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慘絕人寰的案件

第二百九十九章 慘絕人寰的案件

長安下了幾場暴雨,消停之後天也沒放晴,烏雲常常把天空遮的灰濛濛。

張易之從北市回來,收了油紙傘遞給旁邊的裴旻拿著,然後抖了幾下濺在白袍上的水珠便沿著長廊往裡走。

長廊兩旁都是衙署。

張易之負手而行,穿過一排排埋頭苦幹的書吏,耳邊充斥著嘩嘩的紙卷聲和算籌碰撞聲。

看著這些疲憊的小吏,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笑道:

「諸位辛苦了。」

聲音這才驚醒了諸多書吏,他們陡然一個激靈,倉惶起身,齊聲道:

「回王爺,不辛苦!」

神色七分恭敬,三分懼怕。

張易之很滿意他們的表情,輕輕頷首:

「晚膳就選天韻酒樓吧,你們消費我來買單。」

瞬間,衙署內就傳來熱烈的歡呼聲,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之色。

每天投入無數精力,下差前能有美食犒勞,足以寬慰了。

他們仕途沒有起色,始終都是不入流的小吏。

中山王徵辟賢才,讓他們看到一絲翻身的曙光。

越是瀕臨懸崖的困難局面,越是容易建功立業!

誰都清楚,中山王這一鬧,不管未來走勢如何,帝國必將重新洗牌。

而獲取功勛,案牘就是戰場。

一開始面對傳聞中的張巨蟒,也是心驚膽顫,生怕遭到無差別屠戮……

可真正在他手上做事,俸祿高不說,平常還有膳食點心,都是長安城最高檔的美食。

而且平常福利多多,甚至家眷都能收到贈品。

君以國士待我,怎能不以國士報之呢?

張易之走到負責盔甲製作的書吏面前,報出一連串編號,讓他去調卷宗資料。

不久,書吏便捧來一個盒子。

張易之打開粗略瀏覽,皺眉道:

「用水力鍛造盔甲,也要這麼大的開支么?」

書吏冷靜鎮定地回答:

「是的,鐵甲一直都很貴重,這個王爺在追求精製。」

心中補充了一句——

王爺你是造反啊,造反不就是燒錢么?

張易之沉吟半許,淡淡道:

「盡量節約人力,批量地生產,縮減沒必要的開支。」

書吏「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做事。

看來王爺的金窟快耗光了。

他猜得不錯,在財政方面,張易之的確捉襟見肘了。

福利機構就是無底洞,各級書院,重新建設長安城,招兵,鍛造火器,包括辦報紙的成本……

每天只出不進,金山銀山也會見底。

搞錢!

一定要琢磨一條生財之道。

正思量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鮑思恭衣袍上都是血跡,滿臉憤怒道:

「王爺,瘋子惹出大禍了!」

……

……

富麗堂皇的大廳,氣氛冰冷森寒。

「慘絕人寰!實在是滅絕人性!」

廳前,一個兩頜帶著胡茬,氣質頗為滄桑的大儒憤怒地咆哮。

身旁幾個文士也是一臉難看,他們隱隱後悔加入張巨蟒這個陣營。

以沈佺期為首的名儒,也就是《兩京周報》的主編,副主編們,一些是被張巨蟒威脅,剩下的就是審時度勢,想要政治投機。

總之因為各種目的從賊……

不過此獠近來的作風,讓他們大為改觀,這簡直是千古難出的聖人。

沒料到,這麼快就鬧出幺蛾子了。

廳前,站著一個碧眼紫髯,鬚髮卷翹的波斯人。

他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原話,聲淚俱下地控訴:

「就因為沒有及時搬遷,諸國五百多條性命啊,全慘死在此人的手上!」

波斯人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衣袍上兩朵血花對稱的男子。

「下了最後通牒,你們這群卑賤的蠻夷為何不搬離內坊?」第五重樓舔了舔嘴唇,目光里殺意盎然。

波斯人捏緊拳頭,純粹碧色的瞳孔圓睜,怒吼道:

「慈善堂稱五天,今天才第四天!」

第五重樓歪著脖子,露出欣慰而殘忍的神情:

「本尊反悔了,爾可是不服么?」

觸及到這尊殺神的目光,波斯人脊尾骨發顫,目光轉向張易之求公道:

「王爺,屍體縱橫交錯,鮮血四處流淌,坊內到處是一片慘不忍睹的凄涼景象。」

「我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是外夷,便要無辜慘死么?」

第五重樓袍袖微甩,平靜地闡述:

「非中原血脈者,皆斬!」

「夠了!」

張易之厲喝了一聲,眼神凝成了兩根鋒利的針。

這精神病就是極端種族主義,什麼駭然驚恐的惡事都做得出來。

他用略帶歉意的口吻說道:

「波斯友人,本王強烈譴責這種行為,嚴懲肇事者!」

「王爺,殺了他!」波斯商人面孔扭曲。

幾個大儒也幫腔道:

「不錯,必須殺他,否則何以治理長安?要知道這裡生活著數萬的蠻夷,河東京兆地區也有數十萬的蠻夷。」

這種行為豈能容忍?否則張巨蟒暴戾之名就徹底洗不清了。

張易之溫聲道:

「波斯友人,本王願意賠償錢財,而且關稅減免兩成。」

「不行!」

波斯商人梗著脖子,一口否決:

「王爺必須發公函致歉,並且當眾處死這個兇徒!」

「放肆!」第五重樓臉色驟變,冷冰冰道:

「爾等低賤蠻夷,嫌本王之劍不利乎?」

砰!

茶杯狠狠砸來,第五重樓靠速度躲過,衣袍上還是濺滿了水。

四目相對,陷入沉默的對峙。

第五重樓表情變得僵滯起來,對方升起一股令他無比畏懼的氣勢。

張巨蟒這廝手握殺器,本尊暫不可敵。

他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張易之手指有節奏叩動桌沿,平靜道:

「你到我這裡來,要求我殺手下,你覺得合適么?」

波斯商人金色的長發幾乎根根豎起:「蓄意包庇,縱容麾下行惡,王爺你這種行為……」

「打住!」

張易之截住他的話,表情變得冷漠:

「要不,拿我的命賠?」

大廳的溫度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眾大儒摒住呼吸,生怕觸怒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惡獠。

波斯商人憤怒逐漸消失,一臉哭喪:

「王爺,如果這樣,誰還敢再來長安城?」

張易之緩緩起身,指向大門:

「那就滾。」

「給你減免關稅,給你賠錢,你還不滿意,是不是想要我張易之的性命?」

波斯商人手指微微發顫,恐懼驟然襲遍全身。

面對眼前這個恐怖的存在,他很難不膽寒。

張易之端起茶壺斟了一杯茶遞在桌角。

他深邃眼睛收束著寒冷如毒蛇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柔和:

「友人,願意喝這杯茶,咱們還是朋友。」

「長安百廢待舉,每個行業都是暴利,你甘心不賺這筆錢么?」

「至於他,我會狠狠處置,我可以保證,下次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

波斯商人身軀僵硬,表情肉眼可見的糾結。

長安在此獠手上,那就是一個聚寶盆。

第一,缺少勞動力,波斯可以販賣崑崙奴過來。

第二,商品貿易發展速度太快,裡面是源源不斷的錢財。

如果放棄這滔天的利潤,恐怕連上帝都會不滿吧?

念及於此,他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能喝王爺的茶,是鄙人的榮幸。」

說完走過去滿飲一杯。

廳內眾人露出鄙夷厭惡的表情。

剛剛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現在諂媚到快舔腳底了。

真是賤骨頭!

張易之很有禮節的擺臂,「關稅免三成,歡迎波斯友人來大周發財。」

波斯商人大抵覺得顏面盡失,隨意應付了兩句,便落荒而逃。

張易之親自將其送出門外,轉身時,表情立刻變得冷冽。

他抄起最近的凳子,直接砸向第五重樓,寒聲道:

「蠢貨,你殺人上癮,我來幫你擦屁股?」

「副堂主別做了,從慈善堂最底層做起。」

「我警告你,最後一次,否則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怎麼行?」

第五重樓直面他,叫屈道:

「憑什麼卸掉本尊的職位?」

自從當了副堂主,他深刻理解權力的滋味,怪不得歷朝歷代無數人為之瘋狂。

如今還沒當過癮,怎麼能卸職呢?

「憑什麼?」張易之冷冰冰盯著他,沉聲道:

「誰允許你殺人?殺人必須要承受代價,這是規矩!」

此話落下,氣氛開始詭異起來了。

眾人低著頭不敢言語,卻覺得荒謬無比。

這句話竟然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簡直是聳人聽聞啊!

要論殺人,你可以首屈一指,這瘋子給你提鞋都不配。

現在說這番話,不覺得可笑么?

張易之目光掃視著他們,面不改色道:

「我現在是規則制定者,我不能違反規則,至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違反規則。」

「我絕不會做獨裁者,以後凡事都儘可能寬容大度,以滿足各方面訴求。」

眾人愕然,乃至震驚。

一個人竟然能在角色間切換自如,毫無晦澀。

簡直可怕,怪不得能壓得陛下喘不過氣。

張易之走到第五重樓面前,審視著他,漠然道:

「下次碰到這種事,先跟各部門討論,然後再商議定罪,罪名成立,才委派你執行,必要時不能繞過朝廷長安令,這才是規矩。」

「哼!」

第五重樓四十五度角看屋檐,一副委屈傲嬌的模樣。

幾個大儒相繼點頭,看張巨蟒如今的處事方式,此獠真的改變太多了。

曾經惡貫滿盈的人,稍稍露出一點良善,這種反差感就足以讓人滿意。

就在此時。

「報——」

一個綠袍急急走進大廳,稟報道:

「司長,滎陽鄭氏也在創建報紙,都是關於世家大族的內容。」

霎時,眾人都察覺到一股殺機在升騰。

張易之俊美無儔的臉龐此刻滿是陰沉,聲音毫無感情波動:

「他們辦報,經過我的審核了么?」

「必須扼殺這種苗頭,特殊時候,只能有一種聲音。」

「朝堂我暫時干涉不了,門閥望族?呵呵……」

說完森然道:

「走,隨本王去一趟滎陽!」

「遵命!」

鮑思恭等綠袍齊聲應道。

沈佺期一行人臉龐漲成豬肝色。

你……你剛剛那番話不是白說了么?

張巨蟒可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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