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回到營部，天已經黑下來，高城看到自己的辦公室亮著燈，他站在樓下沉吟了片刻，抬腿上了樓。

門虛掩著，宋淺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見高城回來，乾乾淨淨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沒多久，回家了？」

「嗯。」

「今天，是……」

高晨擺手止住了宋淺的話，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想了無數遍，凝凝已經離開一年了，如果她能回來，一定早就回來了。現在這樣，不說親戚朋友勸他，就連他自己也在勸自己，放下吧，你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

高城回頭看向宋淺，而宋淺也正目不轉睛看著高城，兩人目光一碰，宋淺迅速收回目光，近兩個月，她也覺察出高城的變化，喜悅在心裡默默的蔓延，照此下去，高城的心結慢慢就會解開，舅舅說的不錯，高城是個好男兒，錯過了，這輩子就是個損失，可是舅舅雖然這樣說，卻並不主張她和高城走到一起，她覺得舅舅不理解自己，現在高城的心傷既然慢慢恢復，誰能說她宋淺沒有希望？

宋淺這次來，是和高城告別，她要出國半年。雖然她不想在此時離開高城，但軍令如山，作為軍人，她不能抗命，何況這次出國進修的課題是她最想涉足的領域，機會怎能錯過。她來師偵營，一來向高城告別，二來探探高城的口氣，或者說和高城仔細做一番交談。

「高城，我有任務，大概半年不能再到你這來了。」

「嗯。」

高城抽著煙，煙霧裊裊，又慢慢散開去。

「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不說我心裡又覺得……」

高城看了宋淺一眼，幽幽的說。

「宋淺，我這人是不是太固執？太感情用事？」

「不，不能用固執來形容你，對於感情，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遇到一個固執的男人，去年你和蘇凝的照片結婚，你知道人們怎樣傳說嗎？這樣的男人血性，有責任，有擔當。我們學校的女生都把你穿成神了，他們不知道從哪弄來你的照片，你現在比明星都受崇拜。」

高城苦笑，他從來沒想過出名，他只是想和蘇凝在一起。

「高城，一年了，你心裡還是放不下嗎？」

「無所謂放下與放不下，只是心有牽挂。」

「你，你考慮過我嗎？如果蘇凝不回來，我是說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感情嗎？」

高城再次苦笑，他知道遲早有一天宋淺會問他。這一年，宋淺一直陪著他，他的心也是肉長的，他不是一個木頭人，這一年，他也習慣了和宋淺默默無言的喝酒，和宋淺默默無言的在訓練場上散步，有時自己從外面回來，看到自己辦公室瑩瑩的燈光，心裡就會有種暖意。他也曾勸過自己，宋淺人不錯，成家過日子，是個好媳婦。只是這個念頭生氣之後，心底就會有另一個聲音，凝凝，凝凝。

他之所以一直固執的認為凝凝會回來，是因為從始自終，蘇家都沒有給他凝凝任何的遺物，而且蘇家人對凝凝離去的描述，讓他懷疑。他無法奔赴四川自己尋找，所以只有等，等凝凝自己回來。雖然希望那麼渺茫，可是既然心裡有一點點得希望，他就堅持等。而今連蘇清明都在勸他了，他還要堅持什麼？

「宋淺，你對我的心，我明白，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等我徹底放下，心裡不再彆扭，不再難受，我再……」

「好。給你半年時間，這半年，我正好不在你身邊，你可以完全冷靜下來，心是勉強不得的，我等了四年，又等了一年，多長時間我都能等，直到你的心坦坦蕩蕩接受我。」

宋淺走時，高城沒有送，他不是那種拘於小節的男人，再說宋淺這個人，什麼時候需要別人照顧了。

高城又恢復了一成不變的生活，軍營里震天的吼聲，充斥著他的生活，也充斥著他的夢，他的心越來越穩。有時候，一個領導者就決定了他所帶著的兵的個性，如今的師偵營，不像之前的鋼七連，鋼七連是張揚的，是讓人熱血沸騰的，與鋼七連不同，師偵營是內斂的，是沉穩的，就像他們的營長。

高城也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沉穩，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內斂。他把不拋棄不放棄這六個字貼在自己辦公室里，他知道這六個字就是鋼七連的魂，四川地震時，大家都在喊著六個字，可是很多時候，拋棄和放棄卻又是不得不做的事。看《唐山大地震》，元妮放棄女兒救了兒子，那個母親最終選擇鋸掉女兒的腿，不是他們不像堅持，而是不得不這樣選擇，不得不放棄和拋棄。

蘇凝那個紅色的手機，已經摔壞了，漆都掉光了，有幾個按鍵也壞了，高城已經換了新的手機，他不得不放棄，人有時候，是沒得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