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牆
受人之託辦事卻遇見了這種情況,齊長生也是沒了辦法。保票也打了,人也找到了,現在半途而廢也有些遲了,齊長生只能忍著不適,準備背李大生下山。
大晚上的,月亮還高高掛起,皎潔的月光落在山頂,那棵榕樹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銀光,看起來更加不凡。
齊長生讓長臂猿王,也就是一直躲在她身後的那隻老猿帶著猿猴去采藤條,它們在山裡生活的時間更久,是山裡的土著,再加上是猿猴,對哪裡有藤蔓更是了解。
長臂猿王對著榕樹叫了一聲,然後一招手,李大生就看見之前一直蹲在榕樹上的猿猴們竄了出來,烏泱泱的一片跟著猿王竄遠了。
齊長生拾起之前丟在地上的草藥,辨認出了田七,教李大生嚼碎了糊在腳踝上。準備等猿王送來了藤蔓,再把藤蔓擰成一股,讓李大生爬上她的背後,再用藤蔓固定。
李大生愣了一下,他是沒想到現在就下山的。從懂事的時候,家裡人就告訴他,夜晚的山裡是最危險的。沒有太陽的光亮,分不清方向就算了,夜裡更是大型野獸出沒的時候,晚上不比夜裡,等發現了,再跑也遲了。
再加上山裡水汽重,夜晚十分的濕冷,再資深的獵人也不敢在夜裡捕獵,就算留在山裡,也是早早備好了營地,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李大生之所以在受傷后選擇上山,一是因為他夜晚失足滾落分不清方向,看見這座比旁的高了一截的山想起村莊後面的那座山,想上山確認方向。二是他到過這座山,知道山頂有顆老榕樹,榕樹下有一大塊空地,可以看見周圍是否有危險,在那休息比林子里安全。
「要不,我們等天亮再下山?」
山林里樹木茂盛,擋住了月光,漆黑的林子遠遠看去像是猛獸的巨口,李大生摸黑走過一次,再也不敢走第二次。
太可怕了,林子是黑的,周圍環境也是靜謐的,但偶爾傳來的鳥叫聲跟風吹過樹梢的嘩嘩聲是嚇人的。
他害怕。
齊長生背對著他,保持著著半蹲的姿勢,藤蔓在長臂猿手裡拿著,就等著把李大生捆在她身上。
等了一會兒,發現還沒動靜,齊長生就有些生氣。她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就讓長臂猿強行把李大生捆在她背上。
十來歲的孩子已經知道什麼是男女有別,觸碰到女性溫暖柔軟的身子時還羞紅了臉,好在他常年在山裡跑,臉本來就被太陽晒成了高原紅,齊長生又背對著他,倒是沒看見。
齊長生背著個七八十斤的人,瞳孔再次變成了淡金色,在夜裡反射出幽綠的光芒,原本看不清的樹枝石塊在她的眼中逐漸變得清晰,在辨別方向之後,齊長生朝山下奔去。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但對齊長生來說,下山的路跟平地沒有什麼區別。
別人下山,生怕自己從山上滑下去,如果重心沒有壓住,經常會發生滾下山的情況。
但齊長生下山就是滑下去的,她把李大生往上抽了抽,扛在肩上,自己半蹲下'身,將重心壓低,就這麼帶著他往下滑。齊長生能在黑夜裡視物,身手敏捷反應極快,在即將碰到樹根的時候,也能極快的反應過來,一路走S路線滑下山。
把李大生嚇了個半死。
他被扛著,臉部是朝下的,睜開眼看見的就是齊長生身上的粗布衣,那粗布衣刮的他臉生疼。但是李大生卻無暇顧及,因為他餘光能看見飛快倒退的景物,結合著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這速度,萬一沒控制好方向撞到什麼,在人跡罕至的大山裡,基本上就能交代在這裡了。
風吹亂齊長生鬢角的髮絲,吹得她衣擺獵獵作響,她那張分外年輕的、如十二三歲兒童的容顏上顯露出的表情,是跟外表截然不同的成熟與穩重。
樹林中驚起的飛鳥,灌木上盤起的蛇,在林間穿梭的野兔跟追逐,齊長生的眼中,滿林的花鳥蛇蟲都無處遁形,甚至於它們的動作都被放慢,像是慢鏡頭播放一樣,每一幀的畫面都被無線拉長。
李大生的眼睛閉的緊緊的,兩隻手臂無處可放,最後只能抱緊了自己。頭朝下血液逆流的時候,對時間的感應就容易出現問題,他覺得過了好久,又覺得好像就過了幾秒,總之在耳邊的呼嘯聲消失之後,他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了兩山交界的地方。
月光被繁茂的枝葉遮擋,李大生甚至看不清自己腳下。齊長生也沒給他朝下看的機會,把人從肩膀上塞到後背,讓他老實呆在自己背上。李大生摟著她的脖子,伸長了脖子,能看見她泛著綠光的眸子。
像狼。
不過李大生並沒覺得害怕,甚至覺得比之前安心了不少。
畢竟這是...住在後山的老神仙的徒弟。
初春正是草長鶯飛之時,齊長生踩著剛發芽的青草,那棵棵綠色就跟褐色的泥土揉在了一起。
有風穿過樹林,夾雜著泥土跟青草的腥味,以及一些其他的好像動物屍體腐爛的臭味。溫度似乎更冷了些,齊長生似乎聽見李大生牙齒打顫時發出的「咯咯」聲。
理論上來說,山上溫度應該更冷些,更何況齊長生隱隱嗅出了一絲「鬼味」。
那是一種跟活物以及死物完全不同的味道,一種輕微的死味帶著些煞氣,再混合些許陰冷的味道。
齊長生勾了勾唇,她看向森林深處,笑容有些邪肆。
「你不是跟我說遇見了鬼打牆?」齊長生隨手一扯,堅固的藤蔓就像破繩一樣斷開,一臉茫然的李大生被她放了下來。「我教你怎麼破這鬼打牆」
清平道長說設下鬼打牆的都是些頑劣的初生鬼,就像是調皮的小孩一樣,把人困在一塊陰氣比較重的地方,看著裡面的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走卻始終走不出去,等玩夠了就會放他們出來。
鬼打牆很少鬧出人命,清平道長又是個心善的,跟齊長生說要是遇見了小小懲戒一下就好。
李大生一聽鬼打牆,整個人又是一個哆嗦。山裡人多迷信,他年紀又小,還不能自主判斷是非,雖然平時性子野敢一個人進山,但遇見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心裡肯定是怕的。
「鬼打牆很好破的,尤其像你這樣的男娃娃」,齊長生的視線慢慢往下,落在李大生的褲腰帶上。「童子尿至陽,是全天下破鬼打牆最適合的東西。」
李大生看著她泛著綠光的眼睛,心裡到不覺得害怕,只是感覺有些冷,像昨天夜裡的那種陰冷感。他想著齊長生的話,然後突然明白了什麼,本就被太陽曬的通紅的臉變得更紅了,兩隻手一個勁的搓著衣角。
十歲的孩子,倒是懂得男女有別。
「我不看你」,齊長生沒給他考慮跟選擇的機會,直接背過身,「快點哦,我看見它要過來了。」
隱藏在樹林深處的頑劣小鬼似乎發現了這兩個人的不同尋常,仗著普通人看不見自己,慢慢往這邊靠過來。齊長生視力好,能看見他身上破爛的棉衣跟那張慘白的鬼臉。
是張陌生的臉,不是李家莊里的人。
蒼龍山連綿不絕,有不少村莊像李家莊一樣隱藏在蒼茫的大山中,像是點綴星空的星星一樣分散開,他們靠著蒼龍山自給自足,很多人直到死都沒見過村子以外的人。
但是不妨礙他們死後成了鬼,無意識地在山裡飄蕩,最後走到這裡來。
李大生一聽鬼過來了,身體抖的更厲害,好不容易解開褲袋,但怎麼都解不出來。
「看著年紀不大,鬼形還沒凝實,是新死不久的鬼,這山窩窩陰氣重,化鬼也挺正常的。看這樣子也不是李家莊的人,李大生你有沒有聽你爸媽說這附近有莊子最近失蹤了人?」
齊長生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伴隨著極為濃郁的尿騷味。
到底是年紀小,不經嚇。
至陽至剛的童子尿一出,齊長生彷彿聽見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面前的環境也有了細微的變化。
之前還藏在森林深處的鬼居然站在他們身前的不遠處,慘白的鬼臉在察覺到陽剛至極的童子尿的時候更白了,它看了兩人一眼,轉身就跑。
「哪裡跑!」一想到就是這個鬼東西讓她大半夜背著個人上山下山,齊長生就怒從心底起,她從懷裡摸出那支狼毫筆,頓了一下之後還是選擇用別人的血。
「借血一用。」
李大生還沒反應過來,食指就破了一個口,鮮紅的血珠迅速凝結,被抹在那支筆上。
之前平平無奇的狼毫筆突然變了個模樣,黑色的筆身上有金光閃過,在黑夜裡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齊長生持筆在空中用血虛畫一筆,那鬼就像是看見了什麼駭人的東西一樣,轉身換了個方向跑。
齊長生在空中快速揮動了幾下,以天地為紙以人血為墨,畫出困鬼符,將鬼困在了裡面。
那鬼見跑不掉,就想散了鬼形變成鬼氣四散開來,它的身影還沒淡下去,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驚恐。這種只存在人類面部的表情出現在它的臉上,還沒等它回過神,就見那個年輕漂亮的人類女孩收了那支恐怖的筆,直直朝它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