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的家 2

高城捏著糖糖的鼻子，笑著說，「不許胡說，你舅媽這不想找個更高層次的生活嗎。」

這邊，保姆趙姨已經張羅好了飯菜，飯桌上，一家相聚，其樂融融。奶奶不斷給高城糖糖夾菜，爸爸很不滿。「媽，他都24了，已經是個連長，您還這樣寵他，傳出去，他還怎麼在他的兵面前有威嚴，都是你從小慣的，高城，我告訴你，別把家裡的壞毛病帶到連隊去，我要是聽到你一丁點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

「行了，行了，一見小城你就訓，啥時候你能說些好的。」高城媽媽插嘴，算是打斷了高城爸爸的訓斥。

「子不教父之過，我訓他，是教他做人，帶兵。誰跟你們一樣，只知道袒護，他不小了。」

糖糖插話。「二舅，糾正你一個錯誤，我哥23，別老說我哥虛歲，生怕我哥長不大似的。哼，都二十一世紀了，還嚴父出孝子，其實我哥已經夠可以了，23歲就是頂頂有名的鋼七連連長，我敢打賭，你肯定找不出比他還年輕還出名的連長。是吧，舅媽。」

奶奶也開始埋怨爸爸，說什麼韁繩拽得太緊也不好，說高城已經明白了爸爸的苦心，能幹成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不能老打擊他，適當也得鼓勵鼓勵。

在家人你來我往的爭論中，高城感到很溫馨，真的，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爭論了。

在高城的記憶里，爸爸對他和姐姐從來沒有笑臉。他記得，小時候他和姐姐比著拿第一，拿三好學生，不管他們拿多少獎回來，爸爸總是不咸不淡的說「好」，而後就是一篇不能驕傲不能自滿要繼續努力什麼什麼的話，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軍校，全家人、街坊鄰居、爸爸的同事都樂的合不攏嘴，誇高城能幹、聰明，將來肯定不輸於爸爸，高城以為爸爸會誇他一句，但爸爸還是一個字，好。高城有些氣餒，他拚命爭取、學習、向上，為的就是得到爸爸的承認，但爸爸永遠只是那一個字。

高城鬱悶了很長一段時間，哪有當父親的不喜歡兒子優秀的。這種不滿逐漸流露出來，表現在他身上的，是對爸爸的頂撞，他希望通過這個行為，可以引起爸爸的注意，因為他一直都認為，爸爸忽視他的成績，忽視他這個人。

有一次，軍校全能比賽，他又拿了第一。他沒有告訴爸爸，因為他覺得他的成績對於爸爸來說，不重要。可是，無意中偷聽到爸爸和別人的電話，高城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都錯怪爸爸了。爸爸說話的口氣，頗為驕傲，那意思是強將手下無弱兵有其父必有其子虎父無犬子等等，還把自己的教子之方傳給對方，讓對方學他，也教出個優秀的兒子。

高城才徹底明白爸爸的心。嚴父，爸爸扮演著一個嚴父的角色，爸爸秉承中國傳統的思想，嚴父出孝子的思想。無怪乎每當高城埋怨爸爸不把他當回事時，最疼愛他的奶奶總批評他不懂事，無怪乎媽媽從來不幫自己說話，原來他們都知道爸爸的苦心。

高城真正理解爸爸之後，和爸爸有了一次對酌。月光溶溶，桂花樹下，父子倆人第一次心交心。爸爸說生在將門之家，他一直都怕高城沾上那些紈絝之氣，怕高城學壞，怕高城辜負他的苦心，所以他從不表揚高城，就是要激發高城的不服輸之氣，好在高城沒讓他失望。要知道30年前看父相子，30年後看子相父。別看他現在是個軍長，但他更喜歡別人說他是高城的爸爸。

和爸爸那次對酌后，高城徹底擯棄了對爸爸的成見。軍校畢業后，他被分到衛戍首都的T師B團鋼七連任三排排長，上任的前一天，爸爸送給三句話：認真做事，踏實做人，嚴格帶兵。

高城帶著這三句話，讓三排在鋼七連威名赫赫，讓鋼七連在B團威名赫赫。一年後，高城升任鋼七連連長。這是一個平台，鋼七連這個參加過孟良崮首戰的革命連隊在高城的帶領下，有了更高的發展。鋼七連的兩面連旗上寫著：浴血先鋒，裝甲之虎。高城親自為每一個新入連的士兵主持入連儀式。他帶領他的兵唱鋼七連的連歌：一聲霹靂一把劍，一群猛虎鋼七連；鋼鐵的意志鋼鐵漢，鐵血衛國保家園。殺聲嚇破敵人膽，百戰百勝美名傳。攻必克，守必堅，踏敵屍骨唱凱旋。

這個世界很公平，你只要付出汗水，付出勞動，收穫就像地里的稻子，讓你做夢都會笑出聲。高城任鋼七連連長半年後，他的兵在各種競賽中拿到的錦旗，掛滿了鋼七連會議室一壁雪白的牆，高城不滿足，他說他要讓鋼七連的榮譽不僅掛滿會議室的牆，還要掛滿整個走廊，走廊掛滿了，就掛各個班。

團長王慶瑞格外看重高城，這種看重與他的身世無關，與背景無關。王慶瑞看重的是高城的睿智、才華、抱負，看重高城對兵的情感。

高城的成績，爸爸看在眼裡，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什麼，有時甚至沒頭沒腦的訓高城一頓，但高城明白，爸爸訓的越厲害，心上肯定越歡喜。

就像今天，爸爸雖然不滿他在奶奶面前撒嬌，嘴上訓個不停，眼裡卻流露出說不清的慈愛，舔犢之情啊。

吃完飯，爸爸又詢問高城在連隊的工作，之後就是一通好好帶兵、不能因為芝麻綠豆大的成績就驕傲等等的訓斥，最後又囑咐回來了好好陪陪奶奶，不許亂跑。高城癟嘴，心說老三篇，能不能換換，但他沒有反駁，自從理解爸爸的苦心后，高城對爸爸的每一句話都洗耳恭聽，嚴格執行，他想以這種方式來表達對爸爸的尊敬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