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年齡
從房間追出去,盛執景翻身上馬,一路來到了河邊。此刻他已經從馬背上下來。他站在河邊。耳邊響起的都是風聲和河流湍急的聲音。
陳詞從馬上下來,看到盛執景有些落寞的身影,她頓了兩步腳,抬腳走上前。
合著風聲,陳詞欲言又止。她不知該說什麼去安慰他,她來到他身後,從身後抱住了他。
陳詞喚了一聲:「阿景。」
盛執景怔了怔,抬手伏住了她的手。
陳詞說:「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是可不可以,別那麼難過。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不可以跟我說說。」
空氣沉默了很久,其實陳詞從沒想過,他會開口。但出乎意料的他卻說了。
他輕聲說:「陳詞,你知道心中的信仰消失的感覺嗎?」
陳詞怔住。
盛執景垂了垂眸子,淡淡開口:「不亞於天崩地裂。好像一下子從我的身體裡面抽走了魂魄一般,我覺得得現在的我像是行屍走肉一般。」
陳詞微微站直身子,來到他的身前,抬頭看著他:「阿景你知道嗎,信仰不只是信,也可以懷疑。人生不只會有一個信仰,它可以是多個,這不是絕對的。」
「還有,這個世界上的人,也並不都是完美的,誰都會犯錯,有些人也許因為有了這些錯誤,變得不完美,但是卻變得更鮮活。」
陳詞勾著唇道:「那個人活在你的理想里,記憶深處,所以漸漸的,它變得不真實了但這又怎麼了。」
盛執景頓了頓,把她摟在懷裡。
…
從濟縣離開,是在三天之後了,這幾天,他們在城中找了一處地方,稍稍安頓下來。
立刻走,不是說不可以。只是那天到了濟縣之後,當天晚上的時候,盛執景突然說了句:「留在這裡,三天。」
他沒解釋什麼原因,跟隨的士兵不敢問,陳詞也有些茫然。直到第二天的時候。陳詞睡得迷迷糊糊,她抬手一模,忽然發現身側沒有人。
那個時候天已經微微亮起來,天邊泛著微光。陳詞拉過一旁的披風,來到院里,發現他在外面站著。
察覺到她來到,盛執景回過身,牽著她的手說:「知道剛剛我夢見什麼了嗎?」
「什麼?」
盛執景說:「我夢見十四年前,父親在最後出征前的畫面。」
陳詞抬眼看著他,看著他眼角濕潤,他緩緩低下頭,道:「那天,父親本該一個人就那麼走了,我卻哭著鬧著,非要他帶上洛浮生。」
陳詞心驚,聽到他說:
「墨涵說過,當年,給他遞那封信,告訴他父親的軍隊已經被下了毒,讓他去攻打的那個人叫傅衍。」
盛執景頓了頓,「如果不是我,是不是父親就不會死在那場大火里。」
陳詞輕聲說:「為什麼你要這樣想,當年你是無心,洛浮生早就報了殺心,即使沒有你那句話,他也會想法設法的達到目的。錯在別人,不在你。阿景,你沒做錯什麼。」
盛執景抬頭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眸深處此刻,卻布滿了血絲,過了許久,他說:
「跟我去那邊的山上去看看。」
陳詞點頭。
兩人騎上馬,來到山上,陳詞這才發現,他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漫山遍野的墳墓,每個墓碑前,都沒有寫名字。但是即使不寫名字,陳詞也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是整個城的百姓。
盛執景低聲問了一句:「那個老人說,這些人都是他殺的,你相信嗎?」
陳詞默了默,沒有說話。
「你其實一點都不信。」盛執景笑了笑,「你也知道這些都是誰做的。」
陳詞一直都沒有說話,不是說不敢,是不想,那個最現實的問題,關於洛浮生,他會怎麼去做。
盛執景抬頭看過來,眉眼寡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關於那個人我會親手解決掉他。身為百姓他殺了百姓,身為子女他殺了自己的父親。讓萬千無辜的將士,葬身火海,這樣的人,我不會放過。」
他的眼眸中帶著嗜血的狠厲。如果換做不了解他的人,總會被他這個樣子嚇到,可是陳詞了解他,知道他,以後也永遠不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放棄了他。
「阿景,國師來自濟縣這句話,你理解了嗎。」陳詞問。
盛執景扯著一抹嘴角:「原來這個國師,不是蜀國,而是凌國。」
不可否認的是,這次的濟縣之行,確實讓人大吃一驚,有的人深藏不露,卻不曾想被人從根處挖了出來。
盛執景終其一生,在尋找的那個姦細,原來竟是最讓人出乎意料的一個人。往往是最有城府的人,讓人看不出城府。
自濟縣離開后,他們沒有立刻趕回笠陽軍營,而是往南出發,去了怡紅樓。
不是因為別的,一直以來亘在盛執景心裡的疙瘩,此刻彷彿漸漸得到了解釋。
那次陳詞莫名其妙的失蹤,洛浮生的故意隱瞞,這一切是不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到達怡紅樓之後,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怡紅樓依舊如往常一樣繁華。
紅鳶看見陳詞的那刻,拿在手裡的絲絹,掉在地上,眼裡有掩飾不住的慌亂。絲煙往後倒退了兩步,即使他們不多說什麼,她也知道,這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盛執景牽著陳詞的手,來到她們的面前。紅鳶撫了撫自己的心緒,她知道這一天總有一天是會來的,只不過沒想到這麼早。
紅鳶站在前廳內,對大家吩咐:「今天,怡紅樓不開張。」
說完這句話,前廳內的一眾姑娘面面相覷。但是紅鳶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她們便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離開。絲煙掩藏在眾人之後,她見機想要趁機離開。
紅鳶卻叫住了她:「絲煙留下。」
絲煙身子僵住,站在原地。
身後緩緩的響起腳步聲,紅鳶來到她身前,道:「中秋節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去說。」
絲煙眼珠子轉了轉,淡笑道:「紅鳶姑姑,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以為到了這個份上,你還瞞得住嗎。」紅鳶說。
說完這句話,她緩緩轉過身子,看到陳詞和盛執景站在一起,絲煙眼眸暗了暗。
絲煙沒有向前,就站在離他們這麼遠的距離里,淡淡開口:
「陳詞,我知道,你這次來找我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承認中秋節那天是我騙了你,盛將軍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絲煙的語氣趾高氣昂,哪有道歉的意思。
陳詞眼睫顫了顫道:「只有這些嗎?」
絲煙愕然,眼底劃過慌亂,她立刻淡定道:「當然只有這些不然呢。」
陳詞扯起嘴角:「我從船上掉下去的時候,有暗箭射了出來。有人看見了你,你可有話說?」
盛執景瞧了她一眼,知道了她的用意,她在詐話。
果然,這句話一出來,絲煙下意識的看向同樣慌亂的紅鳶,她轉過頭咽了下口水。
紅鳶一顆心砰砰跳著,她本來以為陳詞這回過來,應該只是找絲煙問那天她在中秋節說過的,刺激她的話。可沒有想過,陳詞竟然問出了那天的暗箭。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心中橫亘著。難道陳詞是知道了什麼,可是仔細想想,好像又不太可能。
正思緒混亂的時候,一直沉默的盛執景開口說話了:「這件事情,是紅鳶指使你的。」
絲煙對上他冰冷的眼神,她忙低下頭道:「不是,不是。」
陳詞笑了笑:「那是誰?」
「沒有人。」絲煙連連搖頭。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片子,稍稍一詐,便露出了端倪。
陳詞抬眼看向紅鳶:「我記得,中秋節那天。你說過你有個心上人。」
紅鳶眼睛漸漸睜大,心裡七上八下起來。
「洛浮生是嗎?」陳詞淡淡瞧著她。
紅鳶皺著眉,臉色很不好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陳詞心裡漠然,其實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剛剛對絲煙的問話,小小的問了兩句。但是絲煙很快露出了馬腳。看向了紅鳶。
可是對於紅鳶,陳詞是充滿疑惑的,如果紅鳶當時想要殺她,為什麼卻跟她一起喝酒,扮成花魁。這樣做的話,那嗎這場刺殺不是變得,更複雜了一些。
唯一的一種解釋,就是,紅鳶當時沒想殺她,而想殺她的卻另有其人。
那個人為什麼想要殺她,陳詞想到了在黑皮書上看到的長生,想到了秋神廟裡的長生藥瓶,還想到了,那天她無意識衝進洛浮生的房間,看到他慌亂藏起來的東西。
雖然很快,但是她還是看清了。那是一個白色瓷瓶,和長生藥瓶一模一樣。
在從濟縣來怡紅樓的途中。陳詞問過盛執景,洛浮生究竟多大年紀,看皮相好像只有二十幾歲。
可若是他是傅衍的話,聽濟縣那個老人的意思,盛耿忠到達濟縣是三十九年前的事情。在第二年傅芸生下了孩子。按理來說,至少傅衍應該有三十八歲了。
單從年齡這一塊兒來說,洛浮生和傅衍是不相符的。可若是洛浮生從一開始就吃了長生藥,保持了年輕的容貌呢,那麼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