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是我跟沈浩軒的孩子!每當想到這裡我都痛徹心肺!假如那天我沒有遇到冷濤,沒有走進那間該詛咒的套間,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我可以繼續活在他用謊言編織的愛情童話里,可以順順利利地生下那個孩子……
就算愛情破碎了,我還有他……我跟沈浩軒的孩子……他是什麼樣子?是我葬送了他的生命!沈浩軒說我是故意摔倒的,可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孩子會恨我嗎?
突然,用力揪著自己的頭髮,我想我是瘋了,為何這樣挂念那個已流掉的胚胎,為何如此不甘心為何如此痛悔?
這是我的錯嗎?任何一個女人遭遇這樣事情都會抓狂的,更何況那時我已失去了判斷和理智,更無法理解原本暢通的道路為何多了樣障礙物。
也許這一切真的是天意,我跟沈浩軒之間已緣盡於此。
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哭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鬱悶和悲痛,我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
沈家總算來人接我,我沒有拒絕。因為除了沈家,暫時我已無處可去。
我的家是兄嫂的,假如我跟沈浩軒離婚,最容不下我的就是那個家。我已退學,沒有學歷沒有專長,除了青春,我幾乎一無所有。
回到沈家,我開始整理一些東西,都是隨身的衣物和一些零星的物品,然後我將沈浩軒送給我的那隻鑽戒和一點錢裝進錢包,猶豫了一會兒,我又將他給我的一張銀行卡塞進包里。
現在,我要學習獨立了,以後的道路實在太漫長太孤獨,說實話我都不知道出路在哪裡。
以前的我雖然也是一無所有,可那時我有的是滿腔自信和快樂,如今我只感覺迷茫和悲傷。這場愛情的瘟疫幾乎摧毀了我的一切,我,遍體鱗傷。
好在我從來都不是個任性的女孩,也從來不會自暴自棄。這要感謝我的媽媽,從很小時候她就教會我,永遠不要執著於根本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要為了任何男人傷害自己,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媽媽,永遠都不會有人比我更愛我自己!
撥了無數次冷曦的電話,可始終無法接通,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現在我只能去投奔她了,只是自從上次我陪她去醫院做流產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得到過她的消息,也不知她最近過得怎麼樣。
沈浩軒持續保持失蹤,我也懶得去打聽他的行跡,心想他不回家更好,我可以趁這個機會順利離開。
這天,是一個很晴爽的早秋。我穿著一件米色的裙式風衣,提著一隻愛馬仁挎包(裡面裝著我的所有家當),扮作出門逛街的樣子,悄悄地離開了沈家。
打車去了經濟學院,看著曾經熟悉的校園,我心裡百感交集。傳達室的門衛大爺用那雙混濁的老眼打量了我許久,才驚訝地道:「是雪馨啊!你不是嫁進豪門做少奶奶了?怎麼回來了?是找同學玩?」
「是啊,我找冷曦!」我勉強笑笑。
「冷曦……她也退學了!」
「退學了?」我大吃一驚,她怎麼會突然退學?難道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她都沒有給我打個電話?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以前我跟冷曦合住的宿舍,擰了一下門鎖,竟然沒有上鎖,我連忙推開門,卻看見肖雲峰正在屋內作畫。
滿屋子都是廢棄的畫稿,還有隨處亂扔的畫筆調色板,肖雲峰呆坐在如垃圾堆般凌亂的屋子裡。對著空空的畫架,那雙原本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如今也只剩一片麻木的空洞。
「雲峰!」我走進屋去,隨手關上了房門,環顧了四周一遍,沒有看到冷曦也沒有看到她留下的東西,因為這裡已變成了男性風格十足的寢室。「冷曦呢?她為什麼突然退學了?現在你住這間宿舍嗎?」
好像沒有聽到我發出的一連串的問題,他茫然地抬起頭,注視著我打量了幾秒鐘,冷漠空洞的眼眸變得犀利起來,他冷冷地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我……」我一時語塞,在他如此僵冷的注視下有些無措,「我回來看看你們。」
「我們有什麼好看的?」他的唇角牽起一抹譏諷,「你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做了豪門少奶奶,為什麼還要回來?這裡只有窮學生,你不覺得晦氣?」
「雲峰,你為什麼要這樣?就算我倒霉嫁錯了人,難道對我的懲罰還不夠多嗎?你又說這些扎人心的話!你們男人都很無情,我討厭你們!冷曦呢?我要找她,世界上只有她才對我最好,在我倒霉的時候也只有她不會跟著落井下石!」我跺了跺腳,狠狠地將腳邊的一張廢畫稿踢開。
他好像沒想到我會發這麼大的火,臉上的表情一怯,喃喃道:「你怎麼啦?是不是跟沈浩軒吵架了?」
「要你管!」我瞪著他,「你不是喜歡幸災樂禍嗎?」
「……」面對我的怒意,他沉默了一會兒,放下手裡的畫筆,慢慢站起身走近我,輕聲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不該對你發火。」
他心情不好?我略一思索很快就明白過來,對於一個畫家來說,最大的煩惱就是畫不出滿意的作品。我再看一眼遍地亂扔的廢畫稿,突然心裡一動。
所有的稿子畫得都是同一個人,一個滿臉笑容的女孩——那就是我!
或坐或站或迎風而立或倚花而笑,每張都不同,可是那張笑臉卻是相同的,只是,為何都半途而廢呢?這些畫稿沒有一張畫完,都是在勾勒出了大概的輪廓之後丟棄掉。
而畫架上那幅才剛剛開始描繪,整塊畫布就畫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雖然只是一雙眼睛卻活靈活現,烏亮的瞳仁里盛滿著蓬勃的笑意。
我短暫地失神,看著這些畫稿我才記起自己曾經那麼愛笑,只是,我真的想不到肖雲峰竟這樣深刻地記住了我眼中的笑意。如此傳神的勾畫出了那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境,這份心思真的不同一般。
彎腰隨手撿起一張廢棄的畫稿,我瞥了一眼,抬頭問他;「為什麼都沒畫完?」
他微微抿唇,憂鬱的眼睛里盛滿了哀傷。又是一陣死寂的沉默,之後,他緩緩開口說:「因為,畫里的女孩已經離開了我!」
「……」我一怔,為他話語里流露出的真切,為他毫不掩飾的悲傷。
「雪馨,你告訴我,你過得幸福嗎?為何我在你的眼裡再也看不到以往那種熟悉的笑意?」他狂亂地凝望著我,那垂下的長發掩住他瘦削清俊的臉龐,原本憂鬱的眼睛浮起一種陌生的激動,「沈浩軒英俊多金,可你跟他在一起並不比跟我在一起時快樂,雪馨,你告訴我,是不是只有成功的男人才能打動女孩的心?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功成名就,你是不是就會愛我?!」
「……」我驚愕地望著眼前曾熟悉的夥伴,從未想到過他竟然對我存在著如此深刻執著的感情。同學一載,為何他從未對我表白過?我以為他只是把我當作普通的朋友,而我一直把他當作最好的哥們。
他緩緩移步,走近我,伸出修長好看的大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你哭了!」
我微微一顫,男孩冰涼的指尖觸及我細膩的臉頰,頰邊一片濕冷,淚早已在不經意間爬滿腮幫。不知從何時起,淚水漣漣已成為我的家常便飯,我好像一直沉浸在淚水中度日。
「你跟他在一起並不幸福對不對?」他凝睨著我的淚眼,語氣里騰起一絲希望:「豪門少奶奶的日子並不好過,雪馨,你已經在後悔嫁給他了!」
「……」是的,我後悔了,我早就後悔了!可是有什麼用?世上還有後悔葯嗎?我哽咽著,任憑男孩慌亂地擦試,而我的眼淚卻越來越多。
「別哭,雪馨,你還有我!我會好好愛你疼你對你好!」他鼓起勇氣將我攬進他的懷裡,我並沒有推拒,也許只是覺得太累了真的需要一個肩膀依靠。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著我的肩背,喃喃說:「雪馨,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毫不猶豫地愛上了你,真的!你站在秋日的陽光下,笑得像個天使!那麼美麗那麼聖潔!可我只是個窮山溝里爬出來的窮小子,我一無所有!雪馨,你那麼美好,我想嬌寵你想給你最好的生活,我想為你打一片天下,等我征服世界的時候再正大光明地向你表白,可你……不肯等我!」
我震動了,原來他的愛那麼熾烈那麼深沉,如同埋藏的火山。可是,傻男孩,你的愛沒有說出口,我怎麼懂?我從來都不是個細膩的女子,我喜歡直接的表白,我喜歡熱情的追逐,我渴望浪漫的愛情。沈浩軒滿足了我對於騎士的幻想,雖然跟了他之後我才明白自己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強盜,但對於這份愛我已投入所有。現在的我已是滿心瘡痍,疲憊到無力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