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華待追憶 第十七章，陽光燦爛的笑容

鐵蛋兒自小邊無父無母，是吃海參村的百家飯長大的。小時候的經歷讓鐵蛋兒成了村子里最能吃苦的人，無論是下地幹活還是下海捕魚，鐵蛋兒都是最賣力氣的，尤其是和王屠戶的家的女兒王英一見鍾情后，鐵蛋兒為了攢足聘禮，幾乎天天日未出而作、日久落而息，幾乎是拿命在賺錢......

大約半年之後，鐵蛋兒和村長們出去打魚，遇到了仙人。村長和一些村民們都以為鐵蛋兒想媳婦想瘋了，明目張胆的和仙人討要東西，這不是找死嗎？仙人一怒，易怒，吹口氣，海參村就都沒了......鐵蛋兒自然也怕仙人生氣啊，可是看著那寒氣凜凜的冰，鐵蛋兒就彷彿看見了自己的未來，那是他把握住未來的機會，一個把王英娶回家的機會。王英自由體弱多病，她的父親王屠戶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人，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對待這個女兒一百個不滿意，鐵蛋兒知道自己要是不把王英娶回家，英子活不了多久......

仙人可能無法理解凡人的感情，更不可能知道大仙將冰送給鐵蛋兒對鐵蛋兒和王英的未來產生多麼大的影響。鐵蛋兒成親那天，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掀起紅蓋頭的時候，鐵蛋兒和英子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感動神仙了。」

鐵蛋兒認為白衣仙人是上天派來幫他的。所以當在大海里發現沉睡在海里的仙人，鐵蛋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報恩。

鐵蛋兒噔噔噔地跑下了樓梯，仙人臉上缺了一大塊兒皮，右腿和胳膊也斷了，胸口還有一個透亮的洞，怎麼看都是受了重傷。沒有見過大世面的鐵蛋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把仙人帶回家，藏起來，不能讓人發現。

「他娘的，什麼味兒啊！一群土包子都門口，是不是藏著什麼寶貝呢，我告訴你們，藍海城，算城主在內，我最大，快把藍海珠給老子交出來，聽到沒有！」

王老胖子國字頭，眼睛銳利，老虎似的，彷彿隨意掃一眼就能看穿人心，高挺的鼻子下邊薄得像層紙的的嘴唇，透著一股子尖酸刻薄的勁。

王老胖子邁著小短腿兒，腰上的肥肉顫悠悠的，像后貼上去似的。

鐵蛋兒眼珠一轉，悄悄地後退了兩步，再出現的時候，左右手各握著一把敬神的煙，為了營造出煙已經燃燒很長時間的假象，鐵蛋兒還把煙掰折了一大半。

「呦，王老爺！您老怎麼有空到小的這破地方來啊！慢點慢點，可別髒了您的腳！」鐵蛋兒見到王老胖子闖到院子里來了，嚇得一個機靈蹦了起來，抬手就要去迎王老胖子，忽然自己的手裡還有煙愛著事呢，隨後就給拋到院子里，搓搓手就要去扶著王老胖子在尊貴的『豬蹄兒』。

王老胖子嘴裡叫喚謾罵著，眼神隱騭地在院子里逡巡了起來。鐵蛋兒和老村長住在一個四合院里臨界的是一個二層小樓，鐵蛋兒和老村長尋思著在藍海城開一個酒樓，東面也有一個二層小樓，比不上臨街的木樓敞亮，一樓是放雜貨的，二樓是鐵蛋兒和王英的住處，東面的矮房子無人居住，正空著呢，至於北面擺放著仙人的屋子，則是老村長的房子了。

按照農村人的講究，長輩應該住在坐北朝南的主位，與大門正對著。

王老胖子的視線突然停在了一扇緊緊閉合的老舊木門上，抬起手兩隻背在後腰的手在一起用力的握了握就要向那處走去，誰能想到鐵蛋兒嗷一嗓子串了出來，手裡還拿著敬神的香，把王老胖子全身的肉都嚇得顫了起來，冷汗嘩嘩地甩了出去。

鐵蛋兒要去擎王老胖子的胳膊。王老胖子看著飛起打旋又落下的兩把冒煙的香，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鐵蛋兒近前沖著王老胖子背在身後的胳膊使眼神，王老胖子才明白鐵蛋兒想幹嘛。

「去你·媽的，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碰老子的衣服！你配得起嗎？」王老胖子抬腳就沖著鐵蛋兒的肚子踹了下去，一腳把鐵蛋兒踹飛出去幾米遠。鐵蛋兒點頭哈腰地爬起來，一個勁地念叨賠不起賠不起、您老是什麼身份啊，我連看都不應該看的......心裏面則在想著，你這個老胖子，媽了個蛋的，真想拿香搓進你的肚臍眼！

「嘿嘿，王老爺，你怎麼到我這小地方來了，有何貴幹啊？」鐵蛋兒彎著腰挪動到了王老胖子的正前方，擋住了所在的屋子。

「哦，我幹什麼還需要先通知你嗎？」王老胖子眼神轉冷，盯著鐵蛋兒唯唯諾諾的嘴臉，愈發覺得這個滑頭的小子有問題。

「快！死胖子跑進去了，這可是老村長家，他要是敢欺負老村長就乾死他！」漁民們哪裡是王老胖子的家丁的對手啊，乒乒乓乓打一陣就落了下風，被一群家丁趕到一邊去了。王書生見狀，又去找了一些村民，還把鐵蛋兒的岳父，會點功夫的王屠夫幫忙了。

雙拳難架四腳，村民重新奪回了『戰鬥』的主導權，王書生、張樹生還有王屠夫趁著這個當口闖進了院子。

王老胖子咧嘴一笑，沒想到這群鄉下來的土包子還給他來了一出兄弟齊心的戲碼，打著哈切仰起脖子，懶洋洋地睨著王屠夫：

「怎麼著？丈著人多勢眾欺負人是不是，你們村的人在我的海里採珠子，難道不應該給個說法嗎？」王屠夫故意沖著怒沖沖的張樹生擠了擠眼睛。

張樹生氣得額頭青筋亂跳，拿起叉子就要扎老胖子的腦袋，被王書生和王屠夫用力拉住。

鐵蛋兒站在一邊瞧著王老胖子勝券在握的樣子，愈發覺得那顆藍海珠子有問題，很有可能是王老胖子放到海里的。鐵蛋兒的水性是村子里最好的，又肯賣力氣，早已經把藍海城的海域都翻弄遍了，要是有珠子也應該是鐵蛋兒採到才對。

這種很沒道理的自信愈發讓鐵蛋兒覺得王老胖子此行的目的不簡單，絕不是單為了一個珠子那麼簡單。王屠夫站在門垛子上，將火氣沖沖的張樹生擋在身後，半眯著眼睛盯著王老胖子的側身。

玩老胖子在王屠夫走進院子之後，改用側身對著王屠夫，雙手仍然背在身後，也還是用下巴看人，卻不敢沒事兒人似的向那個有著嗆人的煙味兒的屋子看了。

鐵蛋兒趁王老胖子沒注意，豎起耳朵聽了聽聲音，生怕老村長的壓不住村民們，這要是弄出來什麼聲音可怎麼了得？鐵蛋兒手心裡已經出滿了冷汗，一向滑頭的他一時間也沒了注意，突然間，鐵蛋兒靈機一動的撿起地面上的香，對著香頭用力吹了幾口，心疼得不得了，苦哈哈地沖著王老胖子抱怨起來：

「王老爺，您到底來做什麼啊，你要珠子去張樹生家去啊，去我家來鬧什麼，我這正要給死鬼老爹上個香呢，您這一來到好，我的香全白費了，您可得陪我！」鐵蛋兒脖子一梗，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拿著有燃燒了起來的香沖著王老胖子揮了揮，一臉潑皮像。

哎呦，竟然有人敢訛我？好小子啊，你自己扔掉的東西竟然怪到我身上了！王老胖子正與張屠夫對峙，聽到鐵蛋兒的話，斜眼乜著鐵蛋兒手裡的香，恨不得搶過這香塞到鐵蛋兒的賤嘴裡。

大街上，王老胖子帶來的十名扈從已經被村民們打跑了，一個又一個的村民擠到了鐵蛋兒家的後院里。鐵蛋兒見人多了，兩隻小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手舞足蹈地跑到王老胖子跟前，拿著香沖著王老胖子的鼻子畫圈：

「王老爺，你可是藍海城的貴人，你可不能賴賬啊，我這想擎著您連給我爹的香都扔了，你步得表示表示，一定得表示表示！」

王屠夫握著一把油漬麻花的切肉刀，沒精神地耷拉著眼皮，死死地盯著王老胖子背在身後的拳頭。張樹生聽到鐵蛋兒的那句『要珠子去找張樹生要』差點拿叉子先把鐵蛋兒給挑了，要不是王書生提醒他看鐵蛋兒的手勢，張樹生沒準真當鐵蛋兒光顧著自個不顧相親了。

原來鐵蛋兒用背在身後的手沖著村民們打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這手勢還是王屠夫閑著沒事兒的時候交給村民們的，要沒有鐵蛋兒的這個手勢，村民們早就一哄而上揍這個胖子了。

王老胖子眼前一圈煙接著一圈煙的轉，既嗆人又煩人，偏偏還不管亂動，生怕拿著菜刀的傢伙偷襲，只好忍著鐵蛋兒的蚊子似的聒噪。

老村長在鐵蛋兒離開之後，大跨步走向了仙人躺著的木架子子，也不管才沒踩到人，更不管去攔他的哭鬧，直接冷著臉低沉地問了一句：

「你們想死嗎？不想死的讓開！」老村長就像變了一個人，走起路來帶著的風都讓人喘不過氣，想要攔老村長的婦人全都被老村長一個瞪眼嚇得不敢動彈。婦人們一臉幽怨地看著老村長將白衣仙人周圍的香爐里所有的煙都被老村長掐滅了，不是瞪眼睛就是綳著臉，臉色難看至極。

「哼哼，誰也別出聲，你們欺負鐵蛋兒媳婦的事兒我回來再和你們算！」老村長陰沉著臉就沖門口走去了，村子里的婦人哪裡見過這樣的老村長？海參村的歷屆村長，就沒有壞脾氣的，每個村長對著村民都是一臉和善。婦人噤若寒蟬地讓開了步子，見老村長這副樣子，也不免再心裡打鼓，懷疑自己是不是幹了什麼蠢事。有借婦人想到自己把王英擠出了仙人身邊，不禁羞臊地紅了臉。

一個小女孩兒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仍然盯著媽媽嘴裡的仙人看，大眼睛眼一眨不眨，水汪汪的。小女孩兒覺得仙人的眼睛也很大，不知道睜開的時候有沒有自己好看。小孩兒見沒有看著她了，悄悄爬到仙人身邊，開始戳仙人的鼻子，可剛噴到鼻尖，就被觸電似的收回了手。

「仙人咋這麼涼呢？」女孩兒將手指頭放進嘴裡吮吸了起來，想轉頭告訴媽媽一聲，這個仙人不一般，凍手，可是媽媽和其他長輩們全都盯著木門，們又沒開也不知道能看到什麼。

「你他媽的給我滾開！」王老胖子終於忍不住了，這個鐵蛋兒得寸進尺，不但拿著香沖著他畫圈也就算了，竟然變本加厲地繞著他跑了起來。

王老胖子眼珠一轉，抬腳就揣到了鐵蛋兒的側腰，將鐵蛋兒踢向那扇緊閉的木門。

木門裡面，一個老夫人哎呦的叫喚了一聲，被不知道哪裡的風吹得眼皮生疼，眨巴眨巴地將眼睛睜開，卻見沒還緊緊地閉著，哪裡來的風呢，只是不見了貼在門上的老村長。

王屠夫嘆了口氣，右手握刀，左手扶著刀背，向王老胖子走去。

「王老爺，孩子不懂事，何必下狠手呢？」鐵蛋兒這一下子被踢得腰都快散架了，在空中轉了數圈才停下，要不是老村長卸去了鐵蛋兒向後撞的力，鐵蛋兒沒準能砸到仙人肚子上去。

王老胖子的手兀地冒出了冷汗，一瞬不瞬地盯著鐵蛋兒背後的老村長。這木屋裡果然是有人的嗎？我竟毫無察覺，難道是氣界強者？藍海城竟然有了氣界強者，還是從海參村那個小地方來的？王老胖子咽了咽口水，又瞧了一眼木門緊閉的屋子，除了淡淡的煙味，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安靜得令人壓抑，連一絲喘息的聲音都沒有，難道屋子裡面真的沒有人，消息是錯的。

王老胖子緩緩將拳頭垂到了體側。

王屠夫又停下了腳步。

老村長抱起鐵蛋兒，將放在了迴廊下方。鐵蛋兒仍然沒有鬆開手裡的香，呼哧呼哧地喘粗氣，強撐著不倒下，一副不讓王老胖子『賠錢』就不罷休的表情。

「王老爺還不快走，鐵蛋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是海參村的孩子，你這是把海參村的村民都得罪了啊。」老村長拍了拍鐵蛋兒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起身面對王老胖子的時候，兩隻老眼玩味的笑了起來。

屋子裡，小女駭兒正想告訴媽媽自己發現的大秘密，突然感覺自己的頭不一雙大手按住了，很冷，但是很溫柔。

「哎呦，哪個阿姨啊，手咋這麼涼呢，和仙人一樣。」

小女孩兒嘟著嘴兒，想把頭頂的手移開，兀地發現媽媽和村裡的長輩們全都瞪著眼睛望著她，小女孩兒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覺按著她的腦袋的不知被誰收了回去。

大人們大眼瞪小眼，小眼珠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緩緩伸手捂住了耳朵。

「仙人顯靈啦！」

「仙人顯靈啦！快拜啊！」婦人尖銳的嗓音在狹小的房間里回蕩，一浪更比一浪高，震得小女孩兒生無可戀。

王老胖子兩眼銳放晶光，瞳孔一瞬間，縮成了一條細縫。

王屠夫鬆開了扶著刀背的左手，身形一閃，刀已經貼在了王老胖子的腋下，

「王老爺，您怎麼在這呢，家裡來貴客了，夫人讓您趕快回去呢！哎呦，這是幹嘛呢，諸位相親對不住對不住！王老爺喝多了喝多了，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一個高瘦的漢子突然擠過人群走到了後院之內。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一人發現這高瘦漢子是怎麼擠過人群的，這可真瘦的像一陣風似的。

王老胖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一把沾著魚油的菜刀正抵在他的腋下，只要王屠夫願意，隨時都可以把他的右臂切下去！

老村長盯著新來的高瘦漢子，沖著王屠夫揮了揮手。

王屠夫用王老漢子的衣服擦了擦刀，然後收起了刀，向王英所在的屋子走去。

王老漢子踉蹌著退後兩步，通體冰涼。高瘦漢子趕忙跑過去，完成了鐵蛋兒沒有做到的事，扶著王老胖子的豬蹄，拉著他向門外走去。王老胖子不明所以地跟隨，他雖然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但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倒霉的四合院里久待。

「王老爺且慢，您還沒有陪鐵蛋兒兄弟的香呢。」高瘦漢子忽然停下了腳步，善意地提醒道。

「對啊對啊，您可不能賴賬。」鐵蛋兒嗤嗤地笑了一下，和大海上的太陽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