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咋的,文華家裡那個還沒起?」
「可不是嘛,這都快中午了,還在床上賴著哩!我都敲了老半天的門了,還沒人給開呢!」女人摸了摸身邊孩子的腦袋,搖搖頭,無奈嘆氣,「早上起來,我接小遠到我那兒吃口飯,回來就進不去門了。得虧文華走的時候交代我照看一下,要不然我們小遠餓暈了,這位估計還不知道呢!」
「從來的那天起不就這樣嘛!這天底下都找不到第二個比她還要懶的人。飯也不做,孩子也不管,一天天就知道睡覺,可憐了我們小宋遠,有媽的孩子過得還不濟沒媽的呢!」
「林舒!聽見了嗎!快起來開門!先把孩子帶回家!」旁邊的嬸子似是不忿,又繼續上前去鍥而不捨的敲門,敲了一會兒才不甘心的離開。
木質的門拍起來聲音尖銳刺耳,叫醒了屋內沉睡的林舒。意識剛剛恢復的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針刺般的疼痛,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好吵。
林舒皺眉,想叫丫鬟把外面吵嚷的人拖出去,在慈寧宮大聲喧嘩,成何體統。
但是那吵嚷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久久不散。
她強打起精神,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間刷著純白膩子的方正屋子,正對著架子床的牆上掛著個醒目的日曆,鮮紅的大字印在上面:1977年7月28日。
一張木架子床,一個大柜子,還有一張桌子並上幾把椅子,就把這小小的房間塞得滿滿當當。衣服散的到處都是,看起來亂糟糟的。房間里透出一股子悶悶的味道,不太好聞。
這個房間裝飾和慈寧宮的堂皇富麗相差甚遠,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林舒這個昔日的太後娘娘的認知,喚起了她腦海里剛剛多出來的記憶。
一身榮華的懿慈皇太后駕崩,她死了之後,跨過了幾千年的細碎光陰,穿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一個同名女人的身上。
原主也叫林舒,是一個軍嫂,也是這個軍區大院一個特別的存在。
她是軍區大院里宋團長的妻子,行事作風都帶著極品的味道,把懶惰刻到了骨子裡。
從不做飯,從不收拾家務,從不管孩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拿著丈夫下發的津貼揮霍,每天天剛黑就睡覺,大中午才起,半點也顧不上家裡的小兒子。
這不,早上起來,還是在一個院子里住著的張招娣接了她家的兒子宋遠過去吃的早飯。原主還遵循著往日的習慣,躺在家裡睡覺,也不知怎的,醒來之後,就變成了她。
借屍還魂什麼的,林舒本以為只會發生在民間文人寫的那話本子裡面,未曾想,倒是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倒是沒覺得害怕,只是覺得有些新奇,還有一點不知所措。
林舒還正好奇的打量著四周,慢慢梳理自己的記憶,卻聽見木門又一次發出了厚重的敲門聲。
估計是張來娣又一次送孩子回來了。林舒整理了一下身上睡得皺皺巴巴的衣服,下地去開了門。
張招娣只是試著敲敲門。
往常,林舒都是接近晌午才起,雷打不動,尋常的聲響根本叫不醒她。醒了之後才慢悠悠的去打飯。也因此,張招娣沒抱太大希望,沒想到這個點就能敲開了林舒的門。
門慢慢的打開,張招娣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過只是一瞬間,下一秒她就恢復了平靜。林舒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她連忙把手裡牽著的孩子拉到前面來,說道:「林妹子你可算起了,小遠我給他吃完早飯了,你記得帶孩子去打中午飯啊!」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林舒一眼,還是有點不放心,摸了摸宋遠的腦袋才匆匆離開。
臨近中午,家裡的大大小小都要回來了。
林舒這人口簡單的可以天天去食堂打飯,她們拖家帶口的,當然是沒錢頓頓吃食堂。她趕著回家做飯,沒空閑和林舒聊閑篇,雖然她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林舒還沒來得及開口,張招娣就匆忙跑遠。
她把目光凝聚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男孩身上來。這是她的兒子,宋遠。
林舒默不作聲的打量著宋遠。
宋遠的身上衣服髒兮兮的,衣服上還有這一道道泥土的印記,頭髮也是亂糟糟的,還往上翹起來幾嘬,顯然是沒有被好好打理照顧。
不過,林舒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時代的小孩大抵都是這個模樣,也沒什麼新鮮的,想著,她把門開的更大了點,讓宋遠有足夠的空間進來。
宋遠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嘴唇,眼神怯怯的,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衣袖,另一隻手緊攥著,手心裡像是藏了什麼東西。
他也在悄悄地觀察林舒的臉色。
他在怕她。
林舒在心裡告訴自己。
在宮中侵淫多年,察言觀色已經變得近乎成為了她的本能,她可以很輕易的捕捉到宋遠臉上害怕的情緒。
小孩兒進門后徑直去房間里最角落的凳子上坐下,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並且不和林舒做任何的交流。好在,林舒也沒打算貿貿然和他說話。初來乍到,她自己也需要時間適應。
房間里一時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
林舒是喜歡乾淨的,前世,即便是在御膳房當小宮女的那段日子,又忙又累,她都沒忘記把自己拾掇的利索整齊,更別提當上太后之後了。這混亂的房間她睜開眼看到的時候就盤算著要收拾,只不過被突然地敲門聲打斷。現下她終於可以動手了。
林舒雖然貴為太后,卻不是生來命好的。
她本是民間採選進宮的小宮女,自幼入宮,在御膳房待到了十五歲。那年宮宴,因著長相被酒醉的皇帝看上,給了個答應的稱號,只是打那兒開始,她就不得不苟活深深的宮苑中,拼盡全力討好皇帝。後來慢慢的,她到了妃位,貴妃位,只是後宮陰險,皇帝早逝,終其一生,她也沒有自己孩子。
新皇繼位,又因出身低微,母族沒有威脅,她被封為太后,榮華富貴享受了幾年,她便得了急症去世。仔細算來,她去世的時候,也不過堪堪三十歲。
她吃過苦,也享過福。在御膳房的那些年,姑姑們教會了她廚藝,女工,當然,還有收拾洒掃。
林舒站起身來,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湧入,帶走了屋子裡的沉悶氣息,她舒服的深呼吸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把散在房間各個角落的衣服撿起來,拿到床上,林舒邊疊邊觀察角落裡的宋遠。
上一世,自打入了後宮,她就被遺忘在角落。也是,一個皇帝一時興起封為答應的宮女,又有誰會提醒皇上去看看呢。也因此,她終其一生,也沒有擁有自己的孩子,只能看著宮裡那些妃嬪的公主皇子解饞。
她真的挺喜歡孩子的。
宋遠乖巧的坐在凳子上,拿了一個小小的玩具自己擺弄,這個就是他剛剛藏在手心裡的東西。宋遠低下頭,認真而仔細的看著掌心的東西,極力保持著安靜。
如果不注意,甚至都不會注意房間里有這麼個孩子。
宋遠抬眼,看到林舒在疊衣服,只是不解的皺了皺眉,繼而低下頭,繼續低下頭自顧自的玩兒著,不出聲,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林舒將衣服都疊好放到床邊,在那一瞬間,宋遠把手裡的玩具塞到兜里,麻利的跳下凳子,邁著小短腿走到柜子前,翻出了兩個鋁製的飯盒。
這是用來打飯的。
以前原主去打飯的時候懶得拿飯盒,就丟到了宋遠的手上。宋遠也就習慣了自己拎著飯盒來來回回,而林舒兩手空空的瀟洒走在一邊。
盯著宋遠翻出來餐盒,林舒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肚子也餓了。
原主一睡就是十二個小時甚至還要多,這麼長時間不進食,餓是很正常的事情。一開始她的注意力被外面的拍門聲吸引過去了,因此一直沒有注意到自己餓了。
已經中午了,到了打飯的時候,林舒循著著原主的記憶,從枕頭底下翻出裝著糧票和錢的小包,一股腦的拿出來,放到了兜里。
再一轉頭,宋遠已經拎著小飯盒等在了門口。
母子倆一同趕去食堂,路上,林舒一直想抓宋遠的手。這麼小的小孩子,在路上沒有大人牽著,萬一摔倒了可怎麼辦。
林舒嘗試著想要拿回來宋遠手裡的飯盒,結果宋遠死活的不放手。
原主和孩子說過,要是不幹活,就沒有飯吃。宋遠在之前已經讓原主餓過幾頓了,深知餓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因此,無論林舒怎麼說,都沒把飯盒交到她手上。
林舒來的不算晚,前面只有零星幾個人,很快就到了她們。林舒把飯盒遞上去,裝作熟練的和打飯的師傅說:「要兩個細面饅頭,來一個土豆燉肉,再來一個炒白菜。」
食堂里的飯樣式並不多,林舒撿著一葷一素挑的。窗口大師傅麻利的盛好菜,遞上來的同時報了賬。
林舒翻了自己的口袋半天,才湊夠了師傅說的錢數和糧票。這麼一頓飯,就花掉了她口袋裡半數的積蓄。當然,這也是原主肆意揮霍的結果。
看來往後不能老吃食堂了,實在是太貴了。怪不得來的路上,大家都在廚房忙活。林舒在心裡慢慢的盤算。
剛盛出來的菜燙手,宋遠看著林舒把飯盒從窗口拿出來就伸出小手打算接過去。
林舒沒讓他拿,宋遠第一次開口和林舒說:「媽,我能拿的了得。」說完吞了吞口水,又點點頭,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話。他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卻極力想要表現得成熟能幹一點。
林舒被他逗笑,蹲下身來沖他搖搖頭說:「不用了,這個太燙了,你太小了,拿不了。」
宋遠還要說什麼,但是看著林舒堅定地眼神,還是放棄了。回去的路上,宋遠的眼神一直盯著林舒手裡的飯盒,生怕自己回家之後沒有飯吃。
林舒倒是沒想起來這茬,只是單方面的認為宋遠餓了,於是加快了腳步。
回到家裡簡單的擦了一下桌子,林舒把飯盒擺在上面,她頓了頓,才招呼宋遠過來吃飯:「小遠,不是餓了嗎?快來吃飯啊!」
說著,林舒把筷子遞給了宋遠。
宋遠狐疑的看了一眼林舒,才接過去。不過他也不敢動放在另一個飯盒裡的燉肉和饅頭,只是有一筷子沒一筷子的夾著那盒炒白菜吃。
宋遠吃上了飯,林舒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林舒沒當過娘,還真沒有這麼仔細的照顧過小孩子,有點手足無措,更多的卻是新鮮。她終於有孩子了,軟糯可愛的小糰子,恨不得讓人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
林舒自己也餓了,但她沒著急吃飯,而是端了一盆水,打算把自己和宋遠的臉上和手上都擦一擦。
剛把毛巾放到了水裡,就聽見門吱呀的響了,進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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