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看著日漸長大的女兒，周慧的心裡，沒有絲毫歡喜和欣慰，只有無盡的疲憊和心累。

周慧確實不了解夏天，從前的那些年，都是孩子的父親在照顧母女兩人。人人都羨慕，她找了個溫柔體貼的好丈夫，不僅年輕有為，還將家庭和孩子照顧的這麼好，完全不需要她這個母親多操心，周慧也曾為此感到驕傲自豪。

但這一切，隨著那個男人的突然去世，瞬間崩塌。

她才知道，養育孩子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她承認自己做的遠遠不如夏天的父親，但是她也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夏天就不能稍微體諒她一下呢？

「說完了？那我回去上課了。」夏天不想跟她爭辯這些事情，浪費時間且毫無意義。

如果以前是因為兩個人什麼話都悶在心裡，導致彼此之間有所誤會，但在昨天說開之後，周慧也毫無悔改之意，仍是堅定地認為，是自己不懂事，無理取鬧，那便真的，無話可說了。

宋為民連忙打圓場：「咱們不說了不說了，先吃飯。」說著，又給了周慧一個眼神，「吃飯吃飯，別耽誤了夏天上晚自習。」

周慧冷哼一聲：「她上什麼晚自習？！她要是好好聽課，都不至於倒數！」

「說什麼呢？當著孩子的面……」

「我說什麼了？我是她媽，還不能說她兩句了？」周慧越看她越覺得生氣，自從來到宋家之後，夏天就沒一天讓人省心過，天天不是跟宋家姐弟鬧矛盾，就是跟宋家爺爺奶奶起爭執，也得虧了宋為民脾氣好……

在別人家裡頭，做人做到這份上，她真的懷疑，夏天這是叛逆期到了，不打不成器。

就在她的巴掌即將落下來的時候，夏天立刻閃開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飯店。

周慧追在後頭罵：「這麼有骨氣你就別回來了！」

夏天頓了下步伐，轉過頭認真回道：「我說過，我不會再回去的，你放心。那裡本來也不是我的家。」

宋為民一聽就愣了，回過神來連忙追了過去，也顧不得周慧了。

「別聽你媽瞎說！她正在氣頭上，口不擇言，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你幹什麼呢？別碰夏天！」

宋為民快走兩步，攔到了夏天跟前，一邊後退一邊好聲好氣，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拽了一把，一個踉蹌，就摔到旁邊的地上了。

周慧這也才認出來，那個孩子昨天剛見過，是宋姍姍說的，夏天的男朋友。

看到兩個人站在一起，周慧就更加火大了，瘋了似的撲過去，對著夏天又抓又撓，聲音嘶啞著低吼道：「你就是誠心不想讓我好過是不是？！我欠你的嗎？！我是不是欠了你的！」

許耀東站在那裡，愣的像個傻子一樣……

他越來越覺著，這可能真的不是親媽。

夏天站在那裡沒有動，任憑她打罵發泄。

宋為民回過神來，連忙制止：「住手！像什麼話！」

夏天看著周慧，眉目冷淡，臉上沒有絲毫的委屈或是不滿，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如果我的存在，讓你覺得痛苦的話，那就當，我不存在吧。我馬上就十六歲了，能夠照顧好自己。你不用再為我操心了，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

周慧愣愣地看著她，這一刻，她像是從未認識過自己的女兒一樣。

宋為民也是大吃一驚，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夏天知道了什麼？她已經得知自己祖父一家人的消息了？！

許耀東也反應過來，拽著夏天趕忙就跑了，一邊說道：「你是不是傻？她打你你就跑啊，傻愣愣讓她打，她就會對你好了嗎？」

「不了，我比較喜歡兩清。」

許耀東沒明白：「什麼兩清？」

夏天：「沒什麼。——你怎麼在這裡？」

「來吃飯。」許耀東心虛了一瞬，隨即理直氣壯，「我也想吃那家的烤魚。不已經付錢了，正打包呢，你稍等我一會兒，咱們回去學校吃。」

夏天拒絕了：「我去食堂吃，你帶回家吧。快回去，一會兒天就黑了，大晚上別在外頭遊盪。不用擔心我，我應付的來。」

許耀東就不明白了，很暴躁：「你至於跟我這樣？宋姍姍愛說什麼隨她說去，身正不怕影子斜！老林對你不是還挺好的？你跟他說清楚不就行了？」

「倒也不是，就是沒胃口。本來還挺想吃的，但是現在，看著就煩。」

許耀東：「……」

夏天又說：「我找到兼職了，很快就有錢了，你真的不用擔心。」

許耀東立刻警惕起來：「什麼兼職？誰給你介紹的？」

「我自己看到的。」夏天打開手機，給他看了一下，「論壇裡面，有人發了懸賞貼，解答一道題目一百塊，我正打算試試呢。」

許耀東：「啊？該不是騙子吧？」

「我先試試，反正也沒損失，我本來就要大量刷題。」

許耀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算了，還是不要打擊夏天的自信心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曾經是個好學生來著，可能，潛意識裡仍是帶著好學生的自豪感吧。

夏天著急回宿舍，也確實是為了這個懸賞貼。對方不願意將題目公開，只說有信心的站內私信他。

夏天怕被人搶先了，本來就無心與周慧和宋為民糾纏。一邊往宿舍走，夏天迫不及待地給發帖人發送了站內消息：「我想試試，怎麼聯繫？」

剛走進宿舍，就收到了回信：「VX：12345678。」

夏天立刻將號碼複製過來，加好友。

對方也沒廢話，通過之後，順道就將題目發送了過來，總共三道，然後說道：「一道一百塊，答案正確我立刻轉賬，要是不全對，每一個正確的公式套用，10塊，可以吧？」

夏天回了一個「OK」的手勢，拿出紙筆就開始做題。

看完題目，她就立刻察覺到了，這不是高中所學的知識範疇，但對她來說，也算不上難。

差不多半小時的時間，夏天就將這三道題目都解答完畢，將答案發了過去，心裡有幾分忐忑，很擔心對方會扣她錢。

因為，具體的解答步驟，她還是不會寫，從寫下「解」字，到得出答案，總共用了不到五行。五分鐘之後，她收到了三百塊轉賬。

對方發來一個表情小人兒，嚶嚶嚶的小模樣兒：「感謝大神！」

夏天回了個「合作愉快」，想了想，又問道：「我這樣寫，你會不會覺得步驟太簡略了？」

對方很快回他：「不不不，對我來說剛剛好，提供給我一個解題思路和答案就行。中間省略的那幾個步驟，正好能讓我思考一下，回憶是哪個知識點，要怎麼運用。要不然，期中考試我就得掛科了……」

伴隨著一個哭唧唧的小表情。

夏天應道：「那就好，不打擾你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再來找我，最好是晚上和周末。」

說完也沒等對方答覆，就又去繼續刷歷年的競賽真題去了。

做完一百道題目，夏天才回過神來，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這個點兒，食堂已經沒飯了，校門也已經關了，只能去小超市看看了。

夏天帶好手機鑰匙便下樓去了。

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都開始回宿舍樓，夏天這才突然想起來，她沒去上晚自習！

做題做的太沉迷，忘記住校是要去上晚自習這回事了，明早得跟班主任解釋一下。既然決定了要好好學習，起碼也得拿出個態度來。

夏天在手機的便簽上將這件事記下之後，也走到小超市門口了。

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學生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學習又格外消耗熱量，所以住校生大部分都要來買夜宵或是小零食。

夏天排在隊伍後頭，看著前頭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著回頭得準備些吃的，不能將時間浪費在這種時候。

眼看一時半會兒也輪不到自己，夏天便又打開手機，背誦英語單詞和句子。

「夏天？！」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夏天將最後一個單詞在腦子裡默讀默寫了兩遍之後，才收起手機，轉頭看了過去。

是周成方。

「真的是你啊？」周成方笑著走了過來，「餓了？我帶了牛肉乾，你吃嗎？」

夏天拒絕了：「不用，謝謝。」

周成方也不在意，又說道：「數學競賽要開始報名了，你打算試試嗎？」

夏天果然很感興趣，立刻問道：「什麼數學競賽？有具體要求嗎？」

後頭的同學插話道：「是高中奧數吧？數學成績得年紀前十才行，周學長是每年的主力，這次肯定也要參加吧？」

夏天轉過頭去，若有所思，就算她想報名，也得先過林老師那關。

周成方點了點頭，又說：「學妹很喜歡數學啊，不如來試試？暫時成績不好也沒事兒，先來聽聽課，校隊也是要選拔的。」

夏天一聽，這倒是可以，便回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全國高中生數學聯賽，這可是證明她數學實力的好機會，如果能夠選拔進校隊，她去找家教工作的話，就不會被拒絕了。

夏天躍躍欲試，滿腦子都在盤算著，要怎麼說服老林，讓自己報名。不如，當著他的面，做幾套高難數學題？

後頭，周成方再說什麼，夏天也懶得聽了。

她對這人印象不怎麼好，要不是為了多套點數學資料，她都懶得理會。她當然知道度娘，但是這種專業性論壇，學渣根本摸不到。

周成方看夏天仍舊不冷不熱的樣子，也沒有死纏爛打，不再繼續逼逼叨叨，很有素養地告別了：「今天很晚了，我也該回家了。學妹要是想了解競賽的有關信息，隨時可以來找我。」

夏天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好，謝謝。」

周成方前腳剛走，後頭的男生就問她：「你真要參加數學競賽？」

夏天：「不可以嗎？以前的成績又不代表什麼，再說了，我也曾經考過全年級第一的。」

男生：「……」

從這個人的表情里，夏天就看得出，對方是認識自己的，看來她在高二還挺有名。

不過夏天並不在意，別人對她評價如何，是好是壞，都不會影響到她一絲一毫，等她拿到成績了，眼下的詆毀，也自然銷聲匿跡。

「不是，我是說，周成方在誆你，你報不上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