個花瓶,未免可惜了,朕原先怎麼就沒發現你的過人之處呢,即日起,你依舊享受公主的待遇,朕會對外宣稱你只是朕的歌姬,暗地裡,你是朕的殺手鐧,你的美色與特長,可以幫朕解決一些敵人呢。」
「陛下,我可以只當個花瓶嗎?」
「可以,當花瓶,也有花瓶的任務,你看朕後宮的娘娘們,全是花瓶,你想成為她們當中的一個么?要做花瓶,還是要做朕的武器,由你選擇。」
「那還是當武器吧!」
當娘娘,她又沒瘋。
思緒回籠,顏天真朝著眼前的少年道:「陛下交代的任務,天真已辦妥當。」
寧子初俯下身,親自將她扶起,「辦得好,這楊霖武藝高強,若不是你迷惑了他片刻,想殺他可不容易,他可有對你動手動腳?」
「那倒沒有。」
「隨朕回宮吧,今年的貢品里有一顆紫琉璃,十分漂亮,你去看一眼,若是喜歡,就送你。」
……
顏天真隨寧子初回了宮,到了住處,才坐下來,便有婢女端著一個托盤上前來,「顏姑娘,這是陛下賜你的紫琉璃。」
另一名婢女竊笑道:「陛下對顏姑娘真好,這紫琉璃,淑妃娘娘很喜歡,找陛下討了,陛下沒理會她,只說已經有主了。」
顏天真嘆息一聲,「陛下這是給我找麻煩吶。」
話音才落下,又有一名婢女跑上前來,「顏姑娘,淑妃娘娘傳您去她宮裡一趟。」
顏天真聞言,挑眉一笑,「瞧,麻煩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