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醮
原是四國諸方畢至,王至平將焚香開壇,修齋設醮。
但見殿前人頭攢動,萬里晴空飄五色帳旗,大道莊嚴諸人肅穆。
正是祭天拜地祈福祿,祝香求神禳災禍,不知上天亦已矣,從此三界生事端。
韋理應攜張謙駕雲至,問其科儀:「你會些什麼?」
張謙道:「步罡、禮樂、誦經皆可。」
韋理應問:「會哪些樂器?」
張謙道:「琵琶、嗩吶、簫笛、古箏,粗通諸樂器。」
二人至禮樂處,借一琵琶,韋理應道:「小試一番。」
張謙調弦校音,奏《十面埋伏》小段。
數位道人聞之,皆驚艷於張謙技藝了得。
韋理應喜道:「此為何曲?」
張謙告之曰:「此譜偶得,曰《十面埋伏》」
又簡訴楚漢典故。
韋理應道:「待大醮事了,你為我師彈奏此曲如何。」
今日事繁,韋理應得張謙承諾,匆匆離去。
不多時,有主事者指揮行事。
王至平為高功,陸衍息為監齋,又有一道人為都講,張謙不識得此人,問左右鼓樂道人,得知此人乃昆崙山三清宮沈嗣容沈真人。
焚香開壇,請水揚幡,依科儀而行,張謙不敢怠慢,隨禮樂奏樂,感於此肅穆之事。
至請聖科儀,高功王至平上啟曰:「香自誠心起,煙從信里來,一誠通天界,諸真下瑤階……」
忽晴空一聲霹靂,后狂風四起,陰雲密布,霎時時地動山搖,不消半刻,雲去風住,天地復得清寧。
王至平復行此科儀,往複數次,再無感應。
與沈嗣容對視一眼,皆露愁思,沈嗣容道:「我等今夜起一卦,且觀吉凶,再行計議不遲。」
二人回首見陸衍息正望向一處,循著望去,乃是禮樂部,見一年輕道士正閉目彈奏,十指連動卻無聲響,此人正是張謙。
遂閉目感應,大為驚異,對眾道人道:「你等且散去罷!」
禮樂部諸人亦被遣散,韋理應至此,問師尊曰:「這是何故?」
王至平搖頭,道:「你近日與他交好,可有察覺異常?」
韋理應將近日交往之事,事無具細,一一相告。
沈嗣容道:「莫非此子天神轉世……」
又有棲霞觀譚自清趕至,道:「家師曾言,真人此舉有阻礙,若得助力,大事可成。當在此人。」
一言明天機,三高功恍然大悟。
且說張謙彈奏時偶感瞌睡,不能自抑,待轉醒時,身在地鐵內,身穿短袖長褲運動鞋。
「前方到站,廣蘭路……」
「莫不是大夢一場……」張謙自語。
出站便是一陣熱浪襲來,再看高樓大廈,霓虹閃爍,這等場景似夢如幻。
手機鈴聲響起,張謙接起電話。
「張謙,有個客戶那邊出了問題,你快去了解情況,解決一下。」
張謙頓時如頭大如斗,兩眼發黑。
復見光明之時,是在公司的表彰大會。
「張謙業績突出,特頒發優秀員工稱號,獎金十萬元……」
此後人生順意,升職加薪,領導誇讚,老闆賞識,美女傾慕,又有豪車別墅。
婚宴上,父母落淚。產房外,家人欣慶。
兒女成人,父母年邁。待父母過世,他亦年過半百,后老伴生病,離去,只剩他孤獨度日,心中鬱郁。
他於院中小憩,醒時見一琵琶放在牆側,忽而想起多年前的南柯一夢。
輕撫琵琶,奏《淮陰平楚》,至一半時,轉為他兒時童歌《賣報歌》,又有日本名曲《櫻花》,老歌《水手》,快意的《滄海一聲笑》,矯情的《山丘》……
一曲曲,一首首,每一段都給他的人生留下深刻記憶,最後以一曲《聽茶》追思故人,卻再無悲切之意。
乃是思及邱祖之言,修道之人若不除酒色財氣,不若還俗歸家,染苦為樂……
往事歷歷,三毒不除,悲喜皆是苦也。
他起身,朝虛空處施禮,道:「謝祖師點化。」
張謙轉醒,修為已至化神之境。
見有五人在側,乃王至平、陸衍息、沈嗣容、韋理應、譚自清。
王至平問:「小友所遇何事?」
張謙道:「祖師點化,令我了去前世因果。」
「竟有如此機緣。」五人訝然。
王至平又道:「我等俱不能溝通上天。大醮高功非你莫屬了。」
張謙問:「怎會如此?」
陸衍息道:「天機混亂,上意難測,我等占卜無果。不若小友起上一卦。」
張謙遂借壇焚香,誦祝香神咒,取龜殼占卜,復問三次,道:「五方旗之事可成。」
韋理應起卦,無果,不悅。
眾人又問張謙:「可否再問天機?」
張謙再起卦,無果。
陸衍息道:「我等失平常心也。」
張謙道:「我無籙位,不可行高功之職。」
此時天色已暗,沈嗣容舉目觀星,道:「不若你拜王真人為師,后自行溝通上帝,授受符籙。」
王至平道:「二位看事不開。」
道:「小友仙緣深厚非我等可比,何需那籙位虛職。」
幾人計定,次日開壇,張謙領高功,披天仙洞衣,王至平指點其科儀諸事,同監齋陸衍息、都講沈嗣容主持祭祀。
張謙登壇,感天地之偉力,大道之高深,神跡之縹緲。溝通上天,祈願祝禱。
曰:「按遵玄格,崇啟壇場,修黃籙寶齋,備普天大醮。輒披玄蘊,敷露真文,伏冀尊神。回景上玄,貽休下土,旁垂禎貺,永息災鏖,賜臣四國之安,龍神輯睦,生靈康泰,遠近昭蘇,疵癘無侵,干戈弭消。唯虔修奉,上副神功……」
彼時天降祥雲,地涌異香,白日里乾坤生異象,黑夜間星月灑光輝,得道者多受祖師德澤,無不欣喜。
初化神而通天地,無神職而領高功。俱言張謙道緣深厚,前途不可限量,一時間名聲大噪,稱其為張高功。
齋醮行七七四十九日,張謙領諸道人夙興夜寐,盡心竭力。
齋醮畢,諸道人皆不能感應上帝,一時間人心不安,於議事殿商榷此事。
一道人嘆曰:「如沈、王真人這般高人亦無法感應上天,九州大禍將至啊。」
余者紛紛附和,一時間人心惶惶。
譚自清起身,止眾人議論,道:「《象傳》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我等入道門,豈可事皆假於祖師。」
王至平聞言喜道:「正是此理。」
陸衍息道:「老君言: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我等道者,為而不爭,致虛極,守篤靜,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自居。常行中道,與天同善。何來福禍之分。」
沈嗣容亦道:「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
此為《清靜經》之言,後為「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諸道人羞愧難當。
此時張謙地位已大有不同,王至平問他:「小友如何看待此事?」