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的
目送著桂岑消失在夜色中,沈遙葭有些煩躁地扯掉頭上的鳳冠。
她隱隱之中覺得她彷彿被捲入了一個無形的漩渦,雖然天下至寶血蠶蛹確實很具有吸引力,但慕容殊是一個為了明月可以不顧一切的人啊。
所以他最在意的應該是她這張酷似明月的臉才對,完全沒有必要三翻四次扣下血蠶蛹,把事情鬧到這麼僵。
除非,他也很需要血蠶蛹。
慕容殊絕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嘖,這安王妃不好做啊。
沈遙葭有些氣惱,泄氣似得想要砸東西泄憤,可一抬手看到那金光閃閃的鳳冠,又立刻抱回了懷裡,千難萬難都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慕容殊給她找了這麼多麻煩,丟了那麼多面子,銀子可不能再丟了。
「小姐,您要的安王府平面圖。」譚柘鬼魅般的從窗外滑進來,將手上的圖攤開在桌子上。
沈遙葭將鳳冠安置好,走到桌邊認真研究起來。
譚柘繼續彙報,「如小姐所料,攬月閣被嚴密看守起來了,但趙晉手下的那幫草包沒有什麼威懾力,不影響我們行動。」
「那也要小心行事,我有預感,這座府邸藏著很多秘密。」沈遙葭的目光在平面圖上仔細搜尋,最後手指落在東南角的那片林子上,「這裡」。
這片林子喚做「櫻月」,因為明月酷愛櫻花,安王便為她種了一片櫻花,據說明月的住處也是在這片林子里。
不過,自從明月去世之後,這裡就成了安王府絕不允許踏足的禁地。
「我立刻去查。」譚柘說著就準備動身,卻被沈遙葭給叫住了,「我自己去。」
「不行!」譚柘急得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僭越了之後立刻俯首,但仍是不同意,「這是安王府,小姐您獨自一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那種地方,我獨自一人才最安全。」沈遙葭說著已經卸掉了頭上多餘的髮飾,開始脫沉重的霞帔了。
譚柘知道沈遙葭素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性格,但他仍舊不放心,腦子中總是不斷閃回慕容殊抱著沈遙葭的畫面。
慕容殊這種色中餓鬼,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下作的事情來?
「可是小姐……」譚柘還打算再勸,但沈遙葭直接打斷了他,並將一個白瓷瓶遞到他面前。「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小姐要做什麼?」雖不情願但譚柘還是接過了那個瓷瓶。
沈遙葭揚眉一笑,「給慕容殊下毒。」
「啊?」譚柘有些被驚到了,沈遙葭卻笑得越發狡黠,「不論他到底因為什麼而扣下血蠶蛹,他總要救自己吧?」
找一件深藏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拿出來。
前廳之中,正在熱火朝天的行酒令,紀朝之直接拎著酒瓶子往酒里倒,喝的開心還不忘陶侃慕容殊,「你今天真是一戰成名啊,你知道你瀟洒縱馬帶著沈遙葭離開的時候那麼百姓怎麼說嘛?說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燦若驕陽的九皇子,說若不是太后阻撓,這京城裡早多了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
「酒都堵不住你的嘴。」慕容殊眸色暗沉,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雖然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在燈紅酒綠之中浸淫過來的,但這隻能讓他更厭惡這樣的場面。
要不是今天這場面里裡外外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早就不裝了。
正當他煩躁時,府里的管事大丫鬟素羽急匆匆地趕來,低聲向他彙報,「王爺,王妃娘娘進了櫻月林,是攔還是不攔。」
這丫頭還挺會挑時候找事的,慕容殊當即撂下酒杯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拂袖而去。
本來喝酒喝得好好的賓客們皆都面面相覷起來,素羽立刻出來主持場面,「諸位莫要介懷,王爺只是去處理一些內院的事情,今日王府大喜,各種美酒佳釀府中備的齊全,各位只管盡興暢飲。」
進了櫻月林,沈遙葭才切實的感受到,慕容殊到底有多愛那個姑娘。
遠遠地就能看到一片的粉霞開得喧鬧,可現在明明是臘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辦法竟能讓這一林子的櫻花開得這麼好。
靠近林子,更是覺得有一股滿意迎面撲來,讓人如沐春風。
林子中各色的櫻花爭奇鬥豔,看得沈遙葭眼花繚亂,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林子深處。
林子的正中央是一處被櫻花環繞的溫泉,正裊裊的散發著熱氣,溫泉旁有一棟竹屋,盈盈煙霧之中勉強能看到颳得牌匾上寫著「沐月小築」。
又是「月」,這慕容殊紀念的方式還真是簡單粗暴。
推開竹屋的門,迎面便是一幅畫像,一樹櫻花之下一位粉衣女子翩然起舞。
「天啊,真的太像了。」
一畫之隔的牆裡牆外,感嘆聲同時響起。
莫知撐著因中毒而極度虛弱的身體靠在牆邊,深深地望著沈遙葭那張臉。
三天前她執行任務時,被敵人陷害中了化髓之毒,要解此毒,需刮骨剃髓,但紀公子說若用此種方法解毒,她一身武功便會盡毀。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解毒之時,安和侯府出了事,王爺便生出一計,打算騙出血蠶蛹來,這樣她就不用受刮骨之苦,也不會影響武功了。
可分明今天早上血蠶蛹就已經交到王爺手上了,可她直到現在還沒拿到,她剛剛還在想是不是王爺被什麼事絆住,但現在看到沈遙葭她忽然就明白了。
興許,王爺是猶豫了吧,那麼像的一張臉,王爺怎麼忍心讓她難過。
「誰讓你到這來的?」
沈遙葭正認真地研究著那副畫上的地方,總覺得有些熟悉,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差點沒把她立地凍死。
一身酒氣加怒氣的慕容殊面色不善地盯著沈遙葭,可沈遙葭一轉身第一眼卻只看到他逐漸發黑的印堂。
看來,譚柘已經成功了。
沈遙葭無辜地聳了聳肩,「我並不知道這府里還有當家主母不能去的地方,而且我不來這裡也見不到她啊。」
說著沈遙葭轉身作勢就要摸那副畫,慕容殊果然被激怒了,大跨步的就要來抓沈遙葭,可還沒碰到她,他只覺胸中一陣翻湧,吐出一口黑血來。
沈遙葭不動聲色地勾唇一笑,動怒會激發化髓散的藥性,發作的更加劇烈。
侵入膏肓之後,就算刮骨,也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