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抉擇
「父皇,兒臣可是您的親兒子,二哥都還能守個皇陵,怎麼到兒臣這兒,到了這時候,您就給一個芝麻小官打發兒臣?」
四皇子橫眉冷眼看向帳子里。
唯有一片沉默對著他。
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大聲道:「您真是親疏不分!
您對陸卿雲,都比對您的親兒子要好!
朝廷給了他高位,還不夠?就算什麼都不給,他為天家賣命,那也是應該的!
您倒是睜開眼睛看看您的兒子,過的是什麼日子!
給我一道敕命,您覺得就能滿足我了?」
他大步走上前去,走到帳子前:「您老到了這時候,還在護著太子的短,事實都擺在您面前了,您還以為能夠用一道低等敕命打發兒臣!
您肯定還以為自己想的很周到,給兒臣留了這條退路吧。
您怎麼不想一想,太子兄現在是死是活?」
他高聲起來:「您現在就擬旨!」
沒有動靜,他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硬邦邦落地,顯得十分尷尬。
這讓他更加暴躁起來:「擬旨!」
帳子輕輕動了一下,然而並沒有人說話。
他盯著明黃色的帳子,又是一聲冷笑:「您不擬也行,橫豎是兄終弟及,您老也病成了這副模樣,我就送您一程!」
身體往前傾,一隻手去撩帳子,另一隻手去懷中取毒藥。
姜太監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尖聲道:「殿下!不可啊!」
他奮身上前,擋在四皇子面前,帶著哭腔卑躬屈膝:「殿下,殿下您冷靜,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殿下!您萬萬不能糊塗啊!」
四皇子揪起他來,將紅紙往他臉上拍:「你這太監說的什麼屁話,你看看這是什麼玩意兒,這也叫愛子女?」
帳子里傳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囁嚅之聲。
姜太監連忙道:「殿下,陛下有話要說,您且等一等。」
他匆忙回身,往帳子里鑽。
帳子打開一角,四皇子這回從中窺見了一點真面目。
帳子後面一射遠,是龍床,中間則是銅爐,熏著安神香。
姜太監進去之後,裡面的聲音微不可聞,不過片刻,他就出來了。
他沒有空著手,而是手捧敕命寶璽,高舉過頭,到了四皇子面前。
「殿下,陛下愛子之心,當真是用心良苦……」
四皇子打斷他:「別廢話!」
姜太監從善如流的停下了滿腔肺腑之言,直言道:「陛下說您犯了大錯,他不想見您,但也不忍您再錯下去,
這敕命寶璽,就由奴才捧著,您選一個喜歡的軸、冊,選定之後,不必給陛下過目,奴才給您用寶印。」
四皇子看著他手中那枚玉印,一時愣住了:「父皇……真這麼說?」
由他自己選?
親王郡王用雲鳳錦冊、上玉軸,鎮國用玉軸,輔國用犀牛角軸,奉國用抹金軸。
讓他自己選,便是可以給他封王!
姜太監心中也對陸鳴蟬的大膽捏了一把汗。
皇帝有言在先,要給兒子一個回頭的機會,又讓他一切聽陸鳴蟬安排,可這機會經過陸鳴蟬的口,就變的如此巨大。
四皇子要是真選個雲鳳錦,他這寶印是用還是不用?
想到這裡,他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心中雖然踟躕,但他依舊按照陸鳴蟬的要求回答:「是,陛下明言,您儘管放心。」
四皇子目光顫動,緊握著的手鬆了下去。
他心想:「他說的沒錯,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我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竟然還為我打算,讓我自己選敕命。」
想到這裡,他眼中一酸,心中一軟,可是隨後目光又冷硬起來。
對著姜太監冷笑一聲,他陰沉著臉道:「父皇是到了如今這地步,不得不安撫住我,事情一過,便會秋後算賬吧,這天下近在咫尺,我只需一伸手,就能握在手中,封王又算得了什麼?」
「殿下,」姜太監苦苦相勸,「您是陛下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一向念舊情的陛下,您去封地,往後的日子也是個好字。」
他又長嘆一聲:「可您今日若是弒父,往後餘生,心中怎能安,縱然您稱帝,朝臣百姓知道今夜之事,又將如何看您?殿下,回頭是岸啊!」
他顫顫巍巍地將敕命寶璽舉的更高。
四皇子的目光跟著寶璽而動,果然遲疑下來。
他本就是容易被說服之人,更何況姜太監字字句句,都說在他心坎上。
現在收手,還能撈一個親王做做,繼續下去,誰又知道父皇是不是真的沒有後手。
父皇不是急召了陸卿雲回京嗎?
陸卿雲要是知道是他逼宮,會做什麼?
他猶豫,姜太監也不敢催促他,就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等。
時間在大殿中凝結,外面一切紛紛擾擾都不相干了。
徐義在殿門之外,一直注視著裡面的動靜,當姜太監取出寶璽的時候,便知道事態不對。
原本的安排,是四皇子鳩殺老皇帝,成了,六皇子便出來清君側,不成,也不過是四皇子一死,他有足夠的時間逃脫。
老皇帝心中只有千秋萬載的江山,絕不會心慈手軟。
可眼下竟然將四皇子哄騙的回心轉意?
若是這個時候,四皇子倒戈……
徐義一陣心驚,轉身對部下道:「快去告訴六殿下,別藏了,現在就來救駕!」
部下見他神色凝重,連忙出去傳信。
徐義這才看向大殿之中,心事重重的等候著四皇子的決斷。
四皇子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不敢回頭看徐義,只看向姜太監:「取親王寶冊來,用印!」
姜太監如釋重負,高高舉起的雙手回落:「是,奴才這就......」
話未說完,忽然殿門口傳來一聲怒喝之聲:「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說罷,一柄刀脫手而出,直釘四皇子背心。
四皇子毫無防備,低頭看時,就見刀尖鮮血淋漓的從他胸口穿出,距離姜太監的心口,僅有一指之遙。
姜太監額頭落下一滴冷汗,幾乎搖搖欲墜,口中起了一聲極短的驚呼之聲。
他看向滿身盔甲的六皇子,想到之前在觀星樓上看到的身影,心裡浮起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六皇子從容踏入,身後站著黑壓壓的徐家舊部,安安靜靜站在殿外,將大殿圍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