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非要逼我不講文德

第四十七章 非要逼我不講文德

書房。

六房現任族長崔元綸臉色有些難堪,怒聲道:「這下好了,徹底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崔曄垂著頭不敢接話。

「幾個族老自以為是,不就是燃石么,非要擺架子,現在被人家打上門來!」

崔元綸毫不掩飾心裡的怒火,他一開始就不贊成晾著張易之。

崔曄轉移話題道:「族長,剛剛的較量,咱們崔家子弟稍稍遜色,讓幼夢作一首詩,絕對能消滅張易之的鋒芒氣焰。」

「稍稍遜色?」

崔元綸瞪了他一眼,不留情面譏諷道:「那十幾首詩皆是傳世之作,咱們跟他那是天壤之別!」「再者,夢兒絕無可能勝過他。」

崔曄深皺眉頭,愁悶道:「總得試一試吧?」

崔元綸默了默,微微點頭:「無論勝負,一定要請張易之過來。」

「嗯。」

……

少女閨房陳設簡單。

桌上擺著一張微黃的素絹,旁邊放著一枚端硯,筆筒里插著幾支毛筆。

窗邊的瓷盆中栽著一枝茱萸。

梳妝台的兩邊的牆上分別掛著刺繡絲帛,綉著蘭花,栩栩如生。

案桌上趴著一個少女,眼睛眯成一條縫正在翻閱著竹帛簡牘。

她儀靜體閑,將烏黑的秀髮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不施粉黛的臉頰肌膚賽雪,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眉目間隱隱散發書卷的清氣。

丫鬟進來后,把案上竹簡抽走,嗔罵道:

「姑娘,醫士早跟你說過,減書存眼力,你偏不放在心上。」

崔幼夢用手指揉了揉眼角,她患了比較嚴重的眼疾,花似霧中看,二十步外雌雄不分。

丫鬟將竹簡放好,才說起正事:「姑娘,老爺讓你現在寫一首詩。」

「我爹?」

崔幼夢蹙了蹙眉頭,但還是提著毫筆在宣紙上書寫,字跡端莊秀麗。

丫鬟一邊看,一邊問道:「姑娘,你就不好奇為何么?」

「聽說張易之在跟崔家論詩,大抵是族人都輸了。」

她埋頭寫詩,說話的聲音粘粘糯糯。

丫鬟臉上浮現慍怒之色,同仇敵愾道:「你不生氣呀?張易之可是一個狂傲無禮之徒!」

崔幼夢有些懵圈,她抬起頭問:「技不如人,有何氣?」

書獃子!

丫鬟翻了翻白眼,見她詩已成,就抄起宣紙跑出去。

崔幼夢笑了笑,繼續拿起書籍眯著眼看。

……

村外,草堂里。

「來了!」

崔曄胸有成竹,他緩緩展開宣紙。

場中又安靜下來。

崔氏族人眼神中透露最後的希望,而圍觀者也很期待。

再輸這一場,崔家可謂是臉面無存。

誰都知道,這首詩不是為了贏,只是要扳回一絲顏面。

崔曄望了張易之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念道:

「蘇溪亭上草漫漫,

誰倚東風十二闌。

燕子不歸春事晚,

一汀煙雨杏花寒。」

妙!

絕妙!

不僅是崔氏族人,其他圍觀的大儒都站起來鼓掌。

掌聲響徹在山林間,長達幾息時間。

崔家剛剛上場的十幾個人,作詩的水平遠遠不敵這首。

這絕對是一首傳世之作。

全是寫景,情景融渾卻毫無痕迹。

暮春景色濃郁而迷濛,恰和倚闌人沉重而憂鬱的心情相契合。

詩韻人情,雋永醇厚!

一直漫不經心的張易之很罕見鄭重起來,他也有些鑒賞水平,這首詩實在太細膩了。

不愧是清河崔氏,終於有一個能打的。

「好,此詩方顯崔家底蘊。」

張易之往前踱步,由衷敬佩道。

這時候,眾人才發覺。

這竟他第一次挪動腳步!

這意味著他要開始認真了。

崔家每個人都緊盯著張易之,側耳傾聽,不敢遺漏半句。

而其他圍觀者紛紛拿出筆墨,想要奮筆疾書,記錄下來。

張易之高舉茶杯,突然將茶水傾瀉,口中高呼道:

「日照香爐生紫煙,

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銀河落九天。」

呼!

呼!

場中安靜無比,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喘氣聲。

山頂紫煙繚繞,山間白練懸挂,山下激流奔騰,一幅絢麗壯美的圖景。

這莫非是仙境?

所有人都被詩中磅礴的氣勢,徹底給震懾住了!

連陳長卿都愣神呆住,一碗茶水就能比喻成飛流三千尺?

這也太扯了吧!

可為什麼聽起來這般壯闊呢?

胸膛好壯闊啊!

貧道他日得道成仙,就能去這樣的仙境?

「這才是詩!我上半輩子究竟學了什麼狗屁東西?」

「是啊,明天就回家侍奉雙親,好好在家裡閉門苦讀。」

「今日之盛況,吾一生難忘!天道難言公正,為什麼偏偏張子唯這般有詩才,詩才天授啊!」

「老天賞飯吃,咱羨慕也沒辦法啊,唉!」

圍觀的書生士子回過神來,議論紛紛,發出不同的感慨聲。

崔家族人已經有些眩暈了,他們第一次產生挫敗感。

孔子說,知恥而後勇!

而門閥士族的自尊心和恥辱心,尤其強烈。

對於他們而言,被人擊敗,這是恥辱。

受到恥辱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反擊。

若反擊之後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方的對手。

那麼就承認對方……

周圍百餘崔家子弟,基本上都被張易之折服了。

那是一個胸中有錦繡乾坤的男人,他甚至一個人就能代表詩道!

一首首詩,都是傳世之作,那是多麼可怕的人啊。

崔家子弟輸得很心服,但礙於門閥的臉面,他們也不能當場認輸。

崔曄心裡長嘆一口氣,他斟酌了一下語氣,試著道:

「張公子,能否有幸邀請你去崔家做客?」

張易之斜睨了他一眼,呵呵,前幾天擺架子,非要我不講文德。

嘴上卻暢然笑道:「我的榮幸!」

聽到這句話,人群竟有些依依不捨,這場詩宴到此結束了!

張易之的詩才完全碾壓清河崔氏。

不是擊敗。

而是碾壓!

崔家如果沒有最後一首詩挽回一點顏面,那將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不過此事註定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張易之的詩才,必將傳遍大江南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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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唐本想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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