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藏狼雪莉(完)
槍響。
一切歸於寂靜。
女人手指顫抖著,任由無力握住的手槍滑落在地。
地板上多出了一個槍孔,卻沒有血跡。
——那個男人,在子彈擊出的前一刻,倒計時走到了盡頭。
女人勉力站起身來,走向雪莉,搖搖晃晃行了幾步,又癱倒在地。
男人在酒里放入的藥物應該含有麻醉劑的成分,再加上剛才那場慘烈的搏鬥,已經讓她失去了所有力氣。
但她沒有放棄,即便是用爬的,她也要挪到奄奄一息的雪莉身旁。
「沒事的……沒事的雪莉……都會好的,寶貝……」
她把雪莉的頭埋進懷裡,顧不上處理自己的傷口,又晃晃悠悠地取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灌進雪莉的嘴裡。雪莉一遍又一遍地吐出粉紅色的,帶著泡沫的血,飽脹的痛楚使她不願意再喝水,但主人不肯放手,一直往她嘴裡灌水。
她的聲音裡帶著濃郁的哭腔,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雪莉白色的毛髮上。
「你不會死的……雪莉……」
「放心吧……雪莉……」
「你是我……最後的家人了……」
……
……
……
你將繃帶紮緊的那一瞬,女特務皺了皺眉頭,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逝,一聲不吭地強忍了過去。
「好了。清水衝過,也拿碘伏消毒了,應該不會二次感染,你這次傷得挺嚴重的,這隻手沒個把兩個月怕是用不了了。雪莉那傢伙也是夠狠的,骨頭都咬穿了……」
女特務坐在床沿,一言不發。你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叉著腰說:
「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躺著吧,我現在就出發。對了,星期天我也要帶上,你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沒問題吧?」
女特務搖了搖頭。
你又嘆了口氣。轉身欲行,這時,她忽然伸出左手,抓住你的手臂,你愣了愣,轉過頭來,看見女特務通紅的眼眶。她看著你似是有話要說,猶豫了一陣,卻又咬咬嘴唇,低下頭去。
「對不起……」
在你離去后,女特務靜靜地、端正地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雙目失神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屋子裡一片寂靜,沒有了星期天雪莉,也沒有了你,只剩下規律的鐘聲。
慢慢地,女特務抽了抽嘴角,眼淚一點一點從眼眶中滿溢出來,起初只是輕輕的哽咽,後來,她像個迷路后找不到家人的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你靠在門后,垂下眼瞼,把最後一口煙抽完,將煙頭踩滅。
「走吧,星期天。」
「咱們去把雪莉帶回來。」
星期天「汪」地叫了一聲,搖著尾巴跑在前頭。
……
……
……
「雪莉。」
「雪莉?」
「雪——莉——」
雪莉回過頭來,看見主人正微笑著朝自己走來。她站到坡下,雪莉在山坡上,居高臨下地和她對視著。
「回家啦,寶貝。」
——是該回家了。牧羊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但雪莉卻不想回去。她仰頭看向夕陽落下的山頭。
這段時間以來,狼群的嗥叫越來越頻繁。她能夠預感到那是不安的訊號。興許是因為到了繁殖的時期,單靠現有的成年藏狼數量,根本不足以養活它們的家族,興許,她的家族已經來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每當聽見那些嗥叫聲,雪莉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身子里流淌的原始血脈在呼嘯。她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本能,但每當聽到狼嗥的時候,每當靠近那些綿羊的時候,每當看到星期天搖晃的尾巴的時候,她都會忽然想起來,自己原本是狼。
她的內心在掙扎。
她的本能在呼喚她走進那片密林深處,回歸到族群里。她是一頭成年的雌性藏狼了,如今也是發情的年紀。但她又不捨得離開現在的主人。
「雪莉?」主人似乎意識到今天的雪莉不同以往。
雪莉看了她一眼,忽然仰天長嘯。
嘯聲結束后,雪莉又耷拉下腦袋,緩緩走下山坡,來到主人腳邊。主人蹲下身來,輕輕撫摸著雪莉的毛髮。
「好孩子,我們回家……」
話未說完,夕陽盡頭的山坡上,忽然響起一聲極為凄厲的狼嗥,似是在呼應雪莉方才的長嘯。
在那個瞬間,雪莉體內野性的基因被全部點燃——它清楚地辨認出來,那是來自於前任母狼王的叫聲。
女人也是在同一瞬間意識到情況變得不對勁起來,在雪莉轉頭的那一刻便下意識地抱住了它,果不其然,雪莉開始瘋狂地掙扎著,朝著森林的方向狂吠。
女人似乎明白了雪莉的意圖,她用力將雪莉抱緊,奈何一頭成年藏狼的力量是絕對不可小覷的,雪莉正在一點一點掙脫她的懷抱,情急之下,女人喊著:
「雪莉!你不能去……」
被束縛的感覺和女人的話語將雪莉最後一絲理性抹去。它猛然俯下身子,沖女人的手臂咬去。一陣刺骨的劇痛傳來,女人頓時放開了手,跪倒在地。
聞到嘴裡的血腥味,雪莉忽然驚醒,在她擰過頭時,才意識到主人被自己咬傷了。強烈的恐懼灌滿全身,她似乎明白,自己衝動的行為已經斬斷了某種高於血緣的聯結。
雪莉幾乎是本能地朝森林裡跑去。
「等等……雪莉……」
女人強忍著痛苦站起身來,朝森林裡追去,星期天一邊狂吠著追將過來,一直跟在女人的身後。
……
……
……
你用手機打著光,在星期天的帶領下,在森林中穿行,一路往山上跑。
此時天色已晚,在無月的夜晚,你幾乎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但你還是找到了雪莉。
當星期天的吠叫從前方傳來時,你看見雪莉正被四隻健壯的成年狼圍攻。她身上白色的毛髮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四隻野狼停下了圍毆,轉過頭來看著你和星期天。它們的八隻眼睛在閃光燈的照射下,反射出陰森的光芒。
星期天俯下身子,發出憤怒的低吼。你退了半步,摸向後腰,突然記起來你沒有帶手槍。
一人一狗如何對付四隻成年野狼?趁它們飛撲過來的時候一頓滑鏟,把它們開膛破肚嗎?你不知道。你只是覺得自己在危險時刻總能想到些爛梗的性格很是好笑。
你悄無聲息地解下腰間的軍用皮帶,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