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0202.6.1.06:46.周一
天氣:晴、37°
高考倒計時:7
——
又迷路了。
轉學半個月,迷路十五天。
鹿幼歌一手提著包子一手提著兩杯豆漿,站在瀰漫著淡白色霧氣的路口,一雙濕漉漉的小鹿眼望著路口。
轉到這個學校半個月以來,不論天氣預報怎麼樣——是晴天、下雨還是陰天,到這個地方都是霧蒙蒙的。
而今天,能見度格外低。
鹿幼歌神情淡淡的,似乎對天氣跟信號的種種詭異,一無所覺。
她熟練地將豆漿包子收在一隻手提著,空出來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的口袋本,費勁地單手翻到最新的一頁。
頁面上是水筆畫的簡易地圖,地圖上標註了一些轉折點,旁邊則端端正正地寫著:【曲曉冉+】。
根據手繪地圖來看,她需要經過兩個路口、一座石橋、一個路口,再直走三百多米就能到了。
就這麼簡單的路線,她硬生生迷路十五天,倒也不是鹿幼歌路痴多嚴重,而是人在這裡就會失去方向,就像鬼打牆一樣——往哪個方向走,最後都會回到這裡。
每次非要將這份臨時畫得地圖拿出來,才能找到方向。
鹿幼歌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第二個路口,也就說應該——左轉。
她將本子放回兜里,略帶些嬰兒肥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左轉朝北去了。
嬌小的身影很快消匿在白霧裡,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襯托這個路口尤其寂靜,恍惚中彷彿時間都停止了,就在這個時候,路口正中央憑空出現很多人。
真的是變戲法般憑空出現,上一秒空無一人的路口,下一秒就多出了很多人。
這些人看著也奇怪,大夏天穿著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每個人的神情也格外怪異:
或惶恐緊張、或謹小慎微、或興奮狠戾……但相同的是,一出現所有人都警惕地打量著周圍,似乎下一秒,這白霧裡就會竄出來什麼東西,一口咬斷他們的脖子。
「這就是新副本的入口?」其中一個人道。
「小心,看介紹說這個副本入口有混淆設定,很容易迷失方向。」打頭的人謹慎道。
「我買了定位道具。」
「傻逼,除非是從本副本Boss手裡搞到的道具,不然都沒用。」
「聽說這是個學校本?」說這話的男人冬瓜身材,綠豆眼睛,說這話的時候,跟個綠頭蒼蠅似的,散發著穢物的氣質,「女學生不少吧?」
打頭的人聞言眼裡閃過厭惡,聲音卻很沉穩溫和,「開荒本,全是Boss,大家注意警惕……」
白霧愈發濃郁,幾乎要將聲音跟人齊齊溺死在霧氣里。
另一邊,持續路盲的鹿幼歌,對路口發生的事情,自然是一無所知。
靠著手繪地圖,她終於成功找到了學校,雖然已經打了預備鈴。
「馬上高考了,你這天天遲到可怎麼辦?」門衛是個正值壯年的大叔,給她開了門,還想說什麼,看著女孩懵懵懂懂的面孔,嘆了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快去吧。」
鹿幼歌彎著眼睛道謝,將事先買好的豆漿遞給門衛大叔一杯,仰著頭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俏生生地笑著:「謝謝叔,您趁熱喝。」
說完不等拒絕,一溜煙跑了。
門衛大叔看著鹿幼歌的身影漸漸遠去,握著熱乎乎的豆漿哭笑不得,他能跟這個剛轉來的轉學生這麼熟悉,就是因為她從遲到的第二天開始,她每天都給他帶杯豆漿。
大叔握著豆漿,神色複雜地望著鹿幼歌離開的方向,嘆了一口氣。
正轉身準備將門關上,突然門前層層疊疊的白霧撲面而來,將大門連著大叔一起包裹在霧氣中。
沒過兩秒,霧氣里傳出「啪」的一聲——
豆漿掉在地上,乳白的液體從紙杯里流出,液體尚且冒著熱氣,拿著豆漿的大叔,卻不見了蹤跡。
07:03
教學樓共四棟,鹿幼歌的班級所在的教學樓在東門右側不遠,穿過一個涼亭也就到了。
還沒靠近教學樓,就已經能清楚地聽到樓里傳出的讀書聲。
鹿幼歌沒有急著去教學樓,在涼亭里停了下來。
她將手裡的東西放在長椅上,掏出口袋本,翻開其中一頁,然後用別在口袋本上的筆,在頁面上添了一筆。
寫完了,鹿幼歌將本子重新收好,抬頭卻發現周圍開始瀰漫淡淡的霧氣。
以往,霧氣只在校園周圍出現的。
教學樓的讀書聲越發激昂,班主任說不定已經在班裡了,他們學校的老師是全體住校的。
鹿幼歌沒有細想,提著包子豆漿,往教學樓跑。
她們班所在的教學樓,是求是樓。
教學樓一共五樓加一個天台,高三四班就在四樓。鹿幼歌面不紅心不跳一口爬到四樓,在教室後門張望了一番,後門有同學看到了她,促狹笑道:「沒來。」
鹿幼歌仰頭露出軟乎乎的笑,「謝謝啊。」這才站直了走進去。
今天是高考前最後一天課,早自習之後,他們穿上校服,參加完最後一次升旗儀式,老班跟各科老師輪流來講幾句話,住宿生們就要收拾東西,徹底離校了。
按理說,依照班主任的性格,應該早就來了。
鹿幼歌慢吞吞坐在座位上,斂著眉眼,將東西一一放下。
「幼崽,你怎麼又遲到?幸好老富沒來。」同桌曲曉冉遞過去一本精緻的同學錄,嬉皮笑臉道:「轉學來半個月,遲到十五天,前無古人啊。」
老富就是高三四班的班主任,一位聰明絕頂的中年男子。
「前無古人出自哪一首詩?哪一位詩人?哪一個朝代?」曲曉冉的前排回頭髮出致命三連問,「詩背完了嗎?不然我抽你兩題?」
曲曉冉:「……」露出學渣的痛苦面具。
前排顯然也知道她,將答案說了,「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出自唐代文學家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學習委員,我求求了,能讓我有一分鐘遠離高考的窒息嗎?」曲曉冉非常從心。
「恐怕不行。」學委白白凈凈的臉上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盯著曲曉冉道:「最後幾天,數學就算了,語英政史地多背一點可能就是一分。」
「在高考的戰場上!一分可斃千百人!」
黑方框眼鏡里彷彿全是知識的光輝。
學委的同桌是個梳著魚骨辮的女生,正在背升旗儀式的演講稿,聞言轉頭對鹿幼歌低聲道:「崽,咱們往邊撤撤,免得血濺在身上。」
鹿幼歌正小口咬著包子,聞言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果真聽話地往旁挪了挪。
魚骨辮小姐姐說得可不是玩笑話,根據她這半個月的經驗,馬上她同桌就要跟學習委員來一場一對一的辯論,那叫一個口水四濺。
再然後班主任大概也該被召喚一般,幽靈般出現在窗戶邊那,一抓抓一對。
高三四班親切稱之為:言靈術之老富召喚術。
鹿幼歌咽了嘴裡的包子,非常老油條地將巴掌大的臉埋在書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學習委員激昂地聲音越來越激昂,沒有絲毫被打斷的意思,甚至最後取得了戰術性的勝利,得意轉身。
同桌氣得以頭搶桌,恨自己文化水平不夠,說不過班級前三學習委員。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學習委員這種恐怖的生物?」曲曉冉發出學渣靈魂的質問。
「還有班長呢。」角落傳來幽幽的一聲長嘆。
曲曉冉:「啊,高考一下子就面目清秀了呢。」
明顯的一葉障目心理,高考在明天,眼前的學霸,就是最可怕的!
鹿幼歌從書里探出一雙小鹿眼,望窗外看了看,扭頭看向同桌,輕聲糯氣地問:「富老師怎麼還沒來啊?」
曲曉冉想了想,給出了看似合理地回答:「掉廁所了?」
「有道理,中年男人的悲傷。」角落再次傳來幽幽的感嘆,「老富他已經經歷過禿頂、更年期……我們畢業前斥巨資貢獻一瓶開塞露,祝他度過中年危機?」
「金元寶!」
前排站起來一個女生,高馬尾瓜子臉,小小年紀已經有幹練的風采。
被叫到名字的角落男孩金元寶,縮了縮脖子,手動給嘴巴拉上拉鏈。
「安靜一下!」女生等人都安靜了,說道:「我去辦公室叫老師,紀律委員盯著。」
邊上應了一聲。
應聲的是個眉眼鋒利的男生,耳後一縷頭髮染了深紫色藏在頭髮之中,看起來很不好惹。
他一應聲,班裡的讀書聲瞬間就高昂起來。
「這就是愛情啊。」曲·幹啥啥不行·曉·八卦第一名·冉感嘆道。
那女生叫宋柯是班長,跟紀律委員倪臣是隱藏的一對。
倪臣成績不行,視校規為狗屁,打架鬥毆都是常事,偏偏家裡有錢。
「後來進了咱班,不得了啊,老房子著火,毛遂自薦當了班干。」曲曉冉感嘆,「這就是愛情!」
鹿幼歌懵懵懂懂地點頭應和,將最後一個包子配著最後一口豆漿吃掉,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曲曉冉見她笑得軟甜,忍不住上手捏了捏鹿幼歌略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怎麼會這麼可愛!我的小乖乖,姐姐把同桌錄第一頁留給你了,一定要給姐姐寫的漂漂亮亮!聽見沒?」
「窩子到了。」鹿幼歌被捏得口齒不清。
曲曉冉一顆慈母心瞬間軟成水,這就是她為什麼只相處短短半個月,就把新同學放在同學錄第一頁的原因——這麼個絕世萌物,特碼誰頂得住?
反正她不行。
曲曉冉不知從哪掏出來幾顆水果糖,塞到鹿幼歌手裡。
鹿幼歌轉來的時間不長,但已經非常習慣地接受,四班大部分同學地熟練投喂,比如曲曉冉、宋柯等。
「捏捏捏,我們崽崽的臉都要被你捏壞了!」金元寶發出幽幽嫉妒,可恨他是個男兒身,不能上手。
「不會捏壞的。」鹿幼歌後知後覺解釋道,「曉冉用得力氣很小的。」
金元寶聞言更心動了,湊過去小聲道:「崽崽,我今天帶來一個遙控飛機,能遠程操作的那種,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借你玩怎麼樣?」
曲曉冉冷笑一聲,「借來玩玩還要叫你哥?」說罷一把摟住狀態外的鹿幼歌,諷刺道:「我發現你這個人,不僅是吃得多,想得美,臉還挺大。
「心眼倒是小得很。」魚骨辮小姐姐接話,順便摸了一把鹿幼歌的小臉,朝著金元寶挑釁地挑了挑眉頭。
「肉嘟嘟的。」鹿幼歌補刀。
曲曉冉一下子沒繃住笑起來,將自己的臉埋在鹿幼歌肩窩裡悶聲笑著——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小可愛?!
金元寶剛想說什麼,前方門像是被人撞擊著發出一聲巨響。
他愣了一下,朝著聲源看過去,就見向來一板一眼的班長,此刻一臉驚慌:「全校教職工跟學生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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