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趣
窗外。
明晃晃的陽光下,成群的紅蜻蜓在花圃間款款飛舞,間或低低掠過湖面,點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而此刻太平的內心,卻像巨石墜入湖面,掀起驚濤駭浪。
一股罪惡感突然席捲五臟六腑,竟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不行!」
她甚至沒有斟酌利弊,直接回絕。
聞言,武則天臉色僵硬,聲音怏怏然:
「令月,難道連你也要跟為娘作對么?」
太平緘默片刻,心口堵得慌,啞聲道:
「母皇,兒臣願意交出火器營,但絕不去張府。」
她害怕充當這場殺戮的見證人,一想到那雙深邃的眼睛盯著她,她怕自己會直接崩潰掉。
武則天臉上罩上了一層陰霾,勃然大怒道:
「你心軟,身為朕的嫡親女兒,你竟然會心軟?」
太平眼底有掙扎之色,垂著頭一言不發。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曾經愛過的男人,卻要親手埋葬他,她餘生都將承受蝕骨噬心之痛。
武則天死死盯著女兒,語氣冰寒至極:
「張巨蟒奉行的準則,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此獠何曾心軟過?」
「母皇。」太平眼圈微紅,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
「您不要逼兒臣了好不好。」
武則天臉上的冷意趨於平淡,眼神再無波瀾起伏。
她很了解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張精緻臉蛋蘊藏著滔天權欲,血管里同樣流動著極不安分的血液。
可惜無法做到徹底的冷血涼薄,那是致命的缺陷!
武則天眯了眯鳳眸,一句話讓太平血液瞬間沸騰。
「令月,事成之後,加封鎮國。」
轟!
猶如驚雷炸響。
太平不可置信的看著母皇,驟然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
彷彿野心的藤蔓被這句話澆灌,迅速生長開來。
鎮國太平公主!
有了這個封號,政治地位不弱於儲君。
不僅有上朝參政、裁決政務之權,還可越過宰相直接遞上奏疏,並且可以處罰侯爵以下的官員。
也就是說,以後可以堂而皇之的干涉政務,不必暗地裡安插黨羽親信。
最關鍵的是,自己將成為一面凝聚人心的政治旗幟。
武則天將太平微妙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
「朕再給你加一千食邑。」她深諳操控人心之術,一改之前的強硬,語氣變得柔弱溫情:
「令月,你是朕最寵愛的孩子,朕什麼都能給你。」
話音落下。
太平心中逐漸燃起了一簇火焰,很快就變成了一團熊熊烈火。
恍惚中,她戴上一頂金黃色的女皇冠冕,正接受滿朝文武和天下蒼生的朝拜。
她不停在心裡提醒自己,掌權者心腸應該是硬的,是冷酷的。
她要成長為一個鐵腕無敵的政治巨人,繼承母皇衣缽!
武則天起身,在殿內踱著碎步,不緊不慢道:
「朕這一生如果是一卷書,那麼無疑擁有非常華麗的封面和輝煌燦爛的正文。」
「倘若沒有誅殺張巨蟒這個國之奸佞,那這卷書尾聲必然潦草,令後人不忍卒讀,封底更將布滿灰塵和污垢。」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得死!」
說完一副堅硬如鐵的表情,居高臨下俯視著太平。
太平滿臉閃爍著漠不關心的平靜的光,冷聲道:
「兒臣謹遵母皇命令。」
武則天滿意頷首,像是突然卸掉了千斤重擔,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善!」
「把身邊護衛換成刺客,朕讓武三思帶人分散在安邑坊,等動靜傳出,直接動手移平張家。」
太平眼底的感情一絲絲褪去,透著冰冷徹骨的深寒。
母女兩人臉孔肖似,此刻神情也出奇地一致。
堅決果斷,暗藏殺機!
侵入她們內心的再不是恐懼,而是瘋狂!
武則天闊步走出大殿,不一會,身後跟著武三思。
武三思垂手低頭畢恭畢敬,心跳卻莫名加速。
陛下繞過內侍宮娥親自來迎,那待會商議的隱秘必定干係重大。
待他看到錦墩上那道體態豐腴的倩影,他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太平瞥了武三思一眼,面無表情。
武則天坐回御座,目光審視著武三思,緩緩吐出幾個字:
「今夜,為社稷鋤奸。」
武三思悚然一驚。
社稷的奸佞除了張巨蟒還有誰?又要朝此獠祭起屠刀么?
前幾次皆鎩羽而歸,他對這次行動也不抱太大希望。
武則天盯著他的眼睛:「太子,難道你不想誅殺此獠?」
「想!」
武三思沒有猶豫,聲音異常尖銳。
想起并州武氏的慘狀,仇恨痛苦撅住了他的心、迅速佔領他整個大腦,慢慢吞噬著他。
「好。」武則天手指輕叩御案,臉色陰冷,徐徐道:
「聽朕安排……」
半刻鐘后。
武三思面色漲紅,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心中情緒激蕩磅礴,要不是怕失態,他甚至會仰天長笑。
天衣無縫,可以說沒有破綻的計劃!
先利用太平蒙蔽此獠,趁其不備之際刺殺。
如果此獠僥倖逃得一死,外面還有一千精銳!
那可是陌刀隊,神箭營啊,禁軍中最出類拔萃的一批人。
況且手裡還有炸藥,這可是大殺器!
一想起張巨蟒親手製作的東西將炸死自己,武三思嘴角勾起了得意猖狂的笑容。
武則天鳳眸犀利,掃視著二人:
「這件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倘若張巨蟒沒死,那就是你們其中一人泄露的。」
「請陛下放心!」武三思擲地有聲。
說完側目望著太平,眼底掠過一絲疑惑。
太平為什麼會答應,而且還願意親手遞刀子?
她不是跟此獠有私情么?
難道?
武三思一顆心沉入谷底。
陛下一定允諾了這賤婦難以拒絕的誘惑!
武則天察言觀色,很輕易揣度到武三思的心態。
很好,正如她所願。
給太平鎮國的名號,就能鉗制武三思這個儲君,避免雙方政治力量不受控制的壯大,而她在中間扮演平衡手穩固皇權。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先斬斷束縛社稷的鎖鏈最為重要。
武三思抱著同樣的想法,趕緊摒棄多餘的情緒。
任何矛盾都無法阻止他的仇恨,他誓必要手刃張巨蟒,折磨此獠的全家!
武則天從御案上拿起令牌扔給武三思,鳳眸殺機四起:
「畢其功於一役,朕要讓此獠走向自我毀滅的窮途末路!」
……
漢白玉殿階上,宮娥們百無聊賴,有人嘀咕道:
「你們說,陛下在商議什麼呀?」
「慎言!」顴骨頗高的宮娥剮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說:
「忘了宮裡的生存之道?當一個聾子瞎子啞巴。」
她剛說完,身旁的姐妹紛紛福禮:
「拜見待詔。」
上官婉兒拾階而上,手裡捧公函奏本,點了點頭:
「起來吧,我去覲見陛下。」
負責通稟內外的內侍面露難色,扯著公鴨嗓道:
「待詔,陛下有令,沒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禁止入殿。」
上官婉兒神色鎮定從容,淡淡道:
「那行,我在此等候。」
說完餘光掃了一眼眾宮娥,心底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突然隔絕親侍的舉動太詭異了!
什麼事需要縝密小心到這個程度?
憑藉在宮闈二十年的直覺,她嗅出裡面可能隱藏著陰謀。
不過她沒開口詢問,不動聲色的站立在側。
當看到大殿走出的兩道熟悉身影,一顆心在胸膛里翻滾不定,俏臉也似被蒙上了陰影。
她很快收斂情緒,恭敬福禮:
「參見兩位殿下。」
太平未說隻字片語,點了點下巴。
而武三思眼裡的興奮遮掩不住,他目光掃了一眼上官婉兒凹凸有致的身段,笑容可掬道:
「上官待詔,近日政務繁忙,辛苦你了。」
上官婉兒無聲一笑:
「職內之事。」
武三思收回貪念的目光,不再逗留,他迫不及待要下去安排。
準備一個滴水不漏的大瓮,撈起張巨蟒這隻大鱉!
「兩位殿下慢走。」
上官婉兒目送他們離去,一顆心臟驟然被攥緊。
武三思因何面露激動?
他現在已經是帝國儲君,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失態?
除非涉及張郎!
這個猜測,讓上官婉兒遍體生寒。
而殿下神色莫測,不辯喜怒,她扮演從中斡旋的角色,還是幫凶?
如果御書房在商議朝廷大事,為什麼會找殿下?
無數疑問在腦中盤旋,上官婉兒表情沉凝,她知道不能因此妄下定論。
但極有可能針對她最愛的男人,那事情就得往最壞的方向去揣測。
一旦殿下在陛下的授意下起殺意,而張郎斷然沒有防備,那將發生什麼?
念及於此,上官婉兒脊骨發涼。
「待詔,陛下有召。」
殿門處傳來內侍的聲音。
上官婉兒穩住心神,若無其事的走進御書房。
……
皇宮南面的禁苑。
上官婉兒手提食盒,站在官舍屋檐下。
她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首先可以確定,眼下的形勢,陛下絕不會擅動北衙禁軍。
因為一旦羽林軍離開玄武門,那陛下安全就無法保證。
所以如果有秘密行動,一定是在南衙挑選兵馬。
而且不是武家掌握的左右監門衛和千牛衛,武家嫡系兵馬有動作,免不了驚動朝堂。
更不可能是周利貞的神龍衛,這群蟒袍目標太大。
正思慮間,一個身著明光鎧,相貌瘦削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表姐。」鄭茂喊了一聲。
上官婉兒回過神,輕輕頷首,將食盒遞過去:
「你娘熬了雞湯,托我帶給你。」
眼前的男子是她表弟,出自她母親的家族鄭氏。
靠她在皇宮的權勢,鄭茂才能擔任左驍衛錄事參軍。
鄭茂聞弦知意,表姐政務繁忙,不可能專門跑一趟南苑,那一定是有緊要之事。
他接過食盒,摒氣凝神。
上官婉兒看了一眼前頭,目光轉向鄭茂,壓低聲音道:
「接下來,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請表姐吩咐。」鄭茂恭敬的回答。
上官婉兒再次審視他,短暫緘默后,沉聲說:
「這兩天仔細觀察南衙動靜。」
鄭茂目露駭然,身在禁軍,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他表情嚴肅:「我知道了。」
上官婉兒柳眉輕蹙,快速想了一個計策,「你回去就宴請各衛相熟的同僚。」
鄭茂略微愣神,旋即反應過來,不禁敬佩表姐的多智若妖。
禁軍有明文規定,出任務前嚴禁飲酒,抓到就是免職,還要處以鞭刑。
通過請客試探,同時有幾個人拒絕,那就能推測出有特殊任務。
「這件事非常重要。」
上官婉兒盯了他幾秒,表情罕見的有些冷冽。
「遵命!」鄭茂一臉凜然。
待他離去,上官婉兒靜靜仰頭望天,擔憂的情緒始終無法平穩下來。
一切都是她猜測,萬一料錯了呢?
……
暮色剛剛籠罩大地,一個健壯的婦人匆匆來到了隆慶坊。
她的神色異常警覺,一路上不斷回頭張望。走到偏僻小宅門前的時候,健婦驀然停下了腳步。
她再次回頭觀望了一會兒,直到確定無人跟蹤,才輕輕叩響了朱漆大門上的銅環。
片刻后,大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個虎背熊腰的小矮子探出腦袋。
「上官。」
健婦做了一個口型。
丁酉趕緊打開門,迎健婦進來。
院子旁立起一座黃磚爐窯,正熊熊燃燒。
健婦沒有寒暄問候,開門見山道:
「今晚南衙陌刀隊,神箭營恐怕有動作,另外還要堤防公主殿下。」
丁酉重重點頭。
健婦重複上官婉兒叮囑的話:
「此事非同小可,並且十萬火急,必須立刻稟明中山王。」
「我這就去。」
……
宣德坊。
馬車裡,張易之背靠牆壁,靜靜望著放置案上的長安城輿圖。
這是他剛找人繪製的,圖上囊括了長安城每條街道。
馬車剛拐進小巷,陡然顛簸了一下。
一道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
「一年之約已到,請中山王赴死!」
剎那間,前面幾輛馬車停下來,十幾個綠袍紛紛跳下馬車。
鏘——
長劍出鞘,裴旻如臨大敵。
難道遇到神龍衛蟒袍的狙擊?
張易之表情微訝,總覺得聲音有些熟悉。
屋檐上,一道修長的身影負手而立。
他身披寬大的素白麻袍,神情雲淡風輕,渾身散發著無上優雅。
我,第五重樓,回來了!
揚名立萬,重振第五氏家族的榮耀!
綠袍查探四周,見真的只有一人,警惕之色慢慢放下。
「人之巔,傲世間,第五氏才是天!」
第五重樓四十五度角仰望蒼穹,神情說不出的自傲。
張易之掀開車簾,緩緩走下馬車。
原來是這個劍術超絕的刺客,一個病態的潔癖狂。
他依稀記得,今天剛好就是一年之約。
第五重樓居高臨下俯瞰著他,淡淡道:
「你沒變,還是那麼俊美。」
張易之嗯了一聲。
「滅突厥、鎮吐蕃、屠門閥、滅皇族、辱皇帝,世上恐怕再無你這般人。」
「嗯。」
「你名震天下,世人懼怕,只要殺了你,天下何人不知第五氏?」
說完輕拂衣袍,一躍而下。
他以手撐地,目光掃視在場十幾個人。
霸氣!
面對這霸氣側漏的出場。
張易之十分平靜地看著,像是在看一個精神病。
裴旻目光怪異,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要死的精神病。
第五重樓拿起手帕擦拭鞋面的灰塵,臉色很認真:
「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自裁,還是逼我出劍。」
見對方無動於衷,他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
「人多?沒用的,抵不過本尊一劍。」
「實力上的差距是永遠無法彌補的,你權傾天下也好,扯旗造反也罷,終究淪為本尊揚名的墊腳石。」
「一年前,我放過你,這一次,你將墜入深淵。」
似乎對沉寂的氣氛有些不滿,他目光停在裴旻身上:
「黑小子,一年前,本尊只出兩劍,你就敗了。」
聞言,裴旻臉色臊熱。
自詡劍術無敵,誰料碰上這個妖孽,公子差點折了。
「中山王,來世本尊再向你請罪。」
第五重樓表情不再隨和,眼神殺機四溢,腰間別著的長劍不知不覺已然出鞘。
自古以來,刺客精神就是殺人揚名!
荊軻,一去不返刺秦王!
專諸,魚藏劍刺吳王僚!
要離,悲情壯士刺慶忌!
他們的事迹流傳至今,千年歲月,人們提起他們的名字,還是心生敬仰。
而我第五重樓,殺的可是張巨蟒,一個如神靈般的恐怖存在!
一個能在大周史書佔據一半篇幅的男人!
我雖是渺小的無名卒子,但殺了你就能青史留名,流芳萬世!
咻!
第五重樓一手持劍,冷聲道:
「一起上吧,本尊趕時間,還得提著你的頭顱滿城炫耀呢。」
一眾綠袍目露殺機,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裝逼犯。
第五重樓搖了搖頭,有些無奈道:
「直面冰冷的現實吧,在實力面前,你們的鬥志勇敢已經失去意義。」
他雖然無法保證全殲這些人,但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還是能做到,
一劍刺死張巨蟒再全身而退。
說完場中還是沒反應,第五重樓眼中終於流露驚疑:
「你,為什麼不怕?」
張易之受不了聒噪的聲音,從袖中掏出一個迷你的鳥嘴銃。
黑黝黝的洞口對準第五重樓。
盯著這隻古銅色,由熟鐵製作的物什,第五重樓皺了皺眉:
「特製弓弩么,沒什麼用,本尊能憑速度躲過,你可以試一試……」
張易之面無表情,緊握槍尾,扣動扳機。
「時代變了。」
嘭!
一聲悶響。
第五重樓剛想側身避過,就感受左臂傳來的一陣劇烈痛楚。
錚!
長劍落地。
左臂火辣辣如被烈火焚燒,一瞬間血肉模糊,血腥味夾雜著刺鼻的硝煙味。
「啊!」
一聲凄厲的嘶喊,第五重樓猙獰著臉龐狀若癲狂,他發瘋似的脫掉染血的衣袍,咆哮道:
「快,快再射本尊一劍。」
他陡然伸手右臂,目帶哀求的看著張易之。
一眾綠袍震愕。
眼前這廝真是瘋子。
張易之倒也有些意外,沒想到真有人是強迫症晚癌。
萬物都要均衡。
他點點頭,又一次叩動扳機。
嘭!
同樣是劇烈的灼燒感,第五重樓痛到幾乎昏厥。
他喉頭滾動,艱難蠕動嘴唇:
「這是什麼弓弩?」
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超過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東西。
張易之神情平靜,沒有回答。
可惜做不齣子彈,黑火藥壓縮的鉛彈效果差了幾籌。
他瞄準指向第五重樓的心口。
再來一擊,這精神病就該死了。
「不!」
就算再蠢,第五重樓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忍著痛楚,啞聲道:「饒本尊……饒我一命。」
說完聳拉著腦袋,一臉死灰。
他的自信桀驁完全被突然其來的弓弩給擊潰了。
這一定是蒼天神靈恩賜的神物!
不然怎能傷到本尊?
本尊向神靈求饒嘛,不寒磣。
他儘力說服自己,臉上也擠出僵硬的哀求之色。
張易之不為所動。
在工業科技面前,再高的劍術也毫無作用,所以這個人喪失價值。
他正要叩動扳機。
「司長——」
遠處一個矮壯男子飛奔而來。
事情緊急,丁酉忽略了眼前的場面,近前低聲稟報。
張易之一張臉逐漸陰沉森寒,他露出殘忍的笑意:
「有趣,我懷念殺戮的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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