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喝的是空虛（一）
花正開打開了密封的酒罈子，像打太極拳一樣的抱著酒罈子旋轉輕晃了大概三四分鐘，然後又將罈子靜放於桌上大約十分鐘。
這個過程中，眾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旋轉的酒罈，然後用鼻子有節奏的嗅著從壇口散發出的酒香。
這就是會喝酒的人才懂的：眼觀酒罈聽酒意，鼻嗅酒香識雅純。
「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只飲這一壇，來，取酒！」
隨著花正開的開酒令，眾人都俯身下去取出了飲酒的酒具。
他們的酒具五花八門、形態各異。
驚詫的同時李莫大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父親李不顧在這裡喝酒用的是一個農村裡經常見到的用來蒸咸燒白的大土碗。
這個粘土燒的酒碗和桌上其它人的酒具比起來簡直就是烏鴉和鳳凰，麒麟比毛驢，LOW到了極點。
感覺父親在這種酒場用如此醜陋的粗碗十分掉價的李莫大紅著臉彎腰準備取出花正開的酒具。
「啊！」
不明狀況的李莫大驚叫一聲，手裡的酒具差點沒掉在地上。
原來花正開的酒具竟然是一個被掏空的烏龜殼子。
拿著龜殼的李莫大也感覺被掏空了。
在眾人的笑聲中，他的臉就如同被塗了辣椒醬般火燒火燎了。
塗老爺子看出了李莫大的窘迫，於是笑著問道：「你可知道這龜殼飲酒的第一人？」
見李莫大忐忑的搖頭，塗老爺子繼續說道：「這個人就是酒怪石曼卿，除了龜飲，他還創作了披枷戴鎖像罪犯一樣喝酒的囚飲和爬到樹上像鳥人一樣喝酒巢飲，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他就是歷史上追早的行為藝術家嘛，哈哈。。。。。。」
李莫大這才有點明白，他那裡是來飲酒的，而是來飲歷史文化和酒中故事的。
回想起父親李不顧經常在他的面前說的一句話：
書到用時方恨少，不讀酒都喝不好！
此時的李莫大才體會到一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父親遇到的難處和急切希望孩子能通過讀書成材，改變命運的期盼。
花正開用一個竹制的勺子從塗老爺子開始挨個將酒具倒滿的同時，廚房就開始上菜了。
隨著菜一道一道的擺在面前，李莫大才慢慢明白為啥先前塗老爺子讓花正開換位置時為啥他楞了一下了，不是因為身份和面子問題，而是花滿樓里的菜都是私人訂製。
也就是每個人的菜和喝酒的酒具一樣，都是根據各人的口味和喜好提前準備、然後現場精心製作的。
就拿塗老爺子面前的菜肴來說，一眼看去就是清淡養生的野菜膳食，唯一的葷腥就是一個精緻盤子里一坨牙縫都塞不滿的東坡肉。
而自己面前的則和塗老爺子的形成了兩個極端，雞鴨魚肉自不用說，關鍵是還有一把燒烤羊肉串和一大盤爆炒田螺。
一個大鐵盆中幾斤沒有斷去主骨的炭烤肉排還在吱吱冒著熱氣。
唯一的素菜也是一大盤用紅辣椒油扮的野生折耳根。
李莫大偷瞄了一眼自己父親李不顧位置上的菜，果不其然都是些回鍋肉、炒青菜之類家常菜。
當然少不了一堆生花生米只不過用極其好看的手工編製筲箕裝起來了。
看到這裡，李莫大的心裡暗自發笑起來：
「哈哈，花叔本來是要大吃大喝一頓的，如今位置一換，就把自己的滿漢全席換成了農家小炒了！」
這也難怪他要楞一下，也就塗老爺子發話了他無可奈何，換做是別人，估計就是被打個半死也不會換位置的。
開始飲酒了，李莫大發現他所知道的那些所謂的連三杯、敬三杯、擺三杯的套路和禮數在這裡根本就排不上用場。
按理說既然是花正開做東，那麼一定是花正開先舉杯開場行酒，連喝三杯后在敬三杯，然後才是高潮部分的擺三杯，也就是各自廝殺，各顯神通。
可是這裡不一樣了，率先舉杯的不是別人，恰恰是年紀最長、資格最老的塗老爺子。
「不患人之不幾知，患不知人也，高山流水，之音難覓，知我者在座各位也，來來來，飲一小口！」
看著塗老爺子端起有野獸頭像的青銅色酒具，李莫大感覺到自己雖然人在酒局中，其實就是個沒有任何靈魂的局外人。
塗老爺子這個酒具叫「觥」，就是觥籌交錯的觥，觥是最古老的飲酒器具之一，籌則是計量酒的工具，也就相當於現代的分酒器。
《詩經周南卷耳》中講到：「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說的就是塗老爺子手中的杯具酒杯。
大概的意思就是先斟滿我這個大酒杯吧，這樣我就永遠沒有悲傷了。
眾人端起各自手中的酒具，李莫大也端起龜殼抿了一口。
放下龜殼的李莫大發現桌上的人都齊刷刷的看著自己，好像是在等自己發號施令一般。
原本就戰戰兢兢的他一時慌了心神，心臟像擂鼓一樣的咚咚作響。
遇事不要晃，穩住心神有主張。
李莫大深呼吸一口氣後端起龜殼穩穩噹噹站了起來，他腦海中飛快的思索著。
根據種種跡象分析，這第一輪酒是按照座位順序依次進行的，而且輪到自己時還必須以一句古色古風的語言開頭。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晚輩莫大敬各位先生，各位隨意，我幹了！」
李莫大端起龜殼一飲而盡。
好！好！好啊！
座中大神們拍手叫好的同時都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為李莫大喝彩，就連塗老爺子爺晃晃悠悠的起身並且將觥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份誤打誤撞出來的殊榮根本就在李莫大的意料之外。
他根本就不知道酒怪石曼卿是何許人，更不是道他喝酒時說過什麼駭人聽聞的詩句。
只是根據塗老爺子的講述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酒瘋子，因此腦海中找到了另一個他熟悉的瘋子唐伯虎，於是才有了上面的詩句。
至於為什們他要一飲而盡，並非是他酒量好或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是為後面做準備。
多喝方能早醉，一旦自己言盡辭窮時，就可以以不勝酒力為幌子來遮蓋自己的孤陋寡聞。
塗老爺子做出一個遞觥示意添酒的姿勢笑道：「正開，我說孺子可教，你現在信了吧？哈哈。。。。。。」
說實話，就連花正開爺頗感意外。
在這裡喝了這麼多年酒，還沒有見到過塗老爺子將如此一觥酒一飲而盡過，臉上藏不住驚訝的表情。
這可比讓塗老爺子在茶葉上蓋上印章還要難上百倍。
飲酒的氣氛被塗老爺子的一飲而盡直接推向了高潮，花正開趕忙給每個酒具滿上了第二輪酒。
眼尖的李莫大這才發現這斟酒其中的奧妙。
按照父親李不顧的日記中所言：
斟酒女人要優先，巾幗能頂半邊天，
離杯兩厘傾斜倒，丁步優雅站右邊；
白酒添到八分滿，酒泡聚散心不偏
……
這也就解釋了為啥花正開斟酒時不從最老的塗老爺子開始，而是先給座中的三位女士斟酒的原因了。
「虎父焉有犬子，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嘛！哈哈……」
花正開話音剛落，坐在塗老爺子右手邊第一把椅子的女人就端起了手中的酒具。
這個女人身材豐滿、膚如凝脂，雲鬢半偏下一張圓潤水嫩臉經泛起微紅。
一顰一笑之間盡顯雍容華貴、國色天香。
大有楊貴妃「雲鬢半偏新睡覺，回驀一笑百媚生」的韻味。
按照以前，李莫大對胖女人是沒有任何興趣的，因為油膩。
但眼前這個女人卻瞬間顛覆了他對胖女人的偏見，他竟然有了恨不得立刻上撲上去抱一抱、捏一捏的生理衝動。
「各位，今天的酒既然喝得如此舒暢，那也破破規矩可否？」
女人端起酒具看著李莫大徵詢大家的意見。
李莫大被女人妖嬈的眼神一掃，頓時慌了心神，臉紅耳赤的低下頭，不敢再多看女人一眼。
女人似乎看穿了李莫大的窘迫，柔聲笑道：「莫大，你若猜出我古時的飲酒偶像，我就滿飲此杯！」
女人手中的酒具是白玉精雕細琢而成的，精美小巧，玲瓏剔透。
在女人的掌中就如同一艘自由游弋的小船，精美絕倫。
這酒具叫白玉舩，有解毒緩酒的功效。
宋代大詩人陸遊《醉歌》中這樣寫道：
我飲江樓上，闌干四面空；
手把白玉舩，身游水晶宮。
說的就是這種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如船的酒具。
大家的眼光再次齊刷刷的投向了李莫大，期待著他有更加驚艷的回答。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如果小生猜的沒錯，姐姐您一定是讓六宮粉黛無顏色的貴妃轉世了！」
好！
好啊！
女人在眾人拍手叫好聲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喜歡酒王之王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酒王之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