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一)

花好月圓(一)

當初去還旗的時候,行醫的老總順道繞去一冥教的天牢拎了幾隻「花好月圓」回九曲,準備研究研究這些小傢伙身上那毒素為什麼這麼神奇。

幾隻小傢伙一直都是被養在地牢里的。

天工藝院長年都籠罩在一層又陰又寒的寒氣里,老總擔心地牢里的陰寒會讓幾隻原先活在荒漠的小傢伙不適應,所以趁著今兒個天氣好、拎出來晒晒太陽。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讓幾隻小傢伙在竹籠里待不住、活力十足,悄悄「越獄」了也沒人發現。

白天多是晝伏夜出的任與風睡覺的時間,所以也不會有人去吵他。近幾日他身子有些不適,睡得並不太安穩。一直睡睡醒醒、翻來覆去,一時間也沒注意到身邊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等到他發覺不對勁的時候,手背上突地重重一沉、緩緩失去意識……

任與風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山道邊、腿邊還擺著一隻桶,桶里正接著從山壁縫裡淙淙流出的一道小泉水。

天,下著濛濛細雨,風涼刺骨。

任與風環顧四周,覺得有幾分眼熟,一時間又說不出來是哪裡。

晃了晃腦袋,有些不太習慣自己現在的視線高度。

烏黑髮絲隨著他的搖擺飄入眼帘,他低首看了看自己一身單薄白衣,抬手盯著自己一隻小小白掌,他有些愕然:「這裡是……」

為了應證自己的想法,他按著記憶緩步移動、來到熟悉的……「鬼屋」。

我在做夢嗎?

眼前的宅子坍了大半、勉強能住人,任與風好生錯愕,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回到年輕的時候。

正當他還在搞不清楚眼前究竟什麼狀況,牆面翻入了一條身影。

來人傲意黑眸漾著晶亮,黑眉輕揚,唇邊泛著懶懶邪媚的自信,一頭黑短髮蓄著一條長辮、鬆鬆盤在肩上,一身華貴玄袍飄擺,蹬著一雙發亮黑皮靴。

任與風瞪大了眼,驚呼一聲:「……揚!?」

這是他跟任狅揚初遇的那天啊!

……怎麼會!?

任狅揚大概沒想到一翻過牆就迎上這聲親昵叫喚,有些不同以往的閑適、愣了愣:「你是與風?」

任與風眨眨一對美麗瞳眸:「你……怎麼會變這樣!?」

任與風不可置信地來到他面前,伸手掐了掐他那張還有濃濃稚氣的傲然,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以前都沒注意到,原來揚小時候……還挺可愛的!

原先就有一身好看皮囊的他,讓這抹笑靨襯托得更為動人,看得任狅揚有些痴了。

「我是你大師兄。」任狅揚揪住他那對在自己頰上又掐又揉的冰涼小爪,唇邊也泛出一抹邪邪笑意:「不過……你要這樣叫我,我也是挺喜歡的。」

牆頭又翻落了兩條身影,任與風真是又驚又喜:「老總、老錢!?」

「老總、老錢!?」

三人對視一眼,不明白這小師弟在嚷嚷誰人的名字。

停雲作揖一禮:「任兄,這位便是你的小師弟嗎?」

常思有點懵:「似乎不像傳聞中的怕生……被這鬼屋嚇傻了嗎?」

「你們來跟我一起住的嗎?」

任與風自然又親昵的拉過任狅揚一手、圈上自己腰際,動作一氣呵成,好似他本來就應該這麼做一樣。

眉一聳,停雲輕咳兩聲:「任兄……你這位小師弟……還挺主動的。」

任狅揚雖然搞不太清楚狀況,不過他還真是挺喜歡眼前這個「小師弟」。

任狅揚唇邊笑意盎然,順勢將任與風圈入懷裡,「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主動,我還挺喜歡的。」

兩人這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親熱,熏得停雲跟常思一陣臉紅燥熱,頻頻咳過幾聲。

「風……」任狅揚直盯懷裡圈緊的人,黑眸里的傲意不禁放柔了幾分:「……以後,我便這樣喚你吧。」

「你一直都是這麼喚我的啊。」任與風兩臂圈上他的脖頸,調皮眨了眨眼。

「你們以前見過嗎?」停雲有些納悶。

今天不是打賭說,要來看看這位從沒見過的小師弟,一個人住鬼屋不曉得嚇壞了沒有?

看這兩人的親昵……一點也不像初次見面啊!

任與風直盯任狅揚眸底漾出對自己的愛意,笑得好不燦爛:「也許……在夢裡見過吧。」

常思一手壓上雙眼:「我眼睛都要瞎了!」

這還真是個美好的夢呀!

雖然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任與風現在是真的很開心,他已經好久沒有笑得這麼開懷了。

任與風一指抵頷、歪頭想了想:「今天……是來修房的吧?」

三人被他言行舉止搞得一頭霧水,這傳聞中怕生又孤僻的小師弟……好像不怎麼怕生、也不怎麼孤僻。

「修房?這在我們的計劃內嗎?」常思有點懵,這小師弟獅子大開口啊,一張嘴就要別人花錢修房。

任狅揚也不太明白這小師弟打什麼主意,不過修房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既然小師弟這麼說,那就修吧。」

「啊!?」常思更懵了。

「你受傷了?」停雲眼尖,一眼便瞥見了任與風雪白的手背上有一個鮮艷紅點。

任狅揚聞言拉下他圈上脖頸的手細看,寬大薄透的衣袂順勢滑開一道,任與風看的地方跟他幾人不同,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淺淺疤痕──

那是上回為了拉住老總,結果生生被陽光照上一回、後來差點完全爛去整條手的疤。

奇怪了……

我年輕的時候,應該還沒有這些疤才對……

停雲湊上前細看:「這是被什麼刺到了?」

任與風歪頭看著手背上的紅點,他也不太明白這個點是怎麼來的。「是不是被什麼蟲子咬了?」

什麼蟲會想咬我?任與風更納悶了。

停雲搖首:「一般蟲咬傷口周圍多會發炎,你這隻有一個小點……應該是被什麼刺到了。」

任狅揚順勢掐了掐任與風手骨,微微蹙起眉:「你這身子……」

任與風抬眼望他,有些納悶:「怎麼了?」

任狅揚凝視他好一會,片晌鬆開懷裡的人,搖搖頭:「……沒什麼。」他轉向停雲常思:「拿紙來。」

「真要修啊?」常思瞟過搖搖欲墜的鬼屋一眼,「修起來要花不少錢呢!」

「沒記錯的話,這回應該又是我贏才對。」任狅揚沒睬他,徑自接過停雲遞來的紙張,往同樣坍了一半的花亭走去。

咦!?

沒記錯的話,當初揚是拉著我入花亭的……

任與風愣在原地,訥訥看著手背上那點紅艷有些不解。

這傷到底怎麼來的!?

我現在是在做夢嗎?可夢境有這麼真實嗎?

任與風確信方才摟著任狅揚的時候,他的確感覺到那人身上一股暖流傳來。

這頭的任狅揚徑自入了花亭,停雲見他臉色有異,湊到身邊低聲問道:「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說扭頭就扭頭?」

任狅揚飛速瞥了任與風一眼,對方還站在蒙蒙雨網裡思佇。

「他已經死了……」任狅揚蹙起眉,納悶盯著任與風:「是個死而復生之人。」

常思聞言瞪大了眼,低聲又問:「看起來沒有半點不合理之處啊,你怎麼認出來的?」

他怎麼會認不出來?

眼前這位小師弟身上流竄的都是自己的神力,可他並不記得自己曾經給人復活過啊!

而且……他隱隱感覺到對方身上,還有停雲跟常思的氣流在轉,他明明就是墮入凡間的神,這件事除了菩薩跟目蓮之外,他非常肯定沒有人知道。

對方為什麼會擁有他三人的氣息在體內?

就好像眼前這個死而復生的人……是他們三人搞出來的一樣。

手下折折拗拗,任狅揚一轉眼已經折出了幾隻小紙人出來。

忽地,一隻雪白的小手伸了過來:「也借我幾張。」

任與風突地抽了幾張紙在一邊捻出形體,速度一點都不輸任狅揚,甚至折出來的東西,還比任狅揚折的更為精緻有神,看得停雲常思有點吃驚。

大約是感覺到他三人的目光,任與風扭過一張美麗臉龐,笑了笑:「借幾張紙……不需要三個人同時盯著我看吧?」

他說著,往手上折出的紙蝶輕輕吹過一口氣,幾隻紙蝶翩翩而起。

任與風瞇了瞇眼,蹙眉細思:我的奇術還在……

我記得我在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學會奇門之術才對!

任與風兀自在一邊納悶思索,方才的動作卻讓身邊三人看傻了眼。

「我都不知道你還會奇門之術呢。」任狅揚瞇了瞇眼,愈來愈覺得眼前的小師弟很不尋常。

任與風自思緒里回了神,又掀了一朵絕美笑靨給他:「是你教我的。」

「我教的?」任狅揚有點懵了。

他是很愛教人沒錯……不過,他教過眼前這個人嗎?

常思望著他倆,總覺得這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神都不太尋常:「……大概也是在夢裡教的吧。」

任與風神秘笑了笑:「也許吧。」

任狅揚又懵了。

他是神,從來也沒有搞不懂的事,怎麼眼前這個小師弟,讓他感覺這麼不尋常又摸不透呢?

任與風又跟他幾人要了好些紙,兀自坐在石凳上折了起來。

常思有些不滿:「這麼多紙要花錢的,你做什麼要用到這麼多紙?」

「做……」任與風眼珠轉了幾圈,「衣服。」

「衣服?」三人又被他弄得一陣茫然。

「你想做什麼衣服?」任狅揚雖然覺得小師弟古怪,但是也不知怎麼搞的,他就是無法討厭對方。「你想要衣服……我帶你去鎮上訂做一套,何必用紙折?」

何必用紙折?

揚會這樣跟我說話嗎?

任與風忽然扭頭看他,發覺兩人間這個距離有點眼熟,是那個會讓人有些心裡發酸的距離。

「揚……」任與風輕喚一聲。

任狅揚定定站在原地、眨眨眼,不明白這個小師弟想做什麼。「嗯?」

任與風歪頭支頷看著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跟自己認識的……好像有點出入!

任與風認識的任狅揚是這樣的,只要一看見自己,他總是找借口親近、甚至忍不住一直要撲上前來,即便是自己退開了、那傢伙也還是會狂追上來,像個瘋子一樣。絲毫不曾顧慮他要不要、想不想,好似一切就該如此發展一樣。

從來也不曾像這樣獃獃站在原地,更別提已經開口喚過一聲,而他還一直待在原地不動。

這麼一想,那個會讓人有點心酸的距離……似乎也不怎麼心酸了。

「怎麼了?」遲遲未聽他響應,任狅揚忍不住問了一聲,腳下還停頓原地。

任與風盯著他,又想起了任狅揚對自己付出的一切、想起了自己早已親手毀了眼前的人、想起了那隻天天回來尋找自己的蝶……

任與風驀然一笑:「你們不是要出門嗎?」

「我們要出門嗎?」三人愣了愣,交換過眼神,又迎上任與風一對美麗眼眸:「上哪?」

任與風仔細回想當初任狅揚是怎麼說的,少頃又道:「我的病非病……體內有股陰柔強大的氣息不得要領引出……久了……身體會吃不消……然後生病。」

當然不是病!

你是個死人啊!

活生生的死人吶!

任狅揚挑了挑眉,看著任與風的目光裡帶著幾分玩味:「……既然小師弟這麼說,我們就出門一趟吧。」

「真要走了?」常思搞不懂他倆在打什麼啞謎,瞥過了一邊半坍的屋子,又問:「那房子呢?還修不修?」

「我來修吧。」任與風甜甜一笑。

三人又瞟過他一眼,不明白這位小師弟在打什麼主意,不過三個人還是乖乖的出了門。

送走了三人,任與風把原先打算用來做衣服的紙,轉為捏出幾個紙人負責修房,之後他便自顧自地在宅里轉悠。

「奇怪了……這不是夢也不是奇門陣法,為什麼我會突然變年輕、還回到從前?可是這個從前……似乎也不像是真的從前……」任與風思索一切的不合理,驀地瞥見了手背上的紅色小點:「這個傷……究竟怎麼來的?」

任與風想著近幾日的生活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變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明明在睡覺……為什麼會跑到這來了?」他忽然想起還有意識前,手背上重重一沉的感覺,盯著那一小點艷紅:「這……好像還真是給什麼東西刺到了……」

刺!?……叮!?……螫!?

任與風瞬間恍然大悟:「花好月圓!」

原來是花好月圓!

想起花好月圓帶來的幻覺,任與風不禁有些急了,只聽聞被這種花蠍螫到會有幻覺、死得舒服,可沒聽聞這種蠍毒該怎麼解。

「那可糟了……老總說要帶那些小傢伙回來研究,現在也不曉得研究出怎麼解毒了沒?」

任與風有些懊惱,擔心自己若是遲遲不醒,那化作玄黑大蝶的任狅揚會不會找不到自己?

「得想個辦法弄醒自己才行……」

隨手揚了幾道空靈幽青朝天而去,青色光弧挾帶幾道清流卷過長長髮絲,任與風見到幾綹銀白飄入眼帘。

「咦……我又變回來了?」他詫異低頭看著自己,身下已經是死而復生之後的模樣,連他一頭白髮也全回來了。「這什麼毒……這麼奇怪?」

臨晚時分,龍默出現了。

一如往常的要來天工藝院給任與風請安,結果一路進了宅子、來到花亭也沒見到半個人影,只見到那隻任狅揚化出的玄黑大蝶棲息在任與風常待的位置上。

「任翁。」龍默朝黑蝶作揖,黑蝶急急飛到他身邊,雙翅忙忙的一陣夾放。

龍默盯了好一會,看出了一點端倪來。

急急一夾是點、平攤雙翅是划,配合幾個飛轉的傾斜角度,可以用以前他跟任狅瓏偷偷交談的點划來理解。

龍默解讀著黑蝶傳達的訊息:「風……不……見……」

龍默眉一蹙,想起自己進門之時果然沒見到半個人影,連門都是他自己開的,忙忙將黑蝶捧在手裡,往後院而去。

捧著黑蝶在宅里轉了段時間,總算在任與風房裡找到所有的人。

任與風似乎睡著,絕美的臉龐看起來很安祥……

又好像是死了!

動也不動!

老總正給他探脈,老錢在一邊干著急,所有紙人全縮在一邊、壓低了頭。

龍默捧著黑蝶來到面前:「總叔、錢叔,院主怎麼了?」

黑蝶翩翩而起,繞著任與風飛了幾圈,落在他一頭雪白髮絲上。

老錢拎起手邊一隻竹籠,籠里有隻不太安份的花蠍。

「被這小傢伙給螫了。」他又指了指老總,「他剛剛要收籠進地牢才發現少了一隻,大夥找了好段時間,結果發現這玩意跑來這裡、還螫了床上的人一下,現在正傷腦筋該怎麼辦呢。」

老總探完脈了,畫上去的一對眉緊擰:「他睡得很沉,好像醒不來……硬是把他弄醒,怕這個身體保不住魂魄。」

黑蝶聞言再度翩翩而起,落到了任與風頸上、感受對方微弱的一絲脈搏。

「任翁?」黑蝶又是一陣夾放,龍默一一解讀:「混……帳……東……西……搞……什……么……鬼……」

「……」眾人鴉雀無聲。

木頭人龍默翻譯完了才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什麼,有些尷尬。

黑蝶又是一陣夾放,為免再翻出不好的字眼,龍默這回等黑蝶表達完才開口:「入夢叫人。」

老總老錢一陣懵:「入夢!?」

老總行醫,向來學的都是怎麼救人,不知道怎麼「叫人」、更不懂怎麼入夢。

老錢愛錢,除了珠盤,他什麼都不放心裡,所以也不懂。

龍默思佇片刻:「『乾爹』呢?」

「在地牢里。」聽聞孝子棒能救任與風,老總急急命一名侍女去取來,「你會入夢嗎?」

「以前我病重醒不來的時候,任翁曾用『乾爹』將我喚醒。」

老總老錢聞言欣喜:「那太好了。」

「只有一個問題。」迎上他倆目光,龍默又道:「入夢的……要是活的物體。」

大夥目光轉來轉去,一屋子的紙人,再怎麼靈活也不算是活的物體,龍默已經死了,死而復生頂多只能算半個活人。

所有人目光落到黑蝶身上。

「來了、來了,東西拿來了。」侍女捧著一隻木盒、三步並作兩步跑,忙忙的端著孝子棒入室。

「任翁。」

龍默接過木盒喚了一聲,黑蝶無聲地落到任與風手上那紅艷停佇。

取出孝子棒之時,龍默定定望著黑蝶看了好一會,囑咐般道:「入夢魂魄會不穩定,速去速回、千萬別待太久,我們等你們回來。」

黑蝶似乎聽懂了,雙翅一夾一放。

龍默指訣一掐,孝子棒驀然一陣光亮……

任與風還在深眠里遊盪,眼見天色愈來愈暗、他心裡也愈來愈急,擔心自己再不醒,那隻現實里的黑蝶會找不到他。

可是他試了一下午,除了變回自己目前的模樣之外,還是沒辦法把自己從這裡給弄出去。

「風……」

任與風循聲回頭,見到任狅揚正站在不遠暗處。

「揚?」停雲跟常思沒跟著任狅揚一起出現,讓任與風有些納悶:「停雲跟常思呢?」

「停雲跟常思?」任狅揚皺起眉,負手在後、緩步走來之時,目光帶點凌厲:「我有跟你提過他們的名字嗎?」

任與風看著他眼神里的陌生,眨眨眼:「也許在夢裡說過呢。」

任狅揚來到他面前,直盯那一身雪白:「你好像……模樣變了不少?」

任與風笑了笑:「大概是差不多要醒了吧。」

「要醒?」任狅揚有些不明白,「我今天就想問了,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我的神力?」

明知道眼前這個任狅揚是花好月圓毒素產生的幻覺,任與風還是忍不住要把對方將心裡的影子重迭。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凄楚:「因為我是你窮盡一切神力……才留下來的呀。」

任狅揚蹙起眉:「你把我師弟怎麼了?」

任與風伸指輕柔撫過他緊夾的眉心,輕聲哄著:「別皺眉,那個人看著我的時候……很少皺眉頭呢。」

「那個人?」任狅揚更不解了,「你不是我師弟,你到底是誰?」

縱然眼前這個不是任與風熟悉的任狅揚,不過還是生得一模一樣的臉孔,任與風大約是沒想過自己會有被這張臉的主人忘記過的一天,心裡竟有些沒來由的酸楚。

「我是你……」任與風擰眉想了又想,想不出一個比較好的說詞。

「最愛的人。」被修了一半的破敗宅子里、鑽出一條頎長身影。

來人不耐撢著身上一堆落灰,抬眼便見任與風一襲純白佇立原地,來人瞇了瞇眼,唇邊勾出一抹邪魅撩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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