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疑惑
雲羅憶起空慧大師,問杜繹與她留了什麼作業,當空慧對這《算術小軋》頗感興趣,雲羅借了他一陣兒,約是半月後方才還回來的,那時候其間有幾題空慧算不明白,還與雲羅一起說了話兒。「不會的地方,曾請教過空慧大師。」
杜繹頗是意外,他只知空慧是一代高僧,沒想還有別的絕技,「大和尚也會算術?」
雲羅道:「大師對此頗感興趣,借過《算術小軋》。」
杜繹微微笑著,「今兒為師教你新算術,你若不懂自可問我,不得去問空慧,可記下了?」
為什麼不讓她問空慧?
這著實太奇怪了!
接下來數日,杜繹便開始教了雲羅一長串奇怪的計算方式,有很多種變化,面上瞧著似沒有變化,實則變化多端,當她認真計算的時候,杜繹則扒在桌上睡大覺。
阿翠一進院門,綉桃和阿碧就奔了過來,問:「今兒杜先生教的是什麼?」
「是算術,奴婢瞧不懂,他催著小姐算。小姐算了一遍,他說錯了。小姐又重算了一遍,答案是一樣,他才沒再說了。他也太奇怪了,這到底是什麼?」
綉桃歪著頭。
花無雙從屋裡出來,輕聲道:「聽你們說了幾日,我怎覺著這杜先生不像是在教小姐,倒更像是在讓小姐幫他做功課。」
雲羅驚呼一聲,「花師傅這話什麼意思?」
花無雙道:「小姐可還記得那些演算法,示範給我瞧瞧。」
雲羅知她見多識廣,取了碳筆,會在花廳里又示範了一遍。
花無雙瞧了一陣,驚呼一聲:「除了小姐寫的古怪數字,旁的都很像……」
像什麼?
她歪頭細看,瞧來瞧去,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這是玄門算經!」
這是什麼,雲羅聞所未聞,她願意學,是因為覺得這個挺有挑戰性,而且還有趣,誰讓她把學習當難題,而攻克難題是她最大的興趣。「玄門算經?」
花無雙又搖頭,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可《玄門算經》不是尋常人能夠學的,她仰頭望天,「空慧大師許能識得,小姐不妨請教他。」
綉桃道:「只怕不成。杜先生叮囑過小姐,說不懂問他,不許小姐請教空慧大師。」
花無雙早前不能肯定,這會子逾加肯定,道:「《玄門算經》是一本極稀罕之物,聽說泥菩薩之所以能窺視天機,便是精通《玄門算經》之故,這本算經包含了《玄門卜卦術》、《玄女心經》及所有玄門秘技的口訣與天機……」
雲羅一聽到《玄女心經》幾字,眉頭不由得一跳,她不就練過這心法口訣的前三層,她聽空慧說過,此心經共有九層,意喻九天玄女,而練到九層的除了玄門的創派宗師的孿生妹妹,數百年來再無第二人。
花無雙道:「京城、洛陽一帶,也有人得到過《玄門算經》,可從來沒人算明白過,此算經變幻莫測,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更有甚者因此走火入魔的、瘋癲無狀的、痴獃傻掉的。」
雲羅擺手道:「若真如此,我都算了幾日,頭腦倒越發清明了。我看一定是旁的算術,先生見我對算術感興趣,故意要教我的,讀書識字上,而今連花師傅都說我會的字不少了。」
阿碧站在院中稟道:「小姐,荃少爺到府中了,正前往南院見春姨娘。聽同來的書僮說,要在我們府里住些日子。」
次日,杜繹正在給雲羅授課,蔡世荃靜默無聲地進了書房,在一邊的桌案上坐下,很是認真地聽杜繹講詩詞文章。
雲羅只當他是來找自己的,待授課結束,蔡世荃走近杜繹,抱拳一揖道:「學生蔡世荃拜見先生。」
杜繹錯愕,「先生?」審視著這個半大的孩子,約莫十二三歲的所紀,濃眉大眼,然那眼中卻含著不服輸的戾氣,更有一種勢在必得的固執,「我何時收你為先生?」
「世荃聽過先生一堂課,可不就是先生的學生了?」
要逼他收蔡世荃為學生?這不可能。
杜繹勾唇指著阿翠:「這丫頭也曾陪讀小姐在側,照你的話說,她也是老夫的學生?」
蔡世荃在杜繹眼裡與綉桃是一樣的,他們都陪讀。
蔡世荃道:「堂堂世家公子,豈能與下賤奴婢相提並論。」
「在老夫眼裡無分別。」
蔡世荃指著雲羅,「那她呢?」
「她是我的學生。」杜繹雙手負后,亦想考考他的才學,若蔡世荃才華過人,收為學生也無甚不妥,脫口道:「暑夏,東山雨西山晴,西山雨東山晴,瞬息可變。」
這是上聯,要蔡世荃答出下聯。
雲羅垂眸細想下聯。
蔡世荃之前的傲氣一掃而去,面上時紅時白,
「寒冬,天上雪地上碧,地上雪天上碧,一宿能改。」雲羅應對的是冬天的雪,說一夜天晴后,地上白了,碧空更凈,地上碧是碧綠之碧,天上碧則是天上之碧。
在見過了蔡世荃的無禮后、而聰穎應對遠不及雲羅,杜繹不願收他為徒。但凡有才華傲氣有無妨,無才又傲,便成了一種缺點,有才有傲是氣節、是傲骨,無才而傲便是一種刁橫。
杜繹平淡無驚,「若是蔡公子想學,往後但可再來,只能是陪讀、旁聽,休再喚我為先生,可與旁人一樣,或喚杜老先生,或喚杜先生,又或是喚聲杜繹皆無妨。」他稍頓一下,「午後是算術課,把紙筆備好了,繼續做上次的功課,我會再教你一些計算之法。」
雲羅應了。
午後杜繹又教了雲羅另一種計算公式,杜繹立在一邊,聽得滿頭霧水,而雲羅拿著碳筆,正興趣盎然地算著一長串的公式,而那數字竟有些古怪,「雲表妹這是什麼字?」
「這是先生教我的數字,另一種寫法。」
早前雲羅還騙石頭說阿拉伯數字是杜繹教的,杜繹此次回來,便教了雲羅這樣的寫法,她不免多問一句「先生,這是數字的另一種寫法?」杜繹肯定地道「是,這是一位好友教的。」之前原是不會的,現在會了,莫不是這位好友,或杜繹好友的朋友也是穿越者?後來一琢磨,又感覺不像,偶然又聽杜繹說,這種數法原是從一位西域傳教士傳至中土的。
杜繹正想繼續看書、打瞌睡,見杜繹尋雲羅說話,頗不高興地怒喝:「杜公子若不想學,休要打擾他人。」
真不知道他教雲羅這些做甚?
憶起上午杜繹出的上聯,蔡世荃就覺得這是自己的恥辱,居然一時愕然沒能答上來,還被雲羅搶了先,他還等著再對,偏杜繹不出了。
接下來幾天,杜繹不再教詩詞文章,依是枯燥無味的數字,唯有雲羅竟帶了算盤來,噼噼啪啪地計算起來,速度似乎比拿碳筆時更快了,算出了正確的答案便捧到杜繹面前去,「可仔細檢查過?」
「先生,我用算盤算三回了,都是這答案,應是對的。」
他掏了個簿子,將這答案寫了進去。
雲羅越來越肯定,杜繹真是在讓她計算什麼,她想尋到《玄女心經》後幾成的內功心法,曾聽空慧說過,流於世間的《玄女心經》只得三成,後面六成原是沒有的。
四月中浣,杜繹又要離開了。和上次一樣,給雲羅留下了十六本書,還有一些算術功課:「就照我的法子,再把剩下的細算一遍,不可錯了。」
「是!」
蔡世荃因杜繹離去,次日告辭迴轉臨安府。
花無雙與汪嬸子私下議論說,「荃公子就是為了拜杜先生為師來的。」偏杜繹不領這情,教的算術又是杜繹怎麼都不明白的,他只算了幾個步驟,還是步步皆錯,再無興緻,倒是雲羅拿著算盤計算得津津有味。
然,就在雲羅以為杜繹帶著羅孝已經離開時,這日正在床上大睡,阿翠風風火火上了閣樓,立在床前稟道:「小姐,杜先生來了!」
雲羅隨口答道:「來了就來了唄」音落,她挑了挑眉,剛才阿翠說誰,驚道:「杜先生?你說杜先生來了!」整個人彈坐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不是離開江南么?怎的回來了?」
阿翠道:「人已到書房,請小姐儘快過去。」
雲羅三兩下著好衣衫,喝了小半盞茶水。
書房裡,杜繹興緻勃勃地捧著一本《白蛇傳》正看得津津有味,雲羅頓時一怔,這本不是她藏在自己內室的東西么,劇本版給了花無雙,花無雙閑下來時抄了兩本,這是自己所寫的小說,早前在訂劇本版前給花無雙瞧過,想讓她提出修改意見,可這會兒……竟然出現在杜繹的手裡。
難不成,花無雙看過小說,她自己又抄寫了一本。
雲羅款款施禮,「拜見先生。」
杜繹剛離錢塘,某日住在水鄉山郭的小客棧中,閑來無事,便令羅孝取了書來,羅孝驚奇地發現裡面有本以前沒見過的,隨手取給了杜繹。
杜繹接過,翻看了幾頁,就被裡面的故事給吸引了,寫的雖說是白蛇為了報恩,愛上紅塵書生的故事,卻具有一定現實譏諷意義。「羅孝,這是你新買的?」他合手一看,但見封面寫著『雲五公子著』的字樣。」
羅孝反問:「這書不是先生在錢塘買的嗎?」
杜繹道:「不是我的。」
也非羅孝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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